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季桐手肘搁在车窗沿上扶着额头，漫无目的地盯着中控显示屏。她不知道自己拒绝陆一帆会不会影响到微康与千羽的合作，她只知道自从顾铭出轨过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爱情，是因为害怕沾染，所以才这么逃避吗？

“你刚才为什么假装打电话中途离开？”季桐的目光从中控显示屏挪到了聂辰泽的脸上。

“给你机会拒绝他。”

“你这么确定我会拒绝他？陆一帆是个不错的选择。”

季桐话音刚落，聂辰泽便瞟了她一眼。季桐见他一副不屑的样子，轻哼了声：“不用这样，好歹他也请你吃了顿饭。再说，他看上的是我，又不是你。”

“这顿晚饭，我买的单。”

“你买的单？”季桐直起了身子，看向聂辰泽。路灯的橙光色落在他的脸庞上，少了平日里的冰冷气息。

“这样，你就不必欠他一顿饭。”

“那我不是欠你一顿饭了？”

“季桐。”聂辰泽将车开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侧过身看着季桐说道，“你欠我的不止一顿饭。”

聂辰泽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其实不用丁总提醒，季桐都很清楚这一点。她的确欠了聂辰泽三次人情，天鹰广场，微康项目，以及生病送医院。今晚的饭比起这些来，根本谈不上欠或不欠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还你人情，我必须得去贝莱，对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

“好，我答应你，就当还你帮我过的人情。”既然聂辰泽把帮助她只作为交易，那她就此还清不就够了吗？说完，季桐立刻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就在离开座位的刹那，手却被聂辰泽一把拉住。

“季桐。”

两人的手紧贴在一起，季桐看着面前的男人，竟是一阵慌乱，适才那番突然涌上的愤怒也已然消逝得无影无踪。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他却拉得很紧。

“我只信你。”他突然说。

聂辰泽，一个何等孤冷的男人，此刻，在她的面前却没有半分平日里的冷傲。

“信我？”

“就和你信我一样。”聂辰泽微蹙起双眉，眉宇下的眼睛仿似藏了许多难以言语的秘密。

季桐无法反驳，的确，在天鹰广场，她把自己洗脱清白的期冀全部交给了聂辰泽。之后，无论是罗琪项目，还是微康项目，她都认为聂辰泽一定会帮自己，事实上也的确是因为聂辰泽的帮助，她才获得了一次次的成功。

如果说这样的信任在天鹰广场那次是盲目的，那后面的每一次，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你让我去贝莱，是另有目的吧？”

“我说过你以后一定会知道。”

“好，我信你。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季桐的回答仿佛一剂良药，聂辰泽立刻舒展了眉宇，欣慰之余，将季桐的手拉得更紧。若不是季桐再一次往回收，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举动多么不合他平日里素来的冷静。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你还有比上次更好的红酒吗？”

“有。”

“带我去喝。”季桐重新系上了安全带，朝聂辰泽催促道：“刚才你请客没有红酒，一定得补偿下。”

“好。”

两人一同去往先前与张总一起喝酒的酒吧，季桐挑了一瓶聂辰泽的珍藏，聂辰泽为她讲了那瓶珍藏的年份与酒厂故事。季桐一如以往，“牛吃蟹”地喝了聂辰泽的珍藏红酒，大有一番一定要让他心痛的打算。

聂辰泽也跟着放开怀，学着季桐的“牛吃蟹”方法喝光了另一瓶珍藏。

这让酒吧里的招待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确认面前的男人是不是那位极讲究品味的聂辰泽。

瑞雪飘过的夜晚，两人约定在季桐进入贝莱后继续合作。

第二天晚上，季桐按照聂辰泽的安排到了瑞吉红塔行政长廊吧与贝莱的销售总监Frank见面。

Frank是位极典型的法国人，一米七多的个子，一双褐色眼睛，栗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脖子里系着条形丝巾，深蓝色的西装露着恰到好处的衬衣袖口。

“你好，我是贝莱中国的Frank Fox，没想到季小姐这么年轻。”Frank微笑着打开了话匣子。

果然是一位经验老到的销售总监，名字中还带了狐狸。明明已经知晓她的履历，开场白还是先把人夸上一句。季桐腹诽着，微笑回应：“你好。”

“我听辰泽说季小姐之前在宏高工作。宏高可是我们欧洲的知名公司，我们法国很多项目都是宏高提供的技术支持。你从普通销售做起，短短几年升职到了销售经理，很厉害啊。”

“我运气不错，遇上许多大项目，客户又都很讲理，所以，晋升还算顺利。”

“宏高可不是靠运气就能升职的。”Frank眯起双眼，审视起季桐来。

季桐自然知晓他话中有话，于是说道：“贝莱是化妆品行业巨擘，宏高就是再知名也比不上贝莱在国际上的地位。”

“哈哈，毕竟我们是快消行业嘛，大家每天都要用到，所以记得住我们。”说着，Frank颇为自豪地介绍起了贝莱庞大的组织架构，顺带也将自己如何爱中国，特意向总部申请前往中国任职的事告诉了季桐。

他究竟爱不爱中国，季桐不得而知，因为大多数被派遣来中国的外籍高层无一例外地都会说自己是爱中国的。当然，他们中有一部分是真爱中国，一部分则是总部故意放到中国的眼线。

季桐问过聂辰泽，虽然Frank不是贝莱总部第一个派往中国的管理层，但却是这五年里唯一一个来华的销售总监。季桐预感Frank就属于后者。

“啊，我在想，我说的这些，辰泽应该都和你说过了吧？”Frank试探地问季桐。

“我们并不熟悉，他只对我说，贝莱中国在找一个销售经理，随后，就安排了今晚的见面。”季桐表现得与聂辰泽关系疏离，这也是聂辰泽先前交代的。

“噢？”Frank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了下，仿佛在思考这话的可信性，接着，他说道，“也是。他同我说是在一个项目上认识的你。对了，还和我们贝莱有关系，好像是一个卡通人物的授权版权。”

