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全身心地扑在了香港会议的准备中。虽然要处处小心卓澜韬，但眼下她也得巩固自己在贝莱销售圈的地位和影响。Frank是总部派来的人，既然他把她当作亲信一样对待，那何不就顺着这关系继续下去？贝莱不是莹丽，Frank也不是耿恺。Frank在防晒霜上险落虎口，以后自然会更加谨慎。尽管公司里关于市场策划将剥离销售部门归到公关部的传闻越来越多，但始终未见真正执行。这正是Frank与卓澜韬之间的博弈。

贝莱的香港会议不仅包括了贝莱中国的销售，也包括了日本、韩国、新加坡三国的贝莱公司。除了销售人员之外，贝莱在东亚这四个国家的子公司研发领导也会一同参与会议因而，季桐也没少和顾铭接触。自经历了Twilight吧的事后，顾铭未再催促季桐还钱。

“我们部门的美白产品怎么样了？”季桐在去香港前最后一次碰头会后，向顾铭问道。

“差不多吧。最近在做朴慧与吴彬彬那儿的几种新色口红对色调整。你知道，实验室同时在做十来个大项目，几十个常规项目。你们部门的美白系列已经排得很前面了。”

“这次，我不希望再遇上原材料没有备用方案的事。”

“不用你提醒。”

“这样最好。”

季桐说完，拿着外套与笔记本准备离开办公室。顾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你打算和柳译在一起？”

“这是我的私事。”

“Ok。”顾铭双手一抬，表示不再干涉，但季桐隐约看出顾铭对柳译的态度是十分不友好。

其实，不光是顾铭，季桐对柳译强烈的攻势也很无措。最近柳译经常约她见面，她以工作太忙为由推脱。柳译对她的影响远不如聂辰泽的大。不知道为什么，每回一想到聂辰泽她就定不下心思去做事。

因为次日要前往香港，季桐收拾完办公室的东西就提前回了家。没想到她才刚准备上楼，柳译竟出现在她面前，一改先前强硬的语气，温和而带有歉意地说道：“上次的事，很抱歉。”

“没关系。反正已经过去了。”季桐礼貌性地回道。

“这是送给你的，我知道你要去香港开会，好好休息，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季桐再怎么迟钝，也觉察到柳译似乎放下姿态在她面前展现出了不同的一面。

她没有接礼物，正要想个借口拒绝，一个声音说道：“这位是柳总吧？”

柳译递过的礼物被一个穿着星空色衬衣的俊朗男人接了过去。

季桐瞟了一眼，她听声音就知道是聂辰泽，只是想不通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顾铭面前显得十分霸道的柳译用一种揣度的目光在看着突然冒出的“竞争对手”。聂辰泽喊了他一声“柳总”，而他却还不知对方的底细，这让他不免生出更多的防备来。

“彩虹迪通拿。”聂辰泽心中腹诽这柳译追季桐真是不惜血本，这只劳力士出品的彩虹迪拿通手表价值七十万，但预订却是极难，表盘上的彩钻五彩斑斓，在世界名表中也是数一数二。他玩味一笑，转而递给了季桐。

季桐并不了解彩虹迪通拿，但她果断地将礼物递还给了柳译。无论是什么表，她都明白自己不能收。

“这是我送给你的，没想过收回。”柳译收回打量聂辰泽的目光，却并不拿回礼物。

“我看你和柳总还有些话要说，我先上楼了。”聂辰泽熟稔地揽过季桐的腰身，双唇飞快地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玩味地冲她一笑，朝柳译道别离开，“不好意思。”

柳译做好了与这男人“拔剑决一胜负”的准备，没想到这男人竟当着他的面亲了季桐，还有那句轻描淡写的“上楼了”，更透露了这男人与季桐亲密的关系。柳译瞬间感到了挫败，这是他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受到的第二次挫败。

