香港会议之后，季桐与张琦两人在华南区进行了一番巡店。季桐总时不时地想起那晚与聂辰泽巡店后坐在维多利亚港边的台阶上两人近乎窒息的热吻，那种特别的感觉，她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身体总是最诚实的。季桐明白，就算自己抵死不承认喜欢聂辰泽，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回到上海之后，季桐交代李薇薇与研发对接好新项目。Frank在陪好Benoit后也回了上海，特意找到季桐表示了赞许，同时暗示她Benoit有意支持她未来在贝莱的晋升。

Frank离开季桐办公室前特意坏笑地问了句：“辰泽住在你房间对面吧？”

“呃？”季桐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被自己的上司撞破，瞬间因为尴尬而脸红。

哪知Frank摆摆手，做个神秘的鬼脸，说道：“放心，这是你们的事。”说罢，未等季桐解释，Frank就离开了办公室。

Frank是法国人，在他眼里，男女欢爱很是平常。季桐想，他一定是认为她和聂辰泽上了床。她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聂辰泽发来了微信：晚上七点，铃木先生那儿见。

季桐放下了手机。以往聂辰泽约她的时候，她觉得很是平常，今天，他约自己，那她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呢？工作上的伙伴？还是恋人？

这一下变得有些复杂。季桐还没有想好究竟该以怎样的角色出现在他面前。如果是工作上的伙伴，就穿着这身衣服去便好了。如果只是恋人间的约会，是不是自己得回趟家换一身衣服去？

“真是讨厌的事啊。”季桐叹了一声。

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家换身衣服，到铃木餐厅的时候，聂辰泽在那儿等了半个小时。他见到穿着一身连衣裙补过妆的季桐，忍不住抬手掩饰了下笑容。

“我还在想一直准时的你为什么迟到了。”

“不是你约我吗？”

“是，因为有事得找你谈。”

“工作上的？”季桐特意挑了双高跟鞋，以匹配约会这件事。听到聂辰泽好像要聊工作，立刻三下五除二地将鞋脱了，坐上了榻榻米。

“今天很漂亮。”

“说的反话吧？”季桐将芥末挤到小碟子里，端到聂辰泽面前，说道，“把这吃了。”

“我说错话了？”

“是你没把今天的目的说清楚，才搞得我这么狼狈，早知道，我就不回去换衣服了。还有，Frank竟然知道你在香港住的房间就在我房间对面。”

“没有想到你会为了见我特意回家换衣服。”聂辰泽拉过季桐的手，面露悦色。女为悦己者容。季桐不用说什么，她的这番行为就是对他表白最好的回应。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改变。只不过这样刻意的改变她还有些不适应，他多少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既然她要罚他吃芥末，他就配合着，含着笑一口气吃了下去。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Frank会知道这件事。”见聂辰泽把芥末吃下去后，季桐又说。

“我坦白。”聂辰泽脸上笑着，可是眼睛被芥末刺激得泛着泪光，眨了好一会儿眼睛。

铃木先生送上生蚝的时候，憋笑着说道：“两位慢用。”

聂辰泽尴尬地谢了铃木先生后，对季桐继续道：“你们贝莱是会务组房间，我预订的是行政楼层。Frank也是行政楼层，但被错误地安排在了普通大床房，因为酒店客满，他将就了一晚，第二天，我刚好入住的时候见到他，他提出和我换房间。我就住到了你对面。不过，我并不知道你的房间在我的对面，或许这是巧合，或许是Frank故意安排的。”

“那只老狐狸。”

“他特意和你提了？”

“他肯定认为我们上……”季桐说到这儿，立刻收住了话，改口道，“不提他了，吃生蚝。”

聂辰泽记得去维多利亚港后第二天早晨用餐的时候，Frank就笑着拍着他肩膀说：“起这么早？”他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想Frank接着说，“到底年轻，身体好。”

这两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自然是指他与季桐翻云覆雨后还那么神采奕奕。聂辰泽想反驳，可也觉得十分唐突，干脆不回应。只是没想到，Frank还会去调侃季桐。

“我查过，朴慧的确没有去法国。”见季桐转移了话题，聂辰泽怕她害羞，就顺势开始谈工作。

“我就知道她没去。”

“她去了机场，换了登机牌，最后没有上飞机。”

“神神秘秘的。我总觉得她与卓澜韬在偷偷做什么事情。”

“对了，我那天退房的时候听到吴彬彬打电话给顾铭，两人好像约了去澳门。”

“去澳门？澳门除了博彩业外，还有什么东西可吸引他们的？”

“或许他们就是去玩博彩的。”

“不过你这么一说，吴彬彬和顾铭都不在公司。难道说他们还在澳门？”季桐皱起了眉头，想起之前吴彬彬曾经与她说过认识赌场的人，眼前一亮，说道：“先前吴彬彬和我说他在赌场认识人，说是安排我去赌场玩两把，这样可以把赚来的钱还给顾铭，难道说，他带顾铭去澳门赌场赚钱了？”

“吴彬彬和你这么说的？”

“他让我去赌博，听起来似乎真的在为我考虑。不过，他要真的能赚钱，为什么非要便宜了我这个和他犯冲的人呢？”

季桐与吴彬彬的关系不佳，这是聂辰泽知道的事。就如季桐所说，如果靠着认识人就能赚钱的话，吴彬彬自己就赚上了，何必要撺掇顾铭去呢？

“看样子他们最近关系不错。”

“是的，他们最近经常走在一起。顾铭兴许真的去赌钱了。之前，我和柳译约了见面，顾铭问我要钱，结果被柳译撞破后匆匆离开。如果有快速赚钱的方法，他应该会尝试。”

“你担心他？”聂辰泽问道。

“虽然我看不起他的所作所为，也报复过他，不过，像他所说的，我们分手之后，他把房子留给了我。我还给他钱，的确天经地义。如果他因为缺钱而去赌博，我也会有些内疚。”

聂辰泽看着季桐微上愁容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明白季桐的坦白只能证明她愿意把想法告诉他。如果自己为了这件事打翻醋坛，反倒显得过分小器。

“吴彬彬一定另有目的。”

“只是猜不出来他的目的。对了，都说原来的研发总监薛国林去了总部，可是我在公司的全球通讯录里并没有查到薛国林的名字。你知道更多的信息吗？”季桐拿起一只生蚝吮吸起汁液来。

聂辰泽失神地看着她，全然没有在意她在说什么。季桐见他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聂辰泽晃过神，回答：“说是调到总部去了，但究竟去没去就不得而知了。以前听说他与供货商有些内幕交易。不过，这些应该都是供货商传出的消息。柯林与贝莱合作的时间并不久，我与他交流的机会不多。在我看来，薛国林看上去挺谨慎。”

“如果他不是去了总部，那一定是去了别的国家或者是其他行业。至少，我没在这个行业里再听到这个名字。”说完，季桐又连吃了两个生蚝。

铃木先生端了些其他海鲜刺身到两人桌上，问道：“今天的生蚝好吗？”