“是的，柯林本来承诺给我前东家魔力鸭版权，但是突然改了主意。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结局不错，项目还算顺利。”

“季小姐，这正是我好奇的事儿。为什么你会选择去千羽这么一家……”Frank耸耸肩，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小公司呢？毕竟，这样的公司比起宏高来，那是天壤之别。你当时就该来贝莱哪。”

“我也是帮朋友而已，没想在那儿多待。你知道现在猎聘公司都按行业分类，我并不知道贝莱中国会有销售经理的位置。如果我知道，那我们一定会比现在更早地会面。”季桐知道，Frank所谓的好奇，无非是觉得千羽是个小公司，想借此显示贝莱的领军地位。她编造的帮忙朋友这类的解释，其实也并不重要。

“的确啊，其实，现在跨个行业很正常，更何况建筑化工与我们化妆品都是化工背景，那些猎头啊，真是得好好交流，眼光不能太狭小。哎，害得我们招了这么久都没有合适的人。”

Frank见季桐端着笑脸，没有半点质疑他的解释，于是继续道：“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相信辰泽推荐的一定不错。”

“真不知道聂总说了我些什么话。我对这行业了解还不多，毕竟过去的几年我都一直和水泥黄沙打交道。”

“辰泽做这推广行业很有经验，普通人，他是看不上的。他就同我说了一句话，说你做事很有办法。所以，不管你是什么行业出身都不重要。这是好事，我可不希望我们贝莱的销售经理与我们的服务商能力有差距。”

“看样子，柯林在贝莱眼中完全是‘乙方’的角色。”季桐很快意识到，在千羽眼中高不可攀的柯林，在贝莱眼中也就是服务商。所以，才会发生贝莱想拿魔力鸭就拿走了魔力鸭的事。这或许就是跨国企业骨子里的高傲，不管本地的企业有多厉害，都不可能真正放在眼里。竞争对手也好，合作商也好，甚至客户也是如此。

“哈哈，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得靠柯林拓宽市场。”Frank大笑说道。

“以前我在建筑化工行业，很少有机会接触化妆品行业，但我们对面楼的LED屏幕一直播放悦然的新生系列，我就属于被拓宽的‘市场’客户之一。”

“所以，你选择到贝莱就对了。”

“我也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看到Package后，你会更觉得正确。”Frank做出个保持神秘的手势，朝季桐说道，“我会请人事部经理Lucy来跟进你到贝莱的一切事宜。这些天，你处理完千羽的事，刚刚好过了中国新年就来贝莱。相信我，你在贝莱一定会感到家一般的温暖。真的，完美。”

“谢谢。”

“那我就提前欢迎你加入贝莱中国。”Frank站了起来，伸手去握季桐的手以示庆祝，“明天，我和辰泽打球，你来吗？”

“我的高尔夫球水平太次，到现在还是七号杆，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哈哈，让辰泽教你，他要不在现在这行当做，说不定能上职业赛拿个绿夹克。”Frank说起高尔夫球便来了兴致，“不过，女人天生不爱打高尔夫球，怕太阳晒。哈哈。从没有见过辰泽带女人来，狗倒是带过。”

“带狗？”

“看样子，你和辰泽的确还不熟悉。他有一条哈士奇，虽然不纯种，但很聪明。哦，那条哈士奇眼睛还很特别，颜……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哈士奇，眼睛还很特别，季桐一下想到的便是自己的佐罗。聂辰泽从来没有向她提过自己有只哈士奇。那时，他还曾看到过佐罗的照片，如果真是佐罗的话，他一定早就告诉自己了。季桐不禁暗嗤自己太过敏感。

Frank接完电话后，便不再继续刚才关于哈士奇的话题，只说是朋友等他参加周末派对，不能再聊了。

季桐习惯了这样的面试。许多人觉得跨国企业的面试是一轮又一轮，还有大量的题库，而现实中，大部分的外籍上司不过是来面个“相”，看看是否谈得拢。看得出，虽然聂辰泽的柯林在Frank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服务商，但聂辰泽与他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聂辰泽推荐的人，他心中自然已经打了勾。这一点，昨夜喝酒的时候，聂辰泽就已经告诉季桐，只要她决定去贝莱，Frank的面试就是走一个过场。

周末的时候，季桐已经写好了辞职信。周一一早，她便径直走向潘伟的办公室，没想潘伟并不在。经过的同事提醒道潘主管去了丁总办公室。季桐想既然是这样，刚好向两位道个别。

季桐敲了丁总办公室的门，潘伟开了门，他显得有些错愕，问道：“季桐？”

“丁总，潘主管。”

“小季啊，你想好了？”丁总的第一反应是季桐答应留在千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季桐递上的会是辞职信。

他刚扬起的笑容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旁潘伟见丁总半晌没出声，便对季桐低声道：“季桐，你放心，你的升职，我也是很赞成的。”

“谢谢潘主管，我并不是因为担心你忌惮才提出辞职的。”

潘伟正想说什么，丁总沉声道：“潘伟，我与小季单独谈谈。”

话落，潘伟便轻声离开了丁总办公室。一时，办公室只剩了季桐与丁总两人，丁总示意季桐坐。

“你决定去贝莱了？”

“是的。”

“是聂辰泽让你去的吗？”丁总意味深长地说。

“做决定的人是我自己。”

“你该知道聂辰泽与贝莱渊源很深吧，我和耿恺是旧友了。”

“莹丽的创始人吧？”季桐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聂辰泽的时候，就是耿恺的妻子骂聂辰泽忘恩负义的畜生。