她应该还是单身，可是这男人的表现让柳译对这个判断产生了怀疑。

柳译皱起了眉头，试图从季桐身上寻找答案：那个男人是不是你临时找来对付我的？

聂辰泽已转身回了电梯间，季桐立刻将礼物塞回柳译手上，说道：“柳哥，他会送我去机场。我一会儿还有电话会议，先上楼了。那个，我改天把他正式介绍给你认识。拜拜。”说完，季桐像恋爱中的少女一般追上了聂辰泽，假作温柔地拉起聂辰泽的手腕，头靠着他的臂弯。聂辰泽十分配合地揽着她的腰，特意朝大厅里愣怔的男人摆摆手。

叮的一声，电梯门一开，两人一起进了电梯，留下柳译一个人拿着礼物，孤独地站在门厅里。

两扇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季桐立刻松开了手，被他吻过的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却被聂辰泽在光亮如镜的电梯门上看得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我和柳哥会说清楚的，不用你演场戏。”

“我说过，我会等你，但有人要插队，我绝不容许。”聂辰泽听到季桐称呼了一句“柳哥”，不免生了醋意，说话也有些强硬起来。

“那你说话归说话，你亲我……”季桐觉着自己对聂辰泽这轻浮的举动质问起来该是掷地有声，没想到抬眼看他的时候竟变得有些怯弱起来，“干什么？”

“你不是也很配合吗？”

季桐努了下嘴，不与聂辰泽争辩，跨出电梯门，立刻按了顶楼的按钮，转过身对聂辰泽说道：“不要跟着我。”

聂辰泽摊手道：“铃木先生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吃生蚝。”

“你自己去。”

聂辰泽见季桐站在电梯门外，恶作剧得逞一般看着他被电梯送往顶楼。门合上的瞬间，他脸上漾起一抹笑意。

季桐转过身，摸了下嘴唇，刚才他吻她的时候，她是不是闭上了眼睛？如果闭上了眼睛，那就是喜欢上了他？该死，这记忆怎么就像喝酒了一样断片了呢？

还有聂辰泽那句“你不是也很配合吗”，难道说，她不仅闭上了眼睛，还有什么回应不成？

嘭——季桐被脚下的东西撞了一下，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红色玫瑰做成的卡通哈士奇狗，狗的脖子上还戴了一条三角围巾。

不用说，这样的礼物自然出自聂辰泽之手。

季桐蹲在门口，手轻抚过玫瑰花狗，心想，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去香港，还买只花做的狗，放家里等着蔫吗？

她拿起那只玫瑰花狗，才发现三角围巾上绣着英文——I will wait for you 。

聂辰泽发了条微信音乐推荐：I will wait for you。

“啊，这家伙。”季桐嘀咕着，脸上却笑了。这样使了心眼的礼物，她明明可以弃之不顾扔到垃圾桶里的，可眼下却是欢喜地捧进了家。季桐将它放在了餐桌上，趴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

真是一个专门勾引女人消费的行业意见领袖，追起女人来，连成本都少得可怜，却让她打从心里喜欢。季桐皱着鼻子，伸出手指拨弄了下三角围巾，反省了一下自己，为了惩罚聂辰泽，把这送礼物的人一下送到了楼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毕竟他是刚病愈的人。

想到这里，季桐抓过手机打给聂辰泽，可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清醒地被他挖的坑给感动了呢？她慌忙想挂电话，只是慢了半拍，聂辰泽已经接起了电话：“想吃生蚝了？”

季桐迅速想到一个别的话题：“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先前去医院的时候看到朴慧坐了卓澜韬的车去医院，但是Frank说朴慧在法国带客户古堡游。我佯作不知情，借口说自己有邮戳明信片收集癖，找她寄张古堡的明信片给我。她说有空的时候就给我寄，但我猜她是做不到了。”

“所以，你先前提到朴慧与卓澜韬之间有关系的说法有了根据？”

“我不确定。朴慧与卓澜韬本来是不同集团的两个人。按理朴慧身为BU1的销售经理，是贝莱集团原生管理层，也是贝莱中国最适合做销售总监的人。可偏偏是卓澜韬一再上位。按理她与卓澜韬的关系不会比Frank与卓澜韬之间关系更好，但现在看来两人显然关系紧密。他们如果不是情人关系，那么必定是有密切的利益关系，她从卓澜韬身上得到的东西是贝莱集团给不了的。”