“铃木桑，你这儿的生蚝超棒。”季桐愉快地朝铃木先生竖起大拇指。

“谢谢。”铃木先生欠身谢了季桐，转过身与聂辰泽说了几句日语，聂辰泽并不回答，只是礼貌地笑着点头。铃木先生说完后，礼貌地欠身退了出去。

“铃木先生和你说什么呢？”季桐好奇铃木先生为什么会跟聂辰泽说日语。

“没什么，让我多吃两个生蚝。”聂辰泽笑笑，指着刺身说道，“尝尝。”

“一点都不坦白。”季桐嘴上嗔怪，手里拿过贝类刺身放进嘴里，贝肉Q弹好吃，丝毫不输生蚝的美味。

“也不是什么不好讲的事。你自己也提过，生蚝对男人某方面有促进作用。”

季桐搜罗了下自己的记忆，她的确为吃生蚝调侃过他。难道铃木先生认为他们俩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所以鼓励聂辰泽多吃些生蚝？

“原来是这件事。”季桐掩饰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吃生蚝，也不影响我发挥。”

“喂，聂辰泽，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照你说的坦白而已。”聂辰泽故作委屈，看着季桐脸上满是红晕的样子，心里更加喜欢。

季桐埋头吃起海鲜，心里埋怨日本大叔真是好管闲事，能与Frank凑成一对国际八卦兄弟。

两人吃完日料后，聂辰泽建议去店外走走消消食。季桐出门后，才发现店旁一条小路上栽满了泡桐树，紫色的泡桐花落了满地，他们两人的影子在橙黄的灯光下清晰地落在了那些泡桐花上。

“很久没有看到泡桐花了。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里桐是梧桐的意思，后来，我妈说是因为小时候住的地方门前的石板路旁种了许多泡桐树，一到花季，抬头满是一串串紫色的泡桐花，临近花季尾声，紫色的花朵便铺满了整条路，连同两旁的人行道上也都是泡桐花。我爸妈就给我取名‘桐’。”

聂辰泽微笑着看她，轻拉起她的手。季桐朝他看一眼，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继续走在落满泡桐花的小路上，影子也渐渐地重合在一起。

兴许，儿时那会儿，他们就在老家的某条铺满泡桐花的路上相遇过。因为季桐所说的景象，与聂辰泽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聂辰泽送季桐后便回家后，如常地锻炼完身体，休息了一会儿。熊猫已经完全康复，本是睡眼惺忪，奈何还得过来讨宠一番，下巴搁在他的腿上撒娇。

“你说，我该怎么向她解释，还瞒了你这家伙呢？”

这该不是什么大事吧？可毕竟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坦白。

Lina在这时打来了电话。

“聂总。”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华飞说最近会把新推出的美白精华水交给我们，让我们做前期预热。”

“华飞并不是大客户，你找Tina商量就可以了。不需要大晚上来和我说这事。”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和季桐在一起了？”

“这是我的私事。”

“那就是了。”Lina的声音黯淡下来，显然答案显然与得知的消息并无二致。

“对了，既然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这方面的消息被人利用。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明白。”

聂辰泽与各个媒体关系不错，消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会更妥帖保险。尤其是卓澜韬眼线四布，更不能让卓澜韬知道他与季桐之间的关系，万一他在暗地里使了什么招数伤害到季桐，那会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季桐并不知聂辰泽夜晚在做什么，到家后睡了个极舒适的觉。接下来的两周，为了线上大牌促销日活动，季桐也没少操心。李薇薇跟进了美白产品项目，但进程并不理想。季桐偶尔在吃饭的时候遇到顾铭，见他精神不错，就没再试探赌博的事，只是催促他加快项目进程，毕竟夏季是防晒霜销售的主要季节，而美白则是中国女性的刚需产品。

这一天，李薇薇送来研发部的进程表，称是已经释放的试样配方，季桐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就在李薇薇退出办公室的时候，聂辰泽打来了电话，问道：“你最近手头上有精华水的项目吗？”

“没有啊。有的话，你会不知道吗？”

“我手上有精华水的项目，不过是吴彬彬的。”

“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在香港会议之前那次月度销售会议上，吴彬彬提过有个美白精华水项目。现在市场上，精华水挺受欢迎的，比起精华来质地更清爽，所以他提的这个项目我记忆还挺深刻。”

“你能想办法看下系统里的项目进程状况吗？”

“懂利用我的职务之便啦。”季桐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胛骨之间，手里则打开了系统，吴彬彬果然是四月初就申请了项目，项目进度虽然慢，但也快到试样的阶段了。她把情况告诉聂辰泽。

“有个客户委托我们柯林做推广，产品是美白精华水，用了之后，我旗下的美妆博主的脸上出现了问题，对我们影响不小。客户现在承认是通过中间商从跨国企业拿的新产品配方，所以不太稳定。”

“你的意思是这不稳定的配方来自贝莱？”

聂辰泽“嗯”了一声。

“不是其他厂商吗？”

“目前看来，贝莱的可能性最高。这事影响到了柯林，我会找到中间商查清真相。”

“吴彬彬这个项目是顾铭直接负责的，我会试探下顾铭，毕竟他曾干过这种事。”

“上次我们猜测他可能去澳门赌博，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那倒没有。不过，涉及吴彬彬与顾铭，我总是隐约觉得不放心。”

“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聂总大人。”季桐娇嗔地调侃了一句，挂了电话。季桐想，刚好可以借着项目跑一趟研发部，于是走出办公室想同李薇薇一起去，没想到李薇薇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展鹏见状说道：“老大，薇薇去研发部了。”

“她速度挺快。”

“噢，薇薇最近经常去研发部，我感觉到她还有想回研发部的意思，我听说顾总监也挺喜欢薇薇的，底下几个同事说看到顾总监和她说过好几次话，时间也不短。”因为几个大区经理都不在办公室，展鹏压低了声音后，只有季桐能听得清楚。

季桐愣了下，她交代李薇薇的项目并不多，重点项目也就一个，并不需要天天跑研发部。早前李薇薇曾将她的信息透露给顾铭，现在她与顾铭的过往在公司已经传开，瓜葛也就剩了那些欠款。李薇薇失去了利用价值，除了日常的那些可以用电话沟通的事务外，还有什么需要经常跑研发部？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和研发部的同事熟络的缘故吧。

展鹏的说法怕是对的。李薇薇仍想回研发部。

“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季桐交代完展鹏后，去了研发部，只是在那儿并没有看到顾铭，也没有看到李薇薇。倒是在她离开的时候，见顾铭从楼梯间走了回来。

“找我？”顾铭问季桐。

“听薇薇说项目有进展，我正好有些空闲，就过来看看。如果你忙的话，等空了再说吧。”

“我一会儿有个重要的午餐，十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

“十分钟太少了。对了，薇薇以前是研发部的，你有考虑过让她回研发部吗？”

“我对她不熟悉，你自己的人，何必推我这儿？”

“我没有强求别人的喜好，想走的，我也不会挽留。”

“是啊。”