“创始人之一。说起来，当年的莹丽可是国内一等一的企业。聂辰泽的父辈与耿恺的父辈是战友，在耿恺创业时，聂辰泽从经常回国帮助他，也是创始人之一。当然，如今的贝莱中国总裁卓澜韬也是联合创始人。他们三个人当年真是情同亲手足。”丁总慢慢地讲述起莹丽的发家史，这也是季桐第一次听到莹丽那么翔实的故事。

“贝莱在大众消费市场斗不过莹丽，因此就动了收购的心思。你该知道，但凡在中国市场斗不过本地厂商的时候，跨国企业最擅长的一招就是收购。不少企业在被收购之后，品牌没落，最后淡出市场。所以，要创造一个百年化妆品品牌是很困难的。”

丁总悠悠地叹了口气。季桐虽常年在外企工作，但看到大量本地品牌因为受不住资本诱惑而被收购导致了品牌丧失，也是感慨颇多。

“就如大家所知，卓澜韬背叛了耿恺，莹丽被贝莱收购，耿恺因为痛失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心脏病发撒手人寰。走的时候，他还真是很年轻，孩子也还小。聂辰泽在耿恺去世后消失了一个月，谁也不知他去了哪儿。当初，圈子里有人说，卓澜韬之所以能够将莹丽卖给贝莱，是因为聂辰泽从中协助。这事儿一直都没有被证实。几年后，卓澜韬已经成为贝莱中国的总裁，而聂辰泽在今年与贝莱成了战略合作伙伴。这背后，耐人寻味啊。本来有个事要爆出来的，后来这事儿也被人压下去了。”丁总若有所思，对于这样的猜测，季桐想他应该也是信了的。

“什么事？”

“就是去年11月27日。耿恺的忌日，我们几个旧友有去，上海这儿的规矩，得一早去的，但因为耿恺的儿子学校周末有活动，所以，耿夫人同我们说十点半去。我们想想也就改了。结果，在那儿看到了聂辰泽。耿恺儿子还小，不知道大人间的事，非找聂辰泽玩。耿夫人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说聂辰泽害死了耿恺。耿恺儿子一开始懵了，后来突然拿地上的砖块砸聂辰泽。耿夫人也要冲上去。我们就立刻上去拦住。卓澜韬呢，也到了墓地，刻薄挖苦了一番。这事儿，我想来真后悔没上去给卓澜韬一拳。”

丁总越想越生气，手紧拽起了拳头。

季桐虽然不在场，但是也能大概猜到当时的情景。她还记得11月27日，是她出院后的周末，她曾打过电话给聂辰泽，但一直没有人接。

“丁总，这并不能说明聂辰泽与卓澜韬当年背叛莹丽有必然联系。”

“不，卓澜韬当着我们的面说了，幸亏聂辰泽帮忙，要不然他如今也不会是贝莱中国的总裁。”

“丁总，我知道您很生气。可您在行业里这么久，应该知道很多事的背后很复杂。”

“小季，老实说，你是不是与聂辰泽有别的关系？”

“没有，我们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可能是我在这个行业还不久，感受不深。这次我选择去贝莱，的确是自己做的决定。您知道，任何人逼迫不了我这性格的人。”

“我看，你做了这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了。这么的吧，我这儿的位置还是给你留着，倘若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

“谢谢您，丁总，真的谢谢您。”

季桐从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工作不过几个月的地方，一个见面不过几次的前辈对自己这么照顾。这是她经历了那么多年职场，第一次有种泪涌的感觉。可如果她当年进入宏高的时候，遇到像丁总这样的人，那今天，她也不会是此时此刻的性格与处事方式。所谓逆境，在有的时候，就是一种无形的动力，鞭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

丁总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小季，好好做。”

季桐推出丁总办公室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她知道，这样的温暖是稍纵即逝的。因为，未来的道路，她自己都不知会有多少荆棘。

聂辰泽与贝莱之间的关系远不像大家看得这么表面。如果聂辰泽与卓澜韬之间的关系真是那么好，聂辰泽又何必非要她去贝莱中国呢？聂辰泽当初对她说“我只信你”，这句话时不时在她脑子里回荡。

接下来，季桐与郭甜甜交接了手头的工作。郭甜甜非常舍不得季桐，可也真心期望季桐能够在贝莱发展得更好。

得到丁总的特批，季桐无需待满一个月就可以离开千羽。

与离开宏高不同，季桐正式离开千羽的那一天，郭甜甜主动帮助季桐搬东西，两人有说有笑。只是待到东西全部收拾完放进季桐的后备厢时，郭甜甜的双眼竟是蓄满了泪水。

“我又不是发配到边疆，大家都在上海，随时可以约了见面啊。”季桐抱了下郭甜甜。

“对啊，对啊，你是去贝莱。要是以后我能力上去了，你也招我去贝莱吧。”

“好。”季桐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有郭甜甜这样的人在身边，她在贝莱的路兴许会更顺当一些。可自己到贝莱究竟是踏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呢？像郭甜甜这么纯真的女孩儿是不是留在千羽这个地方更好呢？

“哟，这不是季桐吗？辞职走啦？”

季桐不用看就知道是王芸，她的尖酸刻薄一如以往没有半点改变。季桐在职场这么多年，遇到这么多的竞争对手，王芸属于最弱却一直不能自知的那类。

看她一副挖苦的样子，显然王芸连她辞职后去贝莱中国都不知情。

“王芸，你是来送我？”

“呵呵，我是来看你走得多么灰溜溜。”

