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客人，她都认识。一位是聂辰泽，一位是张总。他们两人怎么在一起？难道说张总不知道外面媒体的风声是聂辰泽搞出来的吗？季桐微微迟疑了下，便露出笑容，上前向两人打起招呼。

“小季，你迟到喽。”房间里的灯并不太亮，但照得张总的脸庞很是清晰，张总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被收购一事搞得心烦意乱。

季桐笑笑，忙赔罪道：“加了会儿班，以为能准时到的，没想到错误判断了自己找路的能力。这儿，真的是特别难找。”

“聂辰泽挑的地儿，幸好，我这个老上海对老房子还算熟悉。第一次来这儿，也费了好一会儿。”张总朝聂辰泽看了一眼说道，“你没喊小季过来喝过酒啊？”

今晚的聂辰泽穿得很随意，一件纯黑色毛衣，除了手腕上半露的手表外，没有任何的修饰。见季桐与张总说完话，聂辰泽站起身，给她准备了位置后，说道：“有目标了后，做事很有动力，加班到这么晚。”

“当然，单子又不等我，我不努力，怎么行？”季桐回聂辰泽的时候，紧盯着他的双眼，似是在寻找今晚这次邀约的目的。

“小季，我看罗琪这儿，我帮不了你了。”张总微叹了口气。

聂辰泽倒了少许红酒进季桐手旁的波尔多杯中。

张总继续说道：“我想你也知道，工藤商社邀约收购罗琪，我弟弟他是公司大股东，决定和工藤商社谈，我呢，就打算提前退休，享受享受生活。”

张总平静得让人不得其解，一个为事业奔波了大半辈子，连屋顶修缮都要亲力亲为的人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就算是亲兄弟，这撞破头争权的事并不少见。季桐暗付，张总这张看似平静和善的脸后，究竟藏着什么锋刀利剑呢？

“我那些事都是小事。即使做不成罗琪的生意，能认识张总您也是缘分啊。”季桐有些口渴，聂辰泽递酒过来，她便权当饮料喝了，至于什么年份，品牌，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在意。

这让张总忍不住大小起来：“小季，这可是聂辰泽的珍藏啊，你这咕咚两口就没了，味儿品出来了吗？”

“珍藏？”季桐全然没有注意什么珍藏红酒。在以前的行业里，那饭桌酒吧，不管是茅台，还是高级红酒，那和客户喝起酒都是“干杯”，哪有什么品酒的事。季桐吐吐舌头，拍了下聂辰泽的肩膀，说道：“没事，辰泽他早就习惯了。”

“打住，我不是习惯，我是在习惯的路上。”聂辰泽被她弄得没好气，可碍于先前在张总面前已经与季桐装作是相熟，自然只能顺着话说下去。

张总笑着说：“小季，我问你，你多少酒量啊？”

季桐竖起拇指直指聂辰泽，说道：“干倒他，不成问题。”

“不要得寸进尺。”聂辰泽说道。

“哈哈！”张总被季桐逗乐了，说话也似乎更亲近了一些，“不过啊，女孩子在外面应酬还是得注意安全。我女儿在国外读书，我就让她别沾惹酒精，外面有些人心思不正，女孩子容易吃亏。”

“是啊。张总您女儿在国外啊，那您以后也去国外吗？”季桐问道。

“在考虑中呢。我女儿啊，在美国读书，还说做什么创客。搞网络，还要做什么创业的。嗐，我也不懂。不过，想到她也要创业，我这做爸爸的，肯定要支持她了。年轻人创业不容易啊。当年，我弟从一间小店开始做起，起初的时候，我还在厂里上班，能给他凑点本钱就凑些。后来厂里转制卖给外国人了。我也买断下岗，干脆去给他帮忙。罗琪到今天这规模，其中的苦，也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季桐发现说到这段话的时候，张总脸上刚才的笑意已经一扫而光，一种追忆的沉重感满布双眼。不过，对于这些罗琪的过去，季桐早已了解。眼下，她只知道，罗琪这个客户怕是真的要失去了，那既然如此，不如把对张总生意上的期冀转成人脉的期冀。于是，季桐说道：“说起创业的事儿，张总，您有考虑给国内的创业大学生投资吗？”