顾铭推了下眼镜，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季桐发现他换了一副新眼镜，虽然对眼镜品牌不熟悉，但看得出这副细框眼镜像是钛做的，价格应是不菲。季桐临走前打量了一下顾明全身，才发现他的衣服、裤子，乃至鞋子，全是新置的。看样子，他最近的花销不小。

“噢，对了，你那次香港会议之后去澳门了吗？”

“澳门？”顾铭本已转身，听季桐这么一说，转过头看了眼季桐，说道：“没有。”

“不知那儿的市场怎么样，还以为你去过，本想问问你。”

“我没有去过。不说了，我还要准备一下。”顾铭抬手看了下表，随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以往顾铭从不戴表，因为做实验的时候不方便。这些年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可是今天，他却戴上了表。

他在澳门赌博赚了钱？还是靠卖配方赚的钱？

季桐边想边回了办公室，看到李薇薇从茶水间出来。她并未注意季桐在自己咫尺的地方，只是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按着微信语音键：“我当然想回研发了，况且，他也给了我承诺。”

“谁给了你承诺？”

季桐突然的一句话吓得李薇薇的手机翻落在地，因为急着去救手机，手里的杯子也啪嗒掉在地上。李薇薇慌乱地收拾起地上的茶杯与手机，大气不敢喘。她咬牙埋怨自己是被好事冲昏了头，竟然在茶水间里急着把能回研发部门的事告诉给闺蜜。那头还没有完全敲定，她这话被上司听到了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呢？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季桐说完后迈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李薇薇惊慌失措地跟在后面。

吴彬彬经过，见季桐的下属狼狈地跟着她正要回办公室，便提了嗓子说道：“季桐。”

“怎么？找我有事？”

“你的Assistant 是犯了什么事？”吴彬彬手里拿了瓶汤力水，靠在茶水间外的墙上，脸上堆着看好戏的表情。

“薇薇不过是自己落了东西而已。”季桐朝李薇薇递了个眼色，让她到办公室等自己，随后扯出笑容朝吴彬彬道，“真是不好意思，没什么好戏给你看。”

“我至于这么无聊吗？”吴彬彬打开了汤力水，朝季桐说道，“你现在可是销售圈的大名人，我怎么敢看你教训下属的好戏呢？”

“少来。我的项目可远不及你的项目多。”

“没办法，你都这么努力了，我不努力还怎么混下去呢。”吴彬彬喝了口汤力水，手插了下腰，酸溜溜地回道。

“得了吧。说起来，我记得先前你有做过一款精华水的项目。最近几个日本品牌的精华水都卖得不错。你那项目还做吗？做的话和我分享下？”季桐特意引出精华水项目的话题好套些话出来。

“噢，我打算把那当大项目做呢，还配上微珠眼部精华一起推广。说起来，得找找柯林要资源了。”

“是吗？我以为你想推迟呢。”

“无稽之谈。”吴彬彬昂了下头，直了下腰杆，朝季桐说道，“不过呢，我做得成功的产品，到你手上未必就能成功。毕竟，我们的目标客户不同，你那些客户知道什么叫精华水吗？该不会以为是化妆水吧？”

“吴彬彬，不要低估客户。”

“嗤。”吴彬彬扬了下手，扭动着腰臀朝自己办公室方向走去。

真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家伙。季桐奇怪的是如果吴彬彬要大推精华水的项目，何必出卖这个配方呢？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可如果不是他卖的，那就是顾铭？可他和顾铭最近这么好，难道是塑料兄弟情？这似乎讲不通。

季桐敲了下脑袋，回了办公室，只见坐在里面的李薇薇听到开门声惊跳了一下。

“我们长话短说。”

“噢。”

“你是不是还想回研发？”

“我……”李薇薇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自觉地绕起来。

“你不用这么紧张，你如果很想回研发的话，我不会拦着你，只要研发部愿意接收你。”季桐保持着极其商务的微笑。李薇薇狐疑地看着季桐的脸，揣摩上司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对李薇薇这样的职场菜鸟而言，季桐自然是拿捏有致，“我可以给你一个月时间再考虑下。这毕竟是你自己的职业选择，强扭的瓜不甜。”

“谢谢季经理。”在一番揣摩之后，李薇薇似乎确定了季桐的话是真诚的。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脚下生风似的。季桐猜想她应是去找顾铭了。

这时，聂辰泽发了条信息：有消息说，顾铭中午会见那个中间商。

见中间商？顾铭的重要午餐竟是与出卖配方的中间商。她拽成拳头的手砸了下桌面。顾铭竟是真的走了老路。

一想到这儿，季桐拨通了顾铭的手机，“你出发了没？我忘了和你提，我能晚一天给你转钱吗？”

“没事。”

“你在哪儿？我听不清楚。”

“我在停车场，先挂了。”

“OK。”

贝莱中国的停车场并没有屏蔽信号，季桐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为了确定顾铭是否已经离开贝莱。她立刻走出办公室下电梯到了停车场，只听一个厉声斥责的声音：“不可能！你给我好好待在那儿！”

那声音是顾铭的，他们的车位并不远。季桐趁着顾铭讲电话的时候钻进了自己的车子，准备随时跟踪顾铭前往他与中间商约会的地点。那通电话必然是李薇薇打来的，季桐轻叹了一声，能够想象电话那头的女孩是多么的失望。

李薇薇涉世未深，哪知道职场的残酷。顾铭那些花言巧语不过是来哄骗她做眼线的，心里是半点都没有想过要把她调到自己部门。更何况，她刚刚还与顾铭提过李薇薇调岗的事，顾铭自然更不愿意冒着李薇薇是“间谍”的风险把她放到研发部门来。

季桐这一手直接断了李薇薇的退路。当然，她也为了李薇薇好。就目前而言，像李薇薇这样不懂得自保的菜鸟，到了研发部，也得不到想要的职业发展。季桐身为她的上司，于公于私，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帮她一次，她也不需要知道自己这番心思。

季桐看顾铭启动车子离开，便立刻追了上去，路途中还给了蛮牛发了定位信息，希望他能及时赶来以防万一。论车技，她比顾铭好很多。为了不让顾铭发现，她尽量保持中间隔一辆车的距离，以阻挡顾铭后视镜的视线。

二十多分钟后，顾铭的车停在了一家咖啡西餐店门口。季桐特意开过两个车位停在了前面。这是一间外表中规中矩的西餐厅，已到中午，外面停的车辆并不多，想来生意一般季桐刚走上台阶，手被人一把拉住。

“季桐。”拉住季桐的人正是聂辰泽，看他一身正装，应也是从公司赶来。

“你也查到这儿了。”季桐说道。

聂辰泽点点头，仍不松手，“我来解决。”

“有些事，开始了就刹不住车了。”季桐冲他笑笑。

这时，服务生打开了门，说道：“请进，两位吗？”

聂辰泽刚点头，只见顾铭从右侧的洗手间走了出来，见到眼前两人，立刻意识到不妙，竟是连招呼都没有打，便一把推门跑出了西餐厅。

“顾铭交给我，你去找中间商。”季桐说完后就立刻追了出去，顾铭正跑向自己的汽车，因为摸不到钥匙，又见季桐追了出来，他算定季桐断然跑不过自己，就朝着一条小路飞奔而去。