“什么灰溜溜啊？季桐辞职是因为要去贝莱。”郭甜甜很仗义地替季桐说话。

“贝莱？”别看王芸平时说话的时候，总爱时不时地将NKA、LKA的挂在嘴边，真正能说的英语却不多。这恐怕也是她一直没有去贝莱等跨国公司的缘故。

“对啊，季桐低调，不想大家都知道啊。”郭甜甜说道。

“你去贝莱？”王芸一脸错愕地问季桐。

“你和贝莱的人这么熟悉，我以为你会知道。”季桐淡淡说道。

王芸愣怔地看着季桐，季桐只是笑着回应道：“王芸，希望未来，你有能力成为我的对手。”

“季桐，你……”

“就快新年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说完，季桐朝郭甜甜道别，上车后驶离了停车场。

在停车场外，陆一帆站在那儿，见季桐停车便走了上来。

“郭小姐告诉我，以后我们微康的订单都由她负责了。”

“是的。”

“季桐，你是因为我才离开千羽的吗？”

“不是。”

“那未来我们没有合作关系，还能成为朋友吗？”

“陆一帆，我们能成为朋友，但我们不可能成为男女朋友。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是吗？如果我真有这么好，那为什么张鑫离开我，你也不愿意给我机会？”

“陆一帆，你是位很好的创业者，坚持自己的梦想，一定会遇到和你相伴的那个人。真的。”

“季桐。”

“我还有些事，改天我们再聊。”

尽管陆一帆很优秀，但是顾给她上了一堂可怕的爱情课。那么多年的感情，变质的时候，比臭粪还不如。现代职场，一个见识过那么多尔虞我诈的成熟女人，不踏踏实实赚钱倒要去奢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质的爱情，不是愚蠢是什么？

季桐在春节的时候回了家乡。这是她取消婚约后第一次回家。父母没有在季桐面前再提顾铭的名字，季桐知道他们一定是怕自己还在伤心。季桐没有想到的是，顾铭的父母曾来替他们儿子讨要回彩礼以及上海房子的首付款，还说如果不给的话，他们就会去法院上诉。

她那对老实善良的父母把自己积攒的定期存款都拿出来给了对方，还了首付款的百分之七十。这件事，父母并没有告诉过她。她是从在银行工作的同学那儿听说的，因为父母平日里省下的钱长期都存在这位同学工作的银行。

年三十晚上，她看着父母按照往年的习惯，将给她——这个未出嫁的独生女儿的压岁钱放在枕头下时，她再也忍不住下了楼，任冷冽的寒风吹过自己湿润的脸庞。

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很多遍，才接了起来：“喂。”

“是我。”

“噢。”季桐反手擦了下眼泪，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依旧被电话那头的人听了出来：“哭了？”

“瞎说，我怎么可能哭呢？大过年的。”

季桐再擦了下眼睛，却看见聂辰泽站在离自己五六米的路灯下，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一如以往的俊朗。他放下了手机，说道：“是吗？”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季桐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我和你一个城市的，去朋友那儿正好经过你家门口。”

“你不是上海人吗？”

聂辰泽走到她面前，浅灰色的羊绒大衣，一条格子围巾系在脖子里恰到好处，“不能因为我在上海有房产和公司，就认为我是上海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聂辰泽指了下季桐的头，说道：“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好了，别取笑我了。”季桐忽而想起那日曾经给聂辰泽看过简历，简历上有紧急联系人住址。她侧过脸自嘲了下刚才的愚蠢问题。

“过年什么打算？”

“在家陪陪父母，走走亲戚。”

“如空的话，我带你去各个Shopping Mall看看贝莱的产品，算是给你做个免费培训。”

“怎么，怕我过年后一去贝莱就给你丢人现眼？你不是吧？还说相信我。”季桐说着，两人对视了一下，笑了起来。

“桐桐，你朋友啊？”季桐的母亲找不到女儿便下楼来找，没想到看到女儿正与一个男人在说话。

“妈，他是……”面对突然杀出的母亲，季桐竟是一时想不出应该如何称呼聂辰泽。

“伯母，我是聂辰泽，季桐的朋友。”聂辰泽说道。

“噢，朋友啊。天这么冷，要不到家里去聊吧。”

季桐听到母亲这么说，立刻使劲儿朝母亲递眼色，随后对聂辰泽说道：“你不是说有事吗？一会儿微信上聊吧。”

聂辰泽看着季桐一脸窘迫的样子，没想到在父母面前，她完全变了模样。他会心一笑，递给她一个薄牛皮纸信封模样包住的东西。

“新年快乐。”

说完，聂辰泽朝季桐的母亲道别后转身离开。

季桐一边往回走一边拆开信封，原来里面包着一条灰紫相间的羊绒围巾。

“桐桐，这男的是谁啊？”母亲问道。

“朋友啊。”

“上海认识的？”

“是啊。”

季桐没有想到母亲会特别关心这件事，或许，经历了顾铭的事之后，母亲对她的情感特别在意。这就是母亲对女儿的爱，生怕她再次受到伤害。

只是她与聂辰泽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要不是之后要进贝莱，他也不会主动来找她。

季桐原以为自己在千羽的半年多时间里已经对这个行业了解了许多，没想到不过两天的时间，聂辰泽就培训了她或许两年都得不到的知识。

这两天，聂辰泽带着季桐一起逛了城市中每一间Shopping Mall。在黛尔奢宠季护肤专柜，季桐拿起眼霜旁的细棒告诉聂辰泽，她觉得这东西很鸡肋，每次她买眼霜就把这东西扔一旁。聂辰泽却拉住她，让她站那儿别动，随后一手轻抬起她下巴，一手用小圆珠棒在她右眼周围划了几个弧度，接着，她还等着他划一下左眼，谁知才刚闭上眼睛，听到的却是BA小姐在旁说道：“请问您要买这款眼霜吗？”

离开眼霜架，季桐问聂辰泽为什么自己用了粉底后脸上总是会起皮，聂辰泽告诉她，可以在粉底液中加入精华。这一次，他没有把试用装涂上她的脸，而是与寻常BA一样涂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法很温柔。