“也许两样关系都有。”电话那头的聂辰泽沉思道。

“我想是这样。”季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聂辰泽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连思维模式都越来越相似。只是讲完了朴慧的事情之后，她突然想不出更多的话题了。

两人就这样，彼此听着对方平静的呼吸声，电话两端一度静默了半分钟。

“我先开车了。”终于，聂辰泽结束了短暂的尴尬。

季桐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以坦然地挂上电话。

“二哈。”季桐看着眼前呆萌的玫瑰花哈士奇，想起那只住在乐高房子里的佐罗。孙萌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来佐罗的照片，也不知佐罗与他主人处得还好吗？只是她的思绪很快又被三角巾上那句“I will wait for you”搅乱了。

她喜欢上聂辰泽了吗？

聂辰泽真的会等她吗？

想想他周围那么多漂亮的女人，她们使尽手段都要和他攀上关系。除却她们，还有他那永远对自己莫名充满敌意的助理Lina，以及长着太阳花一样脸庞的郭甜甜呢？蝴蝶漫天飞舞，他能闲下来等她？

季桐忍不住拍了下自己发热的脸颊，提醒自己不能被这花言巧语给骗了。

第二天一早，季桐坐了早班飞机飞往香港，直奔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Frank早了两天到了香港陪亚太区销售负责人Benoit巡店。季桐则打算会议后对华南区进行巡店，张琦也先抵达广州与销售们开会，等待季桐一同巡店。

“对了，请问我们贝莱的朴慧小姐入住了吗？”季桐问酒店前台。

“请您稍等，我查询一下。”对方礼貌地回道，利索地在电脑里查询会务组入住情况。

这时，朴慧穿着一身洁白露肩及膝长裙出现在酒店大堂。她的长发挽起来，耳边流苏耳环刚好触及锁骨，显得干练又不失温婉动人。

“不用查了，她来了。”季桐朝前台小姐关照道。

朴慧走到季桐跟前，“你来了？”

“刚到，还在问她们会务组到了几个人呢。”

“没和彬彬一起来吗？”朴慧一如以往，那脸上扬起的笑容总是恰到好处。

“你知道，我和他合不来，见面就是互相怼。”

“你们上辈子呀，一定是冤家。不过说起来，彬彬人很好的，处久了，就知道了。”

季桐看着朴慧，或许这好人的字眼太宽泛了，以至于随便什么人都能发把好人卡。她顺着朴慧的话继续道：“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对了，先前你要的古堡明信片，我给你寄了。不过，你知道明信片毕竟是邮局寄的，怕是得两周后才能收到了。”

“是啊，要是遇上个罢工什么的，或许还得多等一些时间呢。”季桐在思量，朴慧难道真的从古堡寄了明信片？为何她要这么主动地提出这件事？

“法国人嘛。不过，这次古堡游真的很有意思，也是托了聂辰泽的精心安排。刚和他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还在说着这事儿呢。”朴慧再次莞尔一笑。

季桐立刻对朴慧这段充满信息量的话进行了思索。聂辰泽简直是太欠揍了，昨天她提到朴慧古堡游的事，他竟然只字未提。还有，他明明昨天还出现在她家门口，现在居然人在香港，还与朴慧吃了顿早饭，可见他比她还早入住。

“我先去放行李。”季桐说道。

“嗯，等会儿午餐的时候，我打你电话，介绍些其他国家的同事给你认识。”

“谢谢。”

朴慧主动邀约，季桐一点都不意外。朴慧每一次恰到好处的话语，都令季桐心中佩服。若是换作别人，兴许已经将朴慧当作推心置腹的好友了。

季桐进了房间，整理了一番笔记本电脑中的邮件，对重要的事进行了安排。其中西北区的人事删选也进入了尾声，一旦西北区大区经理人选落定，黄子涛就有了更充裕的时间和精力专心管辖好华东区。

经历了雅氏商贸事件，沸沸扬扬地传出贝莱会收购一家全渠道代理商的消息后，整个代理商圈子已经恢复了对贝莱的信任感。至于为什么还没有一家代理商进入收购流程，似乎已经不再重要，因为贝莱今年的销售额比去年上了一个台阶。做生意，讲究的不就是“赚”字吗？其他的事相比之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季桐收拾完邮件后，朴慧打来电话邀她下楼共进午餐。季桐换上了特意为会议准备的衣裙，打开房间门。