“顾铭，你给我站住！”

季桐穿了三公分的高跟鞋，虽然走路毫无问题，但跑起来，这高跟鞋的劣势就立刻显露了出来。

顾铭回头看了眼季桐，确认了距离很大后，继续往前跑。没想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三个魁梧的男人。

“你们，你们是谁？”

“顾博士，你不认识我了吗？”

顾明惊恐地发现，说话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健硕男人，正是季桐的朋友蛮牛，而蛮牛看到顾铭的样子，想起先前顾铭如何对不起季桐，恨不得把他揍一顿。

这时季桐总算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朝蛮牛说道：“谢谢了。”

接着，她不由分说地踹了顾铭一脚：“我让你站住，你为什么还跑？”

虽然这一脚力气不大，但顾铭也觉得生疼。季桐不但心狠，这下手也丝毫不犹豫，他吃痛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吗？”

“我要干吗？我问你要干吗？！难道你忘了之前出卖配方的事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卷入这样的事情呢？难道你就不能踏踏实实工作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嘶——”顾铭摸着自己的小腿。

“你别给我装糊涂，我知道你中午约了配方中间商。”

“聂辰泽说的？”顾铭轻哼了一声，“你为了他，要这么对我？”

“我不是为了他。”季桐一把拉过顾铭的手，厉声道，“我是为了你！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你为什么非要一错再错？为了穿好的，戴好的？”

“不！这都是因为你！你让我一无所有！我同你说我缺钱买房，问你要钱，你却从来没有问聂辰泽要过。那个柳译，故意当着你面，用钱砸我的自尊！就是要显摆他多有钱！我多穷！”

“我不知道柳译会这么做！我说过，我欠你的，我自己会还你！”

“吴彬彬带我去澳门，我想赌一把，谁知道会输那么多钱！吴彬彬，他就是给我下了个套！如果不是输那么多钱，我根本不用偷卖配方。再说，这配方本也是吴彬彬的产品，不是你部门的产品。他都让我卖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呢？”

季桐没想到整件事是吴彬彬监守自盗，还设局让顾铭来经手。那背后藏着的还有多少可怕的黑幕？

她看着顾铭说：“你卖的配方出问题了，你知道吗？”

顾铭大惊失色。季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也没料到，于是她示意蛮牛带着顾铭回到西餐厅。不想聂辰泽正在西餐厅门外拐角的地方与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争执。这人应就是配方交易中间商。

“一行有一行存在的理由，你凭什么干涉我们？”那胖乎乎的男人突然提高了声音，蛮牛立刻目示边上一个男人上前帮衬下聂辰泽。

“你还有理了？”聂辰泽还没开口，季桐走上去就骂起了那胖子，“你怎么不说卖白粉也是一个行当呢？你不知道贩卖商业机密是违法的吗？！”

“你什么人？！”那胖子说着，发现边上来了三个魁梧的男人，而约好的顾铭正瘸着腿被挟持似的被其中一人架着走了过来。

“我告诉你，我叫季桐，贝莱中国的人！”

“哼，贝莱中国！我他妈以为你是哪儿的呢？贝莱中国是吧？！你们打着行业巨头的幌子，可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偷鸡摸狗做的事还少吗？你也不用自命清高，你们那儿，蛇鼠一窝，哪个还在靠工资赚钱哪！”

没等胖子说完，季桐一拳砸在胖子脸上，把那胖子左脸一坨肥肉打飞了起来：“你才蛇鼠！”

那胖子“哎哟”一声还没有结束，季桐又朝顾铭砸了一拳。

顾铭痛得直捂脸。

“你处理吧。”

季桐甩了下手。

“你的手……”聂辰泽看出了季桐的不对劲，请蛮牛看住两人后，追上季桐，才发现一向坚强的她双眼泛着泪光。她仰起头，试图不让眼泪落下。聂辰泽不愿说破，轻柔地问道“你要回公司？”

“是的。”季桐抽噎了一下，紧紧地抿了下双唇。

季桐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是贝莱公司的总机，她立刻接了起来。

“老大，我，展鹏，Frank刚才来办公室找你了，好像特别急的样子。”

“Ok，我马上回来。”

季桐挂完电话，才发现手机上有一通Frank的未接电话。她正思付着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着急，手机又响了，还是Frank。

“季桐，你是不是在外面？”

“对。”

“Terry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开除吴彬彬与顾铭两人，你立刻回来。”Frank交代完后，立刻挂了电话。

季桐皱着眉头朝聂辰泽说道：“公司要开除吴彬彬和顾铭。”

两人立刻明白了什么，聂辰泽走到胖子面前说道：“你们是不是来了两个人？！”

“不知道。”那胖子要狡辩，蛮牛立刻站到他跟前。胖子瞅了一眼，不敢再造次，立刻回道：“当然。”

果然是这么回事。

季桐与聂辰泽对视一眼，明白另一个没有出现的人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汇报给了上头。他们打草惊蛇，卓澜韬立刻以开除吴彬彬与顾铭为由，阻断了他们对整件事的调查。

季桐十分懊恼，内疚地看着聂辰泽：“对不起，我太大意了。这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聂辰泽轻轻揽过她：“别说傻话。”

“我得立刻回公司。”

“一定要小心。”

“嗯。”

季桐临走前又看了眼顾铭。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成了卓澜韬的一个弃子。一个海归的博士，堕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只是可怜，更是可悲。

卓澜韬的手段，她这才真正有了切身的感受，只觉得全身一冷。

卓澜韬究竟还藏了多少棋子，准备了多少明枪暗箭来对付他们，她不得而知，但她只能选择面对。幸好，如今她有了聂辰泽，聂辰泽也有了她。

季桐开过第三个红绿灯，转入一条小路时，一辆北京吉普突然超到了车前。季桐一脚猛踩刹车，车子往前一冲，停在了北京吉普车后。季桐呼了口气，暗骂前头的司机开车不守规矩。没想到上面跳下四个人，手里拿着棒球棍对着季桐的车子砸了起来。

嘭嘭的巨响声震动了驾驶位。

砸车的四人中，带头的那个拎了棍子就跑到驾驶室旁，敲了一下窗子，大声道：“贱货！少管闲事！”

接着，那人又敲了一棒子，驾驶窗的玻璃被打碎了半块。

季桐护住头和眼睛弯下身，虽然她很害怕，但以前和人一起打假的时候，被行业里的人教过怎么应对奸商的野蛮报复，车子被砸时应该采取怎样的措施。她没想到，这些技能在建筑行业的时候没用到，如今在化妆品行业却用到了。

沉闷与尖锐的声音撞击着耳膜，一种孤立无援的惧怕啃噬着季桐的勇敢。她只盼着这一切赶紧结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那声音戛然而止。