这是第一次一个男人如此温柔地教她她如何混合推开粉底液。

就在他得意洋洋地问她懂了没有的时候，季桐立刻用手边顺来的口红往他脸上划了一道。在BA的暗笑声中，聂辰泽只能问她们借了卸妆水把口红卸了。

季桐故意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拍了照，说是留个艳照门以备后用。没想到他追了过来，季桐立刻往中庭跑去，刚好与正在撒金元宝糖的财神爷人偶撞了个满怀。财神爷的金元宝往天上一抛，周围的小朋友抢得欢乐极了。他们在人群中，相视而笑。

当他们在架子上翻看致臻系列的熬夜面膜，上面印着魔力鸭的图案。季桐记得在屈臣氏卖场，她拿着这面膜，朝聂辰泽哼了几声。聂辰泽却说她的嘴就和魔力鸭一样，惹得又是一番争论。

无人知晓他们不过是在彼此交流产品知识，只是艳羡地看着他们欢乐嬉笑、成双入对的背影。

春节总是在满满的计划中到来，又匆匆地从指缝中流走。

新的一年，季桐神清气爽地来到了贝莱中国的大楼。

因为早到了半小时，季桐在展厅看起了贝莱的产品。展厅主题色为深灰和浅灰，展架以半圆弧与正方形间隔放置。

季桐走在展厅中，看着琳琅满目的产品。想起春节两天里，聂辰泽给她做的培训。他什么都替她考虑到了。“季小姐，你好，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早到了。”季桐的身后传来一个清甜的女声。

季桐转过身，只见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圆脸女人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圆脸女人虽然热情有礼，可凭季桐的听力，她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绝非人事部经理Lucy Wang。

亏得Frank说她来贝莱会有一种家的感觉，家人会这么欢迎她吗？

“你好。”季桐不露声色，等她介绍自己。

“我是薪资福利专员Fiona。”Fiona见季桐没有挪动脚步，便说道：“Lucy正在开会，你放心，她已经交代好我所有的事了。”

“开会吗？没关系，我等她开会结束。”

“季小姐，我这儿文件已经准备好了，不如我们先到会议室去看看。”Fiona再次试图劝说季桐。

“如果文件中有问题，你有权力更改吗？”

“这个……”Fiona想了想，对季桐说道，“这样，我们先去会议室看文件，有问题，我向Lucy提。”

“Frank说，贝莱中国的人事部会让我有一种家的感觉。可我觉得与我想象上的差距还不小。”

季桐并非看不起对方的职位，只不过接待什么样职位的员工，在外企是很有讲究的。贝莱是化妆品行业巨擘，人事部的人不可能不懂这规矩。Fiona显然也知晓自己不过是被领导特意派来压压季桐的，但她毕竟是人事部出身，接待的人不计其数，应对还算得上自如。

Fiona说道：“季小姐，你看，你先在会议室看会儿文件，我去看看Lucy开完会了吗？”

季桐淡淡道了声“好”，才在Fiona引导下到了人事部会议室。

贝莱的会议室与展厅一样都是深灰与浅灰色为背景的，在会议室的前部有一块自动打印的白板，后面墙上两只橘色的挂钟标识了中国时间和法国时间。

Fiona递过文件，季桐翻了起来。她想起父母先前为自己付给顾铭家的首付款，她需要赚很多钱还给父母。

与人相爱的时候，钱仿佛都是身外之物，而当两人分手后，只剩了钱的算计。季桐在上海的这套房，房价的百分之三十首付款是由顾铭支付的，但所有贷款都由季桐来偿还。如果说选择到贝莱有聂辰泽的原因，那么此时，她是真的需要只有贝莱才能支付得起的薪水。

文件上用中英文标注了刚刚达到七位数的年薪，季桐知道这样的年薪已经能让很多人艳羡，但对她而言，希望争取更多。

“季小姐，我是Lucy Wang。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在会议中，所以就请Fiona先给你文件。”Lucy 的个子不高，卷曲短发刚好到耳根，细弯的眉毛下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是非常有神。她的声音沙哑，季桐一度以为Lucy的长相会是粗犷型，没想到却是这般秀气。

“你好，人事部经理是公司要职，忙碌也很正常，我在这儿等等无所谓。”

“人事部是服务部门。”Lucy是贝莱中国的人事经理，自然谙熟与人打交道的方式，更懂洞察对方的心思。

季桐并不掩饰自己对薪资的期盼，单刀直入地说道：“我看完文件了，但这样的Package对我来说吸引力并不多。”

“我们贝莱中国的薪水体系在行业里是出了名的好。”

“这我相信，就和宏高一样。不过，并不意味着每个职位都得到绝对好的Package。我说的对吗？”

季桐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整个会议室被一种紧张的气氛包围起来。Lucy脸上的笑容一直未有改变，她低垂眼睑看了下文件，说道：“那多少才能让你满意呢？”

“加20%。”

Lucy淡笑，再度抬头看季桐：“季小姐，公司每个职位的薪酬范围是有标准的。”

“范围可左可右，这文件中的应该就是范围的左边，而不是右边。贝莱中国招了这么久的销售经理，我相信这岗位不应该只值范围的左边。”季桐用手指在会议桌上比画了范围。

“我们的确招了很久，其中不乏一些价格没有谈拢的候选人。”

“Frank只提过会让我满意，只字未提那些价格没谈拢的候选人。不同的人，不同的价值。”

“不过，季小姐，按照公司流程，你这职位可不是Frank一人说了就算数的。”

“当然，所以，我把这要求提给了你。你更了解市场，更何况Frank说你很清楚我入职的事，有什么事你都能解决。我相信Frank说的是真话。”

Lucy挑了下眉，摇摇头笑道：“看样子，我真得好好说说Frank了，他手下三个销售经理，都这么能说会道。”