刚巧，对面的房门也打开了。

“这么巧？”对面房门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与朴慧对话时分分钟都想揍一顿的聂辰泽。他穿着一件真丝休闲西装，内搭了深V领的T恤。

“我从不信有这么巧的事。”季桐瞪了他一眼。

“相信我，这次是真的。”聂辰泽玩味地笑笑，手扶了下门框道，“我想朴慧应该会带你去见其他国家的同事。”

“恕不奉陪了。”对季桐来说，在会务组下榻的酒店与聂辰泽之间不管是偶遇还是安排好的，都得按照商务的形式来对话。当然，比起聂辰泽来说，朴慧的邀约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下午要赶着开会，午餐就安排在了酒店附近的一家轻食餐厅。朴慧将新加坡与日本的同事介绍给了季桐。因为新加坡市场较小，未按照市场受众分级，只有销售总监与销售经理，其中销售总监Jackie也跟着去巡店了，销售经理Donna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位端庄淑女，一口英文说得非常好。日本同中国市场接近，来了三位销售课长，其中一位名叫中村秀的课长出席了午餐，其余两位还在机场赶到酒店的路上，而他们的坂本部长同样也在巡店团里。

在下午开会前能与几位素未谋面的销售负责人聊天，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季桐看得出大家与朴慧相熟，坐在一起像是久别的朋友。

“中国高奢化妆品的发展真是让人羡慕啊。”Donna在席间赞叹道。

“是啊，朴小姐的销售业绩更让人羡慕啊。朴小姐，当初你怎么就推辞了销售总监的位置呢？”

季桐意识到中村秀说的话似乎说明朴慧曾有机会做销售总监，只不过是她自己推辞了。这样的传闻，她是头一回听到。贝莱是化妆品行业的巨擘，有些传闻本国公司不知道，但外面的国家却传着八卦消息。这也是非常正常而常见的事。

“啊，女人还得有自己的生活才好。”朴慧淡笑着说道。

“是啊。做我们这行也真是够累的。”

中村秀叹了口气，忽而传来吴彬彬的声音：“朴慧，你约了这么多美女一起吃饭也不喊上我？”

餐桌旁的人均向吴彬彬点头打招呼，吴彬彬则将身后跟着的男人介绍给了大家：“这位是我们贝莱中国新的研发总监顾铭先生，在苏黎世大学读的博士。”

“过来坐吧。”朴慧朝吴彬彬说道。

“不了，我也是刚和顾铭经过这家轻食餐厅的时候，看到你们几个美女在，就进来打声招呼。现在，我得带顾铭到研发的同事那儿喝杯咖啡聊聊。这是卓总交代我的政治任务。”吴彬彬笑眯眯地做了个歉意的手势，同顾铭一起离开了轻食餐厅。

季桐发现换了日常商务西装衬衣的吴彬彬与平时判若两人，连语调中的娘娘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是销售老手，变换了样子的吴彬彬倒是令季桐有点耳目一新。当然，即便如此，两人之间也并不友好。吴彬彬没朝她看一眼，而她也懒得搭理吴彬彬。顾铭倒是礼节性地和各位打了招呼，显得很自然。

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段时间吴彬彬与顾铭走得相当近。季桐甚至还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吴彬彬该不是看上了顾铭吧？

下午一点半，销售会议准时开始。

亚太区的销售负责人Benoit莅临会场，将销售的数据与市场趋势与大家分享。虽说这些数字大家已经看得有些生厌，但掌声似乎并未因此减少。各国的销售总监们又把自己国家的一些Highlight与Lowlight 展现给了大家。当然，一如所有的PPT，Highlight写得多，如此也让在座的领导与同僚们真切地感觉自己的实力。

据先前Frank所说，Benoit与他都是法国尼斯人，所以关系也近一些。因而Benoit在Frank谈中国市场的时候，不忘揶揄道：“Frank，下次得在上海开会啊，好让我们大饱眼福。”