季桐试图拿起手机去报警，却发现颤抖的手上竟淌了条血痕。

“季桐——”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还感觉到车门被人使劲地拉动。她努力地直起身子，拨开凌乱的头发寻找喊自己的人。

“聂辰泽。”

她喘息着，慌乱地打开了车门。瞬间，聂辰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你受伤了吗？”说完，聂辰泽松开怀抱，仔细地检查起她的脸以及身上其他地方，就怕自己忽略了什么。

“还好，手上有点血，应该没什么事。”她控制不住还在微颤的手，尽量地掩饰自己的疼痛，说道，“伤口很浅，应该没什么事。”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贝莱的。”聂辰泽说着，将季桐抱出了车子，放到自己车子的副驾驶，用车上的医疗包迅速地为她清创止血。

“我没事。”

聂辰泽紧紧抱住了她。

就在这时，Frank又打来了电话催她务必立刻参加会议。

“顾铭和那胖子呢？”季桐问。

“蛮牛他们给送公安局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就往贝莱方向开过来，转弯到这条小路的时候，就看见你的车子停这儿亮着双跳灯，地上一片狼藉。我真怕……”

“你看到那几个拿棒球棍的人了吗？”

“没有。”聂辰泽咬牙切齿地说，“他这次应该是找人警告你，吓唬你一下就撤了。如果你再不放手，下一次，就不会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听我的，不要再查了，后面的事，我来办。”

“你觉得我现在就算退出，卓澜韬就会真的放过我吗？我能退到哪里去呢？躲起来吗？躲起来就安全了吗？你听我说，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尽快抓到卓澜韬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你赶紧送我回贝莱，要不然一会儿警察到了，我还得去做笔录呢。”

尽管聂辰泽不愿季桐再次冒险，但他知道从有“预谋”地将她拖入自己的报仇计划开始，他们就不可能再退出这场战争。敌人越对他们施压，就越表明一件事——他们离挖出黑幕越来越近了。

聂辰泽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有一千个理由叫季桐收手，可是他也知道季桐会有一千零一个理由说服他，她会跟他并肩战斗。

他不知道是该忧虑还是高兴。他算计季桐入局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最有战斗力的盟友，怎么会想到，上天给他的，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季桐一看聂辰泽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她。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送我过去吧，我们会赢的。”她说着朝他眨了下眼睛。

聂辰泽的心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的手上还绑着纱布，她前一刻还吓得抱着头瑟瑟发抖，可是她为了他，变成了一个最坚强勇敢的斗士。

他在心里说了一句话——季桐，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够遇见你！

然而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托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启动了车子。

聂辰泽开车送季桐到了贝莱，他看着季桐绕着纱布的手，想起那次，她因为扎针就哭得和孩子似的，现在，她即使双手本能地因为惊吓而颤抖，脸上却是坚定的笑容。

“我会小心的。”季桐下车前对他说道。

季桐匆匆赶到会议室门口，焦急的Jessica一把拦住了她：“Frank交代过，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据理力争。”

“嗯。”

季桐应了她，随后，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对不起，我来晚了。”

贝莱中国的会议室内，一种压抑的气氛弥漫着各个角落。总裁卓澜韬一改先前坐在角落的习惯，坐在了主席的位子上。朴慧坐在他的左侧，Frank坐在他的右侧，Lucy Wang坐在朴慧的身旁，Lucy Wang的身旁还坐着法务经理Gabriel。

“赶紧入座吧。”卓澜韬说道。

季桐看了一眼，走到Frank的身边坐下。Frank看到她手上缠了纱布，本想问什么，但是碍于当下的情况，只能默然不作声。

“既然人齐了，那会议就开始吧。”卓澜韬的声音低沉如鼓，双眉紧皱，一股杀气隐匿在眉宇之间，“我非常遗憾地宣布一件事，吴彬彬与顾铭因为严重违反公司管理条例，对公司形象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已被公司即刻除名，他们两人将不再担任贝莱中国的销售经理及研发总监职务。公司保留对两人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力。”

在座的人都已经得知了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的脸上表示出诧异。卓澜韬振振有词地给吴彬彬与顾铭判了“死刑”。与陈瑞相比，卓澜韬是个更为可怕的对手，他扮演着一个杀伐果断的明智总裁，背后却是操纵这一切的“教父”。

“这件事发生的非常突然。我必须再次强调，我们的销售部门、研发部门等部门务必恪守公司守则。对任何不道德交易，公司的态度就是零容忍。现在，我们下半年的销售形势还很严峻，所以，必须立刻落实BU2的销售工作。”卓澜韬炯炯的目光盯着在座的每个人，当说到落实BU2工作的时候，他看了看身边的朴慧，继而把目光投向Frank，说道，“我提议，由朴慧接手吴彬彬的工作，Frank，你该没有意见吧？”

“我同意必须立刻落实BU2的工作，只是季桐比朴慧更适合接手BU2部门的工作。”Frank并没有给卓澜韬附和的意见，且还否定了卓澜韬的提议。

“你作为销售总监，对销售事务责无旁贷。季桐进公司的时间不到一年，朴慧是公司的销售元老，论资历和经验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不明白你选择季桐的理由。”

“我很赞同朴慧是一位既有资历又善于处事的销售经理，BU1的销售也一直稳中有升。不过，BU2部门突然遭遇这样的事，群龙无首，自然需要一个应变反应俱佳的人。在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季桐就是在群龙无首的BU3做出了今天的成绩，这一点，不仅我们中国公司予以肯定，就是亚太区，也是别有赞词的。”

“我们考量的是经验。朴慧多年来销售高端产品，也经常与吴彬彬进行项目交流，是最合适的人选。季桐虽然表现突出，应变迅速，但BU3为大众层级的产品，事务繁忙，BU2如果交给季桐，怕她到时候分身乏术，反而拖累了两个销售部门。”卓澜韬立刻驳斥了Frank的说法，他并不贬低季桐，却把真实存在的风险说了出来。

“我认为，我可以承担两个部门的工作。”就在卓澜韬与Frank争执的时候，季桐在旁接了卓澜韬的话。她想这就是Jessica在她进来之前关照的意思。

尽管她坐在Frank的身旁，却因为会议的气氛不容许有任何言语交流，因而Frank早已安排好Jessica把自己的意思转达给季桐。她突然的表态让等待Frank回答的卓澜韬着实震惊了。他盯着季桐的脸，那张戴了公正面具的脸恨不得撕下所有的伪装，赤裸裸地威胁她。

她不怕。既然Frank公开向他叫板，那就意味着Frank已经存有了支持他的势力。

“这件事，我决定了，由朴慧暂代BU2销售经理一职。”卓澜韬在良久的凝视下，收回了目光，决定以总裁的身份来结束这场争执。

“Terry，销售经理的人选应该还得由销售总监来决定吧。”Frank并不买账，直接否定了卓澜韬的决定。像贝莱这样的跨国企业，Frank决定销售经理的人选是天经地义的，而总裁则是最后批复的人。如果总裁直接决定了销售经理，将会落人口实，被人认为这是培养派系的做法。这一点，卓澜韬当然清楚明白。Frank提出反对也是有理有据。