季桐一愣，没想到贝莱中国有三个销售经理。她暗想Frank果然是条老狐狸，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这档子事。聂辰泽更是该死，与她都这么熟悉了，还故意隐瞒。一个销售经理她讨价还价的砝码多，而三个销售经理，她的筹码就变得不同了。

显然Lucy是故意的。

不过，在任何谈判的场合中，及时应对突然变化的条件，才能成为高手。因为你来我往的谈判，无非是在互相交换条件。

季桐虽然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但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是笑着应对Lucy：“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才能有更多的动力为公司赚取更多销售额。我相信，其他两位销售经理，一定为公司赚取了比自己薪水多得多的销售额。”

“那是自然的。”这一次轮到Lucy吃惊，她目光再次落在了文件上，手放在上面，说道，“Frank真是什么都和你说了。这样吧，增加10%，你看怎么样？”

“20%。”第一次的让步，绝不是最后的让步，季桐仍然坚持地说了20%，当然，她知道Lucy最终能同意的一定高于10%。

“季小姐，这10%已经很高了，现在许多企业每年涨薪都到不了这么多。”

“我知道。不过，今年贝莱中国的平均涨薪在12%，10%连均数都没有到。”

“我们不能这么对比，是吧？你的薪水基数高，这10%一涨，可就是十多万的钱。”

“那是自然，不过，经理级别的薪资水平和普通员工的计算并不同。坦白讲，Lucy，我很欣赏你的爽气，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太过斤斤计较。不妨告诉我你最高能给我多少，你说多少，我就同意了，将来我也会记着的。”

这样的坦诚自然让Lucy满意，毕竟两人很快就是同事，工资说白了也是公司赋予人事部的权力，如今，Frank要定了季桐这个人，那她这个人事部经理何必与Frank过不去。更何况经过短短的交锋，她已知晓季桐远超过先前的候选人。与季桐处不好，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既然这样，拿公司的钱为自己买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Lucy想了想，对季桐说道：“大家都是同事，我这儿的权限到15%。再高的话，可真是得卓总批了，我想你不会为难我吧？”

“那就15%。”季桐一达目的，便立刻收手，果断地结束了两人的谈判。

完成签约流程之后，Lucy带季桐前往Frank办公室做交接。

“Frank。”

Frank办公室的门敞开着，Lucy刚跨入门口便十分热情地喊起了Frank。Frank并未坐在老板椅上，而是站在咖啡机前在做咖啡。他见Lucy带着季桐进来，满脸笑容迎了上去，与Lucy行了个贴面礼，又与季桐握了手，说道：“一下子来了两位美女，我都不知道该和谁先说话了。”

Lucy莞尔一笑，朝Frank说道：“当然是你的新销售经理，我今天还有事，得赶紧去做了。”

“等等。”Frank说着，在自己桌后的小冰箱里取出一块巧克力递了过去。Lucy笑笑接过去，离开了办公室。

“怎么样？让我听听，你有没有家的感觉？”Frank舒展了下双臂，拍了下手，等候季桐的回答。

“如你所说。”

“哈哈，我就说，Lucy这样充满魅力的女人做人事部经理，真是太完美了。”Frank又站回了咖啡机面前说道：“意式浓缩，要来一杯吗？”

“可以，谢谢。”

“说起咖啡，这周末，辰泽找我和他一起杯测咖啡。”Frank递过一小杯意式浓缩，眨了下眼，“虽然我很爱咖啡，不过这也是头回去杯测咖啡。”

意式浓缩对季桐来说太过味苦，平日里，她更喜欢法式欧蕾，不过，既然是Frank邀请的，自然勉为其难也要喝了。听到他提起聂辰泽，她想起他与Frank刻意隐瞒贝莱有三个销售经理的事，恨不得把他立刻大卸八块。

不过，看得出，Frank对于她同聂辰泽的关系还是颇有怀疑，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聂辰泽来。

意式咖啡杯子奇小，只两三口的样子就喝尽了。Frank愉悦地向季桐说道：“来，我带你参观下办公室。”

季桐的新办公室就在Frank同条走廊的斜对面七八米的地方，走廊的两侧均是会议室。这是一间非常舒适的办公室，季桐毕竟是建筑材料行业出身，只是简单一眼就能看出这办公室里的材料与家具都非常名贵。

“Lucy做事果然很周到。”Frank本已踏入办公室，忽而退后两步指了指门上，“瞧瞧，你的名字已经在上面了。”

季桐转身去看，门上写着第三销售事业部（BU3）销售经理、季桐中英文的字样。于是，她便指了指：“一共三个事业部？”

“对，啊，真是我的疏忽，我忘记和你介绍下我们的架构了。”Frank似乎意识到什么，而季桐却明白，这老狐狸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Frank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整个销售部门。

贝莱中国的销售部按照品牌进行划分，高奢产品事业部归属第一事业部（BU 1），经营黛尔等高奢品牌，销售经理是朴慧；中等产品线如丝丽、悦然等品牌归属第二事业部（BU 2），销售经理是吴彬彬。

当介绍道第三事业部的时候，Frank未提产品线档次，季桐便微笑着朝他道：“那我这个销售事业部就是贝莱最低端的产品线，对吗？”

“啊，不不不，不是低端，是大众产品线。”Frank偷换了下概念，对季桐说道，“五年前，我们贝莱收购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众品牌莹丽。我想，这事儿，你一定不陌生。”

“那就是说，这第三事业部就是原来的莹丽。”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们贝莱也有大众产品线，当初在中国市场运营得并不太成功，所以就收购了莹丽，目前，莹丽持有的品牌比如致臻仍然在公司销售前两位。噢，之后，我们也收购过其他厂家，但品牌没有保留，只作生产使用。”