“一定一定。”Frank笑道。

季桐在与Frank谈Benoit的时候，曾经问过为什么这样的销售会议不在上海召开，而非要到香港来开。 Frank无奈地说卓澜韬并不欢迎各个会议安排到中国，因为牵扯的精力太多。季桐明白，这当然是明面上的话，这背后自然是不愿意别人轻易地踩到自己地盘上。

Frank讲述完贝莱中国的业绩之后，邀请了季桐上台做演讲。作为贝莱中国的新人，却在短短的数月期间在贝莱中国做出了大动作，其他国家的同事当然早有耳闻。季桐在台上分享了代理商整肃和致臻塑颜等Best Practic 项目，台下的几位销售同事提了些问题，彼此认真交流了一番。

“Excuse me ，我有个问题想问。”季桐准备结束问答环节的时候，新加坡的研发经理突然举手。这是个一头发白的男人，头发三分七，梳得一丝不苟，从光洁的皮肤看来，年龄不过四十来岁，嗓音清亮却不失稳重，颇像一位新闻节目主持人。

“请。”季桐对于场面上这种突然的问题，自然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

白发男人铭牌上写着：Mark Chew。他直起腰板说道：“中国公司的市场策划一直都归属于销售，这对于产品的推广售卖必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其他部门的职能是不是就淡化了呢？销售这么强势的话，会不会影响研发部门对产品的决策呢？”

Mark的这句话自然是站在研发部门的角度来说的。每个部门都要表达自己的存在感，研发部聚集了技术上的精英，更是博士、研究生一抓一大把的地方。研发部自然不愿意成为销售的傀儡。

只是，Mark的这句话令销售们自然有些不悦，尤其是Frank，因为Mark直指贝莱中国。贝莱中国的销售向来强势，先前管理销售的人如今还成了总裁，所以贝莱中国销售的地位比其他国家的销售地位还要高。可也是这个理由，卓澜韬一直有意削减销售部门的职能，好降低Frank的权力。对Frank来说，Mark的话未免有些刺耳。

“肯定不会影响到研发部门。研发做出好的产品才能有更多的卖点，研发如果做不出有卖点的好产品，那……”季桐微微拖了下调，将众人的目光调动了起来，随后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也得卖出去。”

瞬间，销售经理们跟着季桐笑了起来。

“可我听说，你们曾经干涉过研发部在防晒霜项目上材料使用。”Mark微撇了下厚厚的嘴唇。一旁不远处坐着的顾铭不禁朝Mark这头看来。

季桐观察过顾铭的表情，显然这件事并不是顾铭透露出去的，倒像是一旁若无其事的吴彬彬，他手里正把玩着放在桌上的笔，一副心灾乐祸的样子。

“Mark，我想你听说的并不完整。顾总监今天也在这儿，为了准备会议发言，顾总监也和我一起看了今天的PPT。至于防晒霜项目上材料使用，我们研发部门与销售部门并没有任何矛盾，只是因为系统录入的问题，原本两家防晒剂原料厂商变成了一家。在开紧急会议的时候，顾总监及时修正了系统问题，帮助我们推动了产品售卖。当然，日常事务中一些小摩擦自然不可避免，就像吃饭咬到舌头的时候也是有的。如今这些小问题被夸大，必然是有人居心叵测。我和顾总监彼此理解就好了。”季桐脸上的笑始终没有改变，但反击的话语却让人寻不出反驳的理由。

Frank本板起的脸孔立刻舒展开来，他似乎也发现这件事是由吴彬彬给挑弄出来的，朝他的方向投去一个极不友好的眼色。因大家都在赞许季桐，除了季桐外没有其他人发现Frank这气愤的目光。

“噢，是这样啊。”Mark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受人撺掇才发表了这样的言论，他站在研发总监的角度，谈及这样的矛盾也无可厚非。

吴彬彬玩弄笔头的手停了下来，眼梢微微一提，随即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将笔放在一旁，假意跟着大家拍手鼓掌。