会议室内的气氛紧绷得仿佛只消一点火就能迅速爆炸。

就在这样一触即发的时刻，朴慧微笑着朝卓澜韬说道：“卓总，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如果接手BU2，怕是精力上顾不及。既然季桐愿意接任，我想以她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在季桐眼里，卓澜韬与朴慧是一起的，现在，卓澜韬力挺朴慧接手BU2，显然是为了抓住不争气的吴彬彬留下的空缺。可如果这空位是她兼任了，那就意味着BU2将落入Frank之手，Frank的势力便更大。

季桐想不通，朴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兼任BU2销售经理一职？卓澜韬似乎也没有预见到朴慧唱反调的事。他盯着朴慧看了两眼，声音低沉地做出决定：“既然朴慧提了，那我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季桐将暂时兼任BU2的销售经理，直到我们有更合适的人选。另外，近期关于销售部的市场策划职能是否会分割出销售部引来了许多揣测，甚至是不切实的传闻。我将与销售总监Frank一起商榷后发布相关信息，希望销售部的两位经理能够尽量安抚好同事们不安的心理。”

这话听着好像在消除外面的流言蜚语，可实际上是在告诉大家，销售部门要变组织架构了，否则卓澜韬要与Frank商议的事，两位高层之间做出决定，大家执行便可以了。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无非是引来更多的揣测。

Lucy Wang与法务的同事在整个会议中一声不吭，显然是骑墙观望眼下的局势。至于Frank，对于架构调整的事不露声色，只是以一种“随意”的眼神淡然地回应。卓澜韬也不多说，迅速地结束这场硝烟弥漫的紧急会议。

季桐在会议散了后，跟着Frank到了他的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Frank朝季桐绑着纱布的手问道。

季桐简要地将顾铭与吴彬彬的事交代了一番。因为她知道此事涉及商业机密偷盗，已经是刑事问题，就算她不说，涉及贝莱中国的配方被卖，Frank一定会知道。再者，这时候只有和Frank走在一条路上，才能有希望查出卓澜韬的事。

“没想到吴竟会牵涉到这件事中。”Frank皱着起眉头，额头上的细纹变得明显了不少。看得出，他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而吴彬彬，这个在贝莱中国多年的销售竟然会在背地里偷卖配方。

这一点，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时候，他的思考重点落到卓澜韬身上。

季桐也同样在思考贩卖配方的利益链，他们是不是一直在利用研发的手达到这一目的？一方面，他们做大项目吸引市场，占据市场，另一方面，用贩卖配方的方式，高昂地卖出初期甚至成熟配方以换取巨额利益。

“季桐，你现在兼任了BU2销售经理，更要小心谨慎。不过，卓澜韬能否在这个位置上继续下去，已经很难说了。你付出的努力一定不会白白浪费的，将来，如果我提升的话那这销售总监的位置一定会属于你。”Frank说这话的时候郑重其事，在他少得可怜的内部资源中，季桐是最重要的人。

“我明白。”

“能在顾铭那儿查出些什么吗？”

“这点，我暂时不清楚。”季桐回应道。

就在这时，警方联系到季桐查证先前被人砸车的事件。季桐不得不与Frank提出要去公安局做笔录。

聂辰泽送季桐到贝莱之后，仍旧不放心，他停在距离贝莱约一公里的停车场，打算随时接上会议结束的季桐去处理砸车事宜。卓澜韬打来了电话，让他立刻到贝莱见面。

卓澜韬语气非常冷硬，这让聂辰泽隐隐感觉到不安。他故意拖晚了半小时才出现在卓澜韬门口。未想，卓澜韬正锁着办公室的门，总裁助理告知聂辰泽，朴慧在卓澜韬的办公室里，请他稍等。聂辰泽听到里面偶尔有些争执，但不过一两声而已，像是女人的声音。只是因为隔音系统完善，听到的是音节而非话语。

聂辰泽在外等候，接到了季桐的微信，她已经前往公安局。他刚想回复，只见卓澜韬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了，他立刻收起手机。

“聂总。”争执之后的朴慧仍然云淡风轻似的优雅，见聂辰泽坐在沙发上，主动与其打了招呼。

“朴经理。”

“卓总在办公室里等你。”说着，朴慧便离开了。

聂辰泽走进了卓澜韬办公室，思绪里飘过季桐曾说到朴慧与卓澜韬的关系，不过，很快又调整了回来。

“你知道吴彬彬是我的人，做事的时候，没考虑到这点吗？”卓澜韬边说着话，边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指了个位置让聂辰泽坐。

“我并不知情吴彬彬会涉事。华飞的产品导致我美妆博主受到了影响，我必须查个究竟。对我的KOL们来说，脸非常重要。”

“那个女人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卓澜韬喝了口茶，语声低沉。聂辰泽当然明白卓澜韬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季桐。他自然也准备好了说辞：“我不清楚。可能是她与顾铭有些牵扯，所以误打误撞地碰上了这事不过，我并不知情整件事会牵涉到吴彬彬。”

“是吗？”卓澜韬再喝了口茶，一小片茶叶混进了嘴里，他嚼了下吞了进去，继续道，“辰泽，你向来都做事很谨慎的。吴彬彬精华水的项目应该提上来有段时间了吧？”

“是的。”聂辰泽并不迟疑，他知道狡猾如卓澜韬，一定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不清楚吴彬彬涉及此事。

“那你查事情前，不与吴彬彬确认下究竟这精华水的事与他有没有干系？”

“华飞不是大客户，产品对接的人不是我。因为出了事，我找了对方。精华水的事，吴彬彬已经搁置了挺长时间，我并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

“唉。”卓澜韬忽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事，的确是他的问题，怨不得你。不过那个女人着实让人不安呢。真不明白，她是怎么被Frank找到的。”

“不知道。”

“对了，她以前在宏高做过，听说还卷入过一件建筑事故案子里。”卓澜韬喝了口茶。

“我知道她在宏高做过，以前她在千羽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案子发生在天鹰广场。我记得，你是天鹰广场的股东之一吧？”

“天鹰广场的事故，的确与宏高有关。我当时也配合警察做了些笔录，不过，没见过季桐。第一次看到她，她就在千羽了，为了个项目，也没少折腾我们柯林。”

“你和她的缘分倒是不浅哪。”卓澜韬再次喝了口茶。

卓澜韬对季桐做了不少调查，话中仍透出对聂辰泽与季桐两人关系的怀疑。聂辰泽深知他的脾性，说话的时候也尽着真实去讲。这样应就与卓澜韬调查的事情无二致了。

“不浅是真，不过，这缘分……”聂辰泽故意一笑。

“罢了。你好好准备准备，我打算近期将市场策划的职能划到公关部。不过，我们的公关部能力，我也很清楚，所以，策划几乎是外包给你了。”

“与Frank之间要正面斗了吗？”

“怎么？和Frank合作久了，不忍心了？”

“并非这样，当初进贝莱也是卓哥点头的，我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做不好，我也不会留什么情面。”