季桐若有所思。莹丽是耿恺、聂辰泽、卓澜韬三个人创办的企业，如今她要进的部门正是以当年莹丽产品为主的销售部门。对贝莱中国而言，这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外来部门。

聂辰泽让她来这里一定有很大的原因。

“Frank，莹丽的人都裁员了吗？”

“没有，第三事业部有百分之七十的员工都是原来莹丽的老员工。噢……”Frank说到一半，朝着门外走过的两人喊了声：“吴，朴慧。”

外面的两人走进办公室。季桐猜到这两人一定就是吴彬彬与朴慧。

“来，我给你们介绍下我们第三事业部新销售经理季桐。”Frank笑盈盈地指着穿着白色低领羊毛套裙、银色高跟鞋的朴慧，说道：“这位是第一事业部销售经理朴慧。”

“欢迎加入贝莱中国。”朴慧微笑着说。

“谢谢。”季桐主动与朴慧握了手。

季桐看得出朴慧人如其名，是一个慧心灵性的女人。她说话时声调温柔而不失力量，美丽的面容持重而无半分妖娆。季桐心想如果她是一个男人，必然会对这样宠辱不惊的女人而一见倾心。

“这位是第二事业部销售经理吴彬彬。”

吴彬彬短发，穿着黑色圆领毛衣，下身一条八分长短橙色西裤，裸脚踝穿了双深褐色皮鞋。季桐吃惊地发现，吴彬彬上了粉底，还画了眼线，她能想到的只有“伪娘”二字才足以形容吴彬彬。

季桐心想要不是已经和朴慧握过手，她可不想与吴彬彬握手。倒不是因为他伪娘的长相，而是他严重傲慢无礼。

她伸出的手，对方竟然没有回应。

朴慧见此尴尬情形，就对季桐说道：“彬彬是这样的，不用放在心上。”

“你就是那个从水泥黄沙行业来的季桐？”吴彬彬一手托着另一手的手肘，上下打量着季桐。

“是啊。建筑化工行业的世界领军企业宏高。”季桐回应道。

“哈哈，吴，你大概不知道宏高吧？在我们法国，无论高楼大厦，还是道路桥梁，可都有宏高的身影。”Frank在旁朗声笑道。

吴彬彬收敛了少许鄙夷，这并不是因为季桐，而是因为发觉自己这番露骨的轻蔑被Frank看得一清二楚，失了自己的身份。

“记得晚上为季桐办的Welcome dinner，你们不用开车，司机会负责接送。”Frank提醒朴慧与吴彬彬，接着对季桐说道：“我再带你去楼上见见卓总。”

季桐并不在意什么欢迎晚宴，但对卓澜韬倒是颇有兴趣。

Frank与季桐到卓澜韬办公室的时候，总裁秘书刚好不在，Frank探身看了两眼后，敲门进了卓澜韬的办公室。

“嗨，Terry。”Frank向办公室里的卓澜韬打着招呼，季桐很快扫了一眼这间办公室，目光却停落在办公室里熟悉的身影上。

聂辰泽竟在卓澜韬办公室里。

“Frank，你怎么来了？是来找辰泽？”卓澜韬看了眼季桐，问Frank。

“噢，不不，我都不知道他来了。”

卓澜韬与Frank互相寒暄，聂辰泽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同Frank打了招呼。

“Terry，我是来向你介绍今天上任的BU3销售经理季桐的。”Frank向卓澜韬介绍身旁的季桐。季桐早已把落在聂辰泽身上的目光挪到了卓澜韬身上。

卓澜韬比聂辰泽矮一些，约一米七五的个子，戴了一副细灰紫色眼镜，身形不胖不瘦，模样相较新闻上看到的更英俊也更沉稳，若不是他鬓边花白的头发，季桐不会想到他已有四十岁。

“哦，你就是季桐。欢迎到贝莱中国。”

卓澜韬伸手去握，季桐便应承了这番礼仪，只是刚与卓澜韬握手，卓澜韬便侧脸与聂辰泽说道：“我听说，季桐在千羽做过销售，你们应该认识？该不是你把她介绍给Frank的吧？”

季桐暗道卓澜韬果是非常狡猾，对聂辰泽的警惕性相当之高，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绝非他自己向丁总等人说的那般如同兄弟。

Frank在旁哈哈大笑道：“他和季桐为了个授权的事儿都闹不愉快了。我都没和他提过会招季桐到贝莱来，哈哈。”

“噢？是吗？古话说，不打不相识嘛。来，握手言和下。”

“这事儿也算是翻篇了，我至少给丁总一个交代了。”聂辰泽边和卓澜韬随意地解释了句，便伸手朝季桐说道，“之前的事，不好意思，现在你到贝莱，我想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这房间的每个人都不简单，个个都如同戏精上身，对任何情况应付自如。

季桐自然也不能表现拙劣，尤其是在卓澜韬前。当然，她也不会放过报复聂辰泽的机会，在握手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用指甲使劲掐了他手一把，说道：“以后多多合作。”

这一招是过往她对付那些色狼客户的，没想到此时此刻倒是用上了。聂辰泽痛得又不能有表情，季桐暗自窃喜了一会儿。

“你这个部门的担子可不小。”卓澜韬见两人握手后，方才脸上揣度猜疑的表情立刻舒展开来，“我想Frank已经和你说过，这个部门的许多同事都是莹丽的。我以前就是坐你这个位置的，所以，要找个合适的人不容易。”

这番话意味深长。

树大根深。

这部门该都是卓澜韬的人，也是卓澜关系最深的派系。

尽管他们是贝莱集团不疼不爱的部门，但与卓澜韬的关系就不是这么简单。这样的团队是最难管理的，就如卓澜韬自己所说，找个合适的人不容易。想来这缘由应该也是卓澜韬刻意造成的。

季桐想到这里，便说道：“希望我不会令卓总失望。”