季桐回到座位，也一样佯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的问题算不得尖锐，只不过，蓄意地扩大部门矛盾，还提了中国区销售部门管理市场策划的事，自然是别有用心。她与Frank交流了下眼神，明白Frank的意思。

看样子，不仅是在贝莱中国，在整个贝莱，卓澜韬的影响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夜晚，会晤组所有人一同参加了晚宴。虽然销售们都精通各种应酬，但今晚大家只是共进晚餐，彼此交流经验。晚宴散了后，相熟的同事各自约了继续下一场。

季桐打算趁着晚上空闲的时间，去香港的Shopping Mall看看贝莱品牌的产品。

“季桐。”季桐刚走出餐厅的时候，朴慧喊住了她，“一起去兰桂坊吗？”

“不了。这两天赶PPT加上西北区招人，搞得有些累，就周围逛逛后回房间休息了。”

“这样也好。下午做的Presentatio 很不错，不过，Mark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市场策划在不在销售部门都不会影响我们的，不是吗？”朴慧平和地说道，仿佛所有的事都不重要。

“我对这个观点持保留意见。”季桐回以一个笑容，越过朴慧肩头望了一眼，说道：“你们玩得开心。”

“谢谢。”

朴慧的这句话自然意味深长，她转身的瞬间，季桐仿佛看到她皱起的眉头。她们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如此试探不过是多此一举，不是吗？

季桐走出酒店大堂，礼宾部为她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她刚钻进出租车，才说了句“SOGO”，就见聂辰泽对那拉门的礼宾部服务生用粤语说了句“一起的”，随后他便自作主张地挤上了出租车，而季桐则本能地腾出位置给他。

“你不怕被贝莱的人看到？”

“人家可不像你，不换衣服就出门了。”

“损我呢？”季桐的左手臂搁在车窗上，抬手咬了下手指，瞟了眼聂辰泽。他换了一件亮闪的T恤，下身穿了条浅蓝色牛仔裤，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若不是他们处久了，怕一时真认不出来是谁。

“我说的是事实。”

“是吗？昨晚来香港猎艳了？”季桐别过脸，想到他没向自己提到半字到香港的事，心头就升起无名火。

“艳是有，不用猎而已。”聂辰泽在狭小的出租车后排座椅上调整了下坐姿，“昨晚来这儿参加个私人派对。”

“你不用向我汇报。”

“那古堡游的事，需要汇报吗？”聂辰泽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既然你没打算告诉我，现在说有什么意义吗？”季桐继续看着车窗外。

尽管光线不佳，但她半侧的脸庞与发丝遮着隐隐而露的脖颈让一旁的聂辰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似乎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那种荷尔蒙带来的冲动感。也许就是那次在飞机上？

“没错，古堡游是我做的策划案，让人联系了当地古堡，安排了VIP客户的行程。至于朴慧去没去，不属于策划案交付的内容。况且，你给我的时间也不多。”聂辰泽故意带了些委屈的语调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聂辰泽，你是在和我抬杠吗？”

“不敢。”

“那请问聂辰泽先生，我现在准备去SOGO巡店，请问你去哪儿呢？”

“一起。”

季桐虽然哼了一声，却没有拒绝，反而有些小小的期待。当然，她是不愿意被聂辰泽看穿的。只不过，聂辰泽已看在了眼里。她还是有少女情怀的嘛。他想起那晚，他送醉了的她回家，她那番毫无顾忌的熊抱，令他忍受了肉体和心灵上的折磨。好在现在他已经告知了季桐自己的心意，两种折磨至少去除了一种。说起来，他还有些感谢熊猫，因为为爱争夺而被毛毛咬了一口，让他明白喜欢这件事是不得不说出来的。

对于巡店这样的事，季桐有了聂辰泽相伴自然是非常顺利，而且收获颇丰。他们不仅去了SOGO，也去了许多别的大小店铺。在化妆品行业相当成熟的香港市场，她能生出许多的点子，也能及时与聂辰泽讨论。

“感觉这里口红的广告做得很好啊。”季桐指着一张英俊男人摸着唇上的口红印，惊愕窘迫地瞪大了眼睛，一旁对比的广告中，那男人唇上就没有口红印，脸上一脸开心。

“有时候，广告好不代表产品好。”聂辰泽神秘一笑。

“什么意思？我觉得不沾杯的口红很不错啊。”