“生意场上无兄弟。”

“柯林这些日子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以后投资这种事，还是谨慎为好。”

聂辰泽笑了笑。当初为了接近卓澜韬，他必须做到行业第一的位置，与贝莱最大的竞争对手欧氏合作，以博取卓澜韬的关注。继而，他做空了自己的公司，将投资失误的事透给了卓澜韬，好彻底让卓澜韬成为他的“救世主”。

尽管他与卓澜韬合作顺利，但是，他触不到贝莱中国的具体事务。卓澜韬也总是以一副正派总裁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与他说的，也不过是跨国公司中，中国高管与外国“奸细”之间的争斗。哪怕是无间道，也只能称之为职场斗争，涉及不到他真正隐藏在身后的黑色利益链。

与卓澜韬又聊了些话后，聂辰泽离开了贝莱中国。因为先前卓澜韬的各种利益链受影响，也暴露出一些可疑的地方，Frank必然会抓住这些，在总部透露信息。今天，是聂辰泽第一次听到卓澜韬要正面与Frank对抗，这意味着卓澜韬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不过，在聂辰泽心里，除了这件事之外，最担心的还是季桐。他总设法将季桐归于单一帮助Frank而已的角色，避免让卓澜韬感觉出任何的异样。不过，从卓澜韬的口气中，他不难猜出季桐对卓澜韬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他担心迷药、砸车的事再度发生。因与蛮牛一起制服了顾铭与中间商，他有了蛮牛的联络方式，便联系了他，并告诉蛮牛希望能够有人一直保护季桐的安全。为此，他可以给蛮牛支付相当可观的保护费。蛮牛是讲义气的人，保护季桐当仁不让，但拒不收钱。聂辰泽自然不愿意欠人人情，告知蛮牛会把天鹰广场的安保生意拨给他。

这对蛮牛来说比起巨额的保护费更实际。不过，关于保护季桐的事，聂辰泽交代蛮牛务必不要让季桐知晓。对此，蛮牛讲义气，也对聂辰泽看得特别顺眼，一口答应了他，还不忘调侃将来办喜事一定得请他来喝杯喜酒。

聂辰泽交代季桐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后一定要等他去接。季桐便寻了一处角落等候。等候期间，她看到顾铭的同学张藤带了一个瘦高个子的斯文男人进了公安局。接着，法务部的同事又匆匆进了公安局。

这件事必然持续发酵，可会到哪一步似乎又不在掌控中。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季桐在角落坐了许久，也思考了很多事，直到手机上跳出聂辰泽发来的信息，她才立刻大步流星地出了公安局。

“今晚，我住你那儿。”季桐一上车，聂辰泽就立刻说道。

“不用这么紧张。现在警方介入了，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毕竟是法治社会。”季桐系好安全带，轻握了下聂辰泽的手，继续道，“不过，我们这次真的打草惊蛇了。”

“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我也有问题。这次的事，如果我们缓一缓，好好地想想对策，兴许就不会把主动权让给卓澜韬。我刚在里面看到法务部门的同事进去了。今天紧急会议的时候，卓澜韬宣布即刻开除吴彬彬与顾铭。我们只是抓到了顾铭和中间商，从顾铭口中得知吴彬彬涉事其中。我很确定在质问顾铭的时候，周围除了蛮牛他们几个没有别人。那另一个中间商一定只看到了西餐厅那儿的事。卓澜韬让法务部处理，就可以假借避免事情发酵对公司造成影响，低调处理。”季桐咬了下手指，手拍拍脑门说道，“啊，我怎么这么蠢哪？”

“恋爱中的人智商低下。我不是一样蠢吗？”聂辰泽边开车，边说道，“卓澜韬的低调处理是针对他眼下的局势。我猜，法国总部那儿应该已经有不少关于他的负面信息了。再者，这类中间商本就是非正常存在的行当。卓澜韬也不会与他们为敌。所以，他必然选择避重就轻。不过，我想不出他会怎么处理吴彬彬和顾铭。”

“我们在恋爱吗？”

“这一点需要论证？”

聂辰泽狡黠一笑，季桐则仰头叹气道：“啊，那你说，我们要不要分开一下，这样就智商恢复了。”

“比起智商恢复，我还挺享受难得愚蠢的时候。”

“今天去喝酒吧？”

“不行。”

“我接下来可得把吴彬彬的活儿都接上手了，以后都没时间和你谈恋爱。”

“你手上有伤，酒精对伤口恢复不好。”

“谁说的，医用酒精还处理伤口呢。”

两人在车里你一言我一语，最终还是去了老地方，坐的仍旧是往日的老位置。只是聂辰泽把椅子放到了季桐一旁，宠溺地看着她咕咚咕咚喝红酒的样子，享受着彼此难得的Happy Hour 。

次日，季桐正式接手了吴彬彬的工作，整个人全身心地扑在了工作上。

事情正如她与聂辰泽所想，贝莱中国乃至整个化妆品行业都无人谈及贝莱中国研发总监买卖配方的事。华飞也主动找了聂辰泽进行了赔偿，闭口不再谈买配方的事。

这件事就这么被淡化了下去。公司里的人谈及这次高管被开除事件，也传出了许多令人哭笑不得的版本，但真正说到点的却一个都没有。

李薇薇在被顾铭训斥之后非常失落，季桐腾不出时间来与她好好谈职业规划的事。幸而，黄子涛有个华东区的项目，季桐便让李薇薇同展鹏一起跟着黄子涛学习销售，好让李薇薇更多地接触销售领域的事情。

几天后，Jessica告诉季桐吴彬彬好像准备移民加拿大了。季桐想或许这是卓澜韬给吴彬彬的一条后路吧。可就在她准备将这件事告诉给聂辰泽的时候，聂辰泽却突然打来了电话。

“吴彬彬出事了。”

“出事？”

“出了车祸，现在在ICU。”

“刚刚Jessica和我说，吴彬彬准备移民加拿大。”

“现在在瑞金医院，情况不太好。”

季桐记得那天吴彬彬还在茶水间门口用他那一贯轻蔑的眼神与自己说话。没想到才十天不到的工夫，他竟然出了车祸，躺在了ICU里。尽管她与吴彬彬不合，但多数不过是两人在工作上的一些互相不对眼，最糟的也就是他撺掇Mark在香港会议上摆了她一道。除此之外，她对吴彬彬在化妆品销售上的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虽然她疾恶如仇，但听到吴彬彬出事还是不由愣了下。

“怎么出的车祸？”

“他是走在路上被人撞的。对了，你联系过顾铭吗？”

“打过几次电话，他一直没接。”

“不知道吴彬彬出车祸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肇事。总之，出事的地方很偏僻，没有天眼，连事故附近的天眼也正好在维修中。我想你最好联络下顾铭，我怕与先前配方买卖的事有关联。”

“好。”

季桐结束了电话，正要打顾铭的电话，陈烁突然敲门进了办公室，与季桐说道：“季经理，有件急事，我想和你汇报下。”

“什么事？”

“我刚听人说，吴彬彬出车祸进了ICU。”