“我也这么希望。”卓澜韬再次看了眼面前所有的人，眼神里隐隐地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

“Terry，我先带季桐看看部门里的同事，你和辰泽聊吧。”

Frank就这么把季桐带出了卓澜韬的办公室，季桐临走时眼角处还能感受到卓澜韬的目光。看样子，贝莱中国是她离开了宏高这个龙潭再入的虎穴，而这虎穴里有什么未料的风险，她现在也许只感受到了很浅的一点。

想到这儿，她腹诽刚才怎么没有再用力掐一下聂辰泽，好表达自己的生气。不过，贝莱的薪水的确具有诱惑力，更何况，她从来不畏惧艰难险阻。

两人回到销售部楼层，在距离季桐独立办公室十多米的地方是三个大开间。Frank带她到了第三事业部的大开间那儿，向大家宣布道：“这位是季桐，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BU3的部门经理。”

BU3的座位有二十多个，每个座位上都有名字与职位，其中有四个位置相较于其他位置大上一半。季桐看得清楚，这四个位置分属四个区域，也就是大区经理的位置。

“大家好，我是季桐，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共事。”

“这位高挑的美女是华南区大区经理张琦。啊，这位是北方区大区经理陈烁，他人缘特别好，公司上上下下都认识他。还有，黄子涛，西北区大区经理，出了名的酒袋子，连代理商都见了害怕。”Frank向季桐介绍着大区经理，季桐与各位大区经理握手，当然也很清楚，还缺了华东区大区经理，从位置的铭牌上看到，上面写的是庄磊。

Frank似乎看出了季桐在想什么，特意指了指庄磊的位置说道：“噢，华东区大区经理庄磊说是家里有些事，晚上Welcome Dinner能遇见她。”

华东区在各个行业中都是最重要的销售区域，从庄磊座位的位置就能看出这个女人的重要性。她之所以没有来，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做试探吧。

庄磊。

她该就是自己第一个得面对的障碍吧？

在与部门的各位同事见过面后，季桐又被Frank带着到各个部门见了部门经理，一大圈转下来，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季桐这才有了时间回自己办公室。

在贝莱这样的企业，管理层的入职培训主要由直属上司安排。Frank把培训内容以邮件形式发给了季桐，在未来的两周内，她不仅要到研发部学习产品，还需要去重点城市巡店，熟悉当地的销售情况。

季桐看着这些安排，想起那位被她掐得生疼的导师聂辰泽，既然如今已经入职贝莱，那有些事情，他得交代清楚。她拿起手机，打算发个信息给聂辰泽，但很快又放了下来。如果此时聂辰泽与卓澜韬还在一起，那自己的信息会惹来极大的麻烦。

季桐并不知道聂辰泽在她与Frank离开卓澜韬办公室后不过五分钟后就离开了贝莱中国。卓澜韬是个多疑的人，对季桐的背景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聂辰泽之所以选择在季桐入职这一天来贝莱就是为了打消卓澜韬的疑虑。

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不过，当聂辰泽看到季桐站在卓澜韬办公室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瞬间有种不安的感觉。即便他已经回了办公室近一小时，这种不安仍然没有完全消失。他的手落在丝丽裸妆粉底液代言人候选方案上，却集中不了精神去定下哪一个才最合适。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季桐，真是个不能得罪的女人，哪怕是点滴的机会，她都要报复得彻彻底底。

看样子，他必须约季桐出来和她说清楚第三事业部的事。

聂辰泽拿起手机，却又犹豫该用什么做开场白。

或许，发个表情。

手指悬在表情图上，聂辰泽只觉着自己此刻竟是这么幼稚，居然连写个微信还需要考虑。

“聂总，咖啡。”Lina走了进来，把咖啡放在了桌上，朝聂辰泽说道：“Sally，Nicole，她们几个要过来做直播排练，品牌单已经都准备好了，需要再看一下吗？”

“噢，放那儿吧。”聂辰泽的目光盯着手机屏幕，一手去拿咖啡杯，一时没有摸到，目光便从手机屏幕移到了桌面，习惯性地用勺子搅和了下咖啡杯，正要再看手机，Lina又提醒道：“聂总，勺子还没拿出来。”

聂辰泽微微一怔，尴尬地笑笑，见Lina还站在自己面前，便说道：“过十分钟来拿。”

“好的。”Lina看了两眼聂辰泽，自打今天从贝莱回来，她这位老板就显得心不在焉。

Lina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聂辰泽说了句“该死”，咖啡杯砰地放在了桌上，咖啡溅到了桌上。

见这状况，Lina自然立刻上来，却被聂辰泽拒绝了：“没事，我自己处理。”

“噢。”

“我找你的时候再进来吧。”

聂辰泽待Lina走后，立刻打了季桐的电话：“是我，聂辰泽。”

“你好意思打我电话吗？”电话那头的季桐顿了会儿说道。

“刚才不小心碰了下微信，所以，你……就当没看到吧。”聂辰泽想到自己不小心发了个亲吻的表情，虽然已经撤回，但这举动太过愚蠢。此刻，他发觉自己打这通电话更是愚蠢。

“我在看资料，没空看手机。”季桐冷冷道。

“那没事了。”

聂辰泽刚想借口挂电话，电话那头的季桐却说道：“你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你有空？”

“我这周入职培训两天，之后五天飞北京、西安、广州、长沙，自己看着办。”

“把广州安排在最后一天，航班号给我。”

“你知道要是不出现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季桐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聂辰泽想起早晨被她掐得生疼，就忍不住想起这个女人的厉害。不过，这通电话之后，先前惴惴不安的心绪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dUz1vaQAlWPPSSFAEN40CTmOB3Cuv7N+fEcM/TBRIf6/fcRcVTwMiWVGNtAD+Hb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