季桐好奇地问聂辰泽，聂辰泽故意不说原因，甚至还故意往前走了几步，逗着季桐为了知晓答案而追上去。

“告诉我。”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不沾杯呢？”

“亏你也是行业里的KOL呢，口红沾杯不是很尴尬吗？”

季桐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让口红少沾杯本身就有好些办法，何必要口红本身不沾杯呢？”

“那为什么不在口红配方上做调整呢？”

“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聂辰泽带着季桐到了维多利亚港湾，手里还提了路上买好的啤酒，两人靠在一起，吹着海风，喝起了啤酒。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两人喝了一打啤酒，聊了些事，季桐突然想起关于口红的事还没有听到答案。

“你想想为什么所有市面上的品牌口红都不打不沾杯这个卖点，只有一些小众牌子才拿这个当卖点？如果口红不沾杯，你用什么来卸口红呢？着色强是添加剂起的作用，嘴唇很娇弱，而且……”

“而且什么？”

季桐扬起下巴，却迎上聂辰泽低下的头。这张微微泛红的脸完整地落在他的眼中。他轻柔地抬手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绕到她的耳后，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吻了下去。尽管她本能地轻推了他一次，他们彼此的双唇短暂地分离了半秒，麦芽酒精混着海风淡淡的腥味，仿佛一剂催化的药水，促使他们很快继续了这个既像不经意，又好像蓄谋已久的吻。

那强烈的吻，吞没了周围海水拍打堤岸的响声，也消弭了她对爱情的抗拒，直到两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中断了唇齿的缠绵。

季桐微喘着，双手撩起凌乱的发丝，任由海风吹凉自己热烫的脸庞。爱情面前，她怯弱地想退后一步，但发现身后其实并没有路。

“季桐。”聂辰泽低身唤了声她的名字，递过一罐新开的啤酒。正要再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的名字是“Corina”。

季桐曾从秦言口中得知，Corina是聂辰泽前度女友，不仅如此，她还与卓澜韬保持着情人关系。

聂辰泽并不避讳，对季桐说了句“sorry”后接起了电话：“找我有事？”

“你在香港？”

“到底有什么事？”

“我在寓所里，想见你。”

“现在很晚了。”

“我和卓澜韬已经分了。”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和他的事。”

“是在吃醋？”

“不，只是觉得这些事和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了解。没什么事，挂了。”

聂辰泽挂了电话，他再度对季桐说道：“Sorry。”

“没关系，你不用向我道歉。”季桐拿起一旁的啤酒喝了起来。Corina与聂辰泽的电话极短，短到毫无内容可言，说明两人的关系的确已经到了破碎后不能复原的地步。这就好比她和顾铭，如今除了公事之外，也尽量地避免有任何交集。

“今天的Presentatio顺利吗？”

“还成吧。”

“这次销售会议，中国区只安排了你做Presentatio，看得出Frank对你的依赖程度越来越高。”

“唇齿相依，他能倚靠的人不多。”

“刚才是真心的？”聂辰泽在一段公事的寒暄后，侧脸问季桐，见她没有反应，便说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季桐扬起头，诘问道：“不是存心？”

“都有。”

他们都很清楚那吻是真心的，以至于热烈得几乎到了令彼此窒息的地步，若不是在海边的台阶上，此时此刻，他们兴许已经发展到了另一个阶段。戛然而止的热吻后，两人都有些莫名的尴尬。他们坐在那儿继续喝着手边的啤酒，直到季桐有些微醺倚靠到聂辰泽的怀里，手指比画着聂辰泽T恤上的花样，“没想到你这么能喝。”

“以前也很差劲，但是为了应酬总要学着喝。”

“我也是。”

“现实生活，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这就是生活。”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终于有了滋味。忘记过去，未来比过去更值得我们拥有。”聂辰泽笑了笑，低下头，再次吻住了她。 LK78hVpOdTIZ7FyvgwrmEdHeZ1W6932VEtEfit0l65jzaadt3hucCCsHKm5EiA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