陈烁在贝莱的人缘很不错，因为做事较圆滑，自从庄磊走后，他行为处事就变得低调了许多。季桐知道，庄磊一走便意味着BU3内部原莹丽派的人都不需要憋得透不过气来了，但毕竟庄磊走得不光彩，他们自然也会担心自己的未来。陈烁是第一次主动找她，且爆料了一个聂辰泽刚刚告诉她的信息。

可见，陈烁在贝莱或是说在这行业里的信息也相当的迅速。

“知道具体的情况吗？”

“不知道。警方在调查，说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出的事。”

“没想到会这样。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我明白。”

“Ok，我这就去Frank办公室。”

季桐与陈烁简单地结束了对话，陈烁临离开办公室前，低声问道：“季经理，你要是在BU2那儿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的话，随时和我说就可以了。”

“谢谢。”

“噢，别误会。我不是想要调到BU2去，我那儿的代理商，客户和他们有不少重叠的。要是需要什么协调的，我想我能帮得上忙。”

季桐点头感谢。陈烁虽口中说到自己不是要调到BU2去，怕是已经瞅准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潜规则，特意让季桐觉得他是个有用的人才。

当然，她不会戳破这件事的。在目前看来，原来BU3的人，也算是自己的人了。陈烁既然开了口，她也不会因对方有野心而疏远。

季桐正要去Frank办公室说吴彬彬的事，没想到顾铭打电话过来。

“桐桐，是我。”

顾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在他们分手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称她“桐桐”。

“你去了哪儿？我怎么联系不到你？”

“晚上，到我们第一次见吃饭的地方碰面吧。7点，我有事要和你说。记得，别告诉任何人。”

在季桐回应之前，顾铭已经挂了电话。他似乎很匆忙，好像要告诉她重要的事，但又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季桐想告诉他吴彬彬出事了，却没有机会说出来。一种忐忑的情绪揪着她的心。

眼下，吴彬彬出事了，而顾铭则在失联后主动联系了自己。这一定不是巧合。

季桐前往Frank办公室的时候，遇到了朴慧。朴慧一如以往的温婉高雅，眼神里总是关切有余：“季桐，刚才我接到研发的电话，说是最近排的项目挺多的，释放配方都比较慢。我今年的销售做得还不错，你那儿BU3肯定也不成问题。吴彬彬刚被公司开除，BU2的人怕是人心不稳，要是项目拖久了不销售，恐怕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和研发说了，要是你那儿有大项目，就先做你们那儿的。”

“你说的没错。毕竟上司出了事，底下的人难免心里有想法，我又刚去，自然得做些项目。”

朴慧总是那么善解人意，这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因为这样的人，你根本无法洞悉她的动机，季桐只能用附和的话来对付，以避过对方的揣测。

Frank在得知吴彬彬的事后，表现得十分震惊。季桐只道是听来的消息，要麻烦Frank确认此事。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Frank用他的人脉圈来调查此事。眼下，卓澜韬与Frank的矛盾已白热化，Frank自然会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机会将卓澜韬踢下马，甚至请进监狱。

季桐把这事交给了Frank，自己决定赴顾铭的约。

晚上七点，季桐独自来到了顾铭约她的地方。这是一间做家常菜的小饭馆，饭店老板是一对夫妻，年纪已过了四旬。季桐记得，第一次上这饭店的时候，四周的墙还是白色的当时饭店新开，那对夫妻不过三十多岁，孩子刚会走路。他们落户在上海，靠着这饭店营生。不知不觉近八年过去了，他们仍旧在这里。

雪白的墙已经泛黄，靠近桌子的地方藏了些污垢。桌子已经换过了一批，但看上去也用了段时间，有些抹布擦不干净的油腻。

“您几位？”老板娘仍旧是那么热情，只是原本白净的手已经粗糙开裂，而她那张标致的脸庞也变得有些松弛。

“两位。不过，人还没到。”因为饭店里仅有八张桌子，只剩了三张是空的。她不想占着地方影响这对夫妻的小本生意。

“噢，没关系，坐着等吧。”那老板娘把凳子拉出了些，好让季桐坐下。

季桐来不及推辞，老板娘已经忙着去端菜给其他桌的人。季桐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七点过了十分钟。

聂辰泽发了信息给她，问她在哪儿。

她想了想，回道：稍后说。

初夏的夜，深蓝色的夜空微微泛白，路灯初上，饭店门前的小路往来了一些人，却没有顾铭的踪影。

他不是一个会迟到的人。

当季桐再次看手机的时候，又过去了一刻钟。不知什么时候，老板娘已经端了杯大麦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顾铭为什么还没有到？

季桐打了顾铭的电话，这是她到了饭店后第一次打顾铭的电话，可是，电话却被掐断了。她再次尝试，电话仍旧被掐断了。

这让她生出不安的念头，难道说顾铭也出了事吗？

她站了起来，走到饭店门口四下张望。往来的路人稀稀疏疏，却没有顾铭的影子。她忽而觉得，这个曾经是她与顾铭起点的饭店，是不是今天就要变作终点？

“这位美女，您还吃吗？”

季桐记得，那一年，老板娘喊她“小姑娘”，现在已经随了潮流喊她“美女”。季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与那老板娘说道：“一份拉皮，一份蚂蚁上树，再来一碗米饭。”

“好嘞。”老板娘爽朗地喊了一声。

时间慢慢地流逝，香喷喷的饭菜端到了季桐面前。季桐望着饭菜，夫妻俩的手艺已经娴熟了许多，味道也比以前更好了。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一个男孩背着书包进了饭店。

季桐打量着他，应该就是当年那个刚会走路的孩子，现在应也有九岁多了。

“怎么今天晚了？”

“噢，刚那个路口发生了车祸，有个人倒地了。”男孩说话的时候，手指了指路口方向。

“哎呀，这车祸的事情少看看，快去洗洗手吧。”老板娘嗔怪着帮他把书包放在了账台后面。

车祸。

季桐听到这里，立刻丢下一百块钱，冲出了饭店，朝着路口奔去。她听到老板娘在后面喊了几声。

顾铭。

她看到在路口围堵的人一层层地站在路边讨论。她立刻上前扒开了围在最前面的人，只看到黑色的裤腿，她用了把力再往前挤，这才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

这是一个送外卖的骑手，人戴着头盔倒在了地上，一旁的送餐箱子随着电动车翻倒在地。看样子，是有人开车撞到这位骑手，不过他伤势不重，120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

不是顾铭。

她吊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可顾铭究竟去了哪儿？他为什么一次次地掐断手机呢？季桐又打了几次电话，直到顾铭的手机传出“已关机”的声音。

吴彬彬已经躺在了ICU里，而顾铭却失联了。

季桐认定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所以，更担心顾铭的生死。即便不是恋人，连朋友都不是，他终究也是个陌生的熟人。

他失踪了。

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5pZy0lBZwaThPx84w8ic6B6qr3Z5uuL/N6Cg92qKvXyiR0ITi0TzHtLaz3ZiHJ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