“噢？”张总坐直了下身子，问道，“你有项目？”

聂辰泽也疑惑地看起季桐，季桐乘势朝他挤挤眼，示意还是给她递来桌上的汤力水，免得又误伤了“珍藏”。聂辰泽干脆把汤力水推到季桐面前，季桐拧开后直接喝了一大口说道：“我明天要去见微康的负责人。张总应该对微康不陌生吧？”

“当然，我们每开一个店，他们几乎都在边上设一个，不，也许是两个三个的自动贩卖机。”张总砸了下嘴，说道，“微康也挺厉害，听说都是一帮大学生搞出来的，拿到了医药售卖许可证。我这老头，想要申请医药售卖许可证，流程上卡了好几次后干脆放弃了。”

“你是想让张总投资微康？怎么，把这当作你销售产品的砝码？微康，可是卖药的。”聂辰泽轻捏着酒杯脚摇晃了下。

“开酒吧还卖汤力水呢？卖药的就不能卖化妆品吗？国外又卖药又卖化妆品的店海了去了。就是香港，万宁开的大街小巷，药和各种产品都在卖。”季桐瞟了眼聂辰泽，接着又转了个笑脸朝他继续说道，“再说，这不还有你吗？以前的行业，我没法指望你，现在，咱俩一个行业里的。论策划，柯林不是业内首屈一指吗？”

“哈哈哈……”张总在旁大笑，他自然不清楚季桐与聂辰泽之间其实并不若他想的那么熟悉，只觉着季桐把聂辰泽的揶揄以这种方式挡了回去，颇是好笑，便在旁说道：“小季你在千羽做个小销售真是亏了。要是我还能在罗琪说得上话，我得请你过来帮我。”

“张总，谢了。我可不能去您公司。”

“为什么？”张总愣了下。

“张总，我要去了您那儿，那您就是我老板，我就不能和您像现在这样没大没小地喝喝酒，开开玩笑了。”

“小季，你是真会说话。”张总笑呵呵地说到一半，手机突然跳出个微信。张总低头看了下，立刻收敛了笑容，朝着季桐与聂辰泽说道，“我家夫人在催着回家了。嗐，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放心呢，搞得我又扫你们的雅兴了。过两天，我做东，找你们俩好好聊聊。”

张总起身的时候，聂辰泽已经从架子上递过了外套，张总接过去穿身上后，对季桐说道：“微康的事儿，你要有什么想法，记得直接找我。”

“行。”

季桐与张总道别，聂辰泽送张总到楼下后再折返了上来，见季桐无聊地在拨弄汤力水上的标签，便说道：“怎么？你真打起微康的主意？”

“罗琪这个客户丢了，我总不能干等着天上有馅饼掉下来吧。”

聂辰泽将红酒倒入季桐面前的波尔多杯中，季桐朝他看看说道，“你不怕我浪费你的正品了？”

“我没有寄半瓶酒的习惯。”聂辰泽回到自己位置。

“没想到媒体这么一掺和，把事儿给搞砸了。”

“所以说，你出的是馊主意。”

“我出的馊主意，你不是还去做了吗？”

“我没做。”

“不是你喊的媒体吗？”这主意是她出给郭甜甜的，按她判断，郭甜甜是聂辰泽的眼线，难道说判断错误？可聂辰泽说自己出的馊主意，代表他的确是收到了自己传递出来的信号。

“当然不是。”聂辰泽品了口酒，手指了指头，说道，“我不是信号接收器，收到信息就会执行的。”

“你承认郭甜甜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

“郭甜甜不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她只是在千羽锻炼下而已，是你把她当作传送器，向我输送些毫无用处的信息。”

“不要狡辩。”季桐喝了口红酒后，继续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没人告诉你，工藤商社和我也有合作。我犯不着为了罗琪，与工藤商社闹得不愉快。这件事本就是罗琪自己的事。”

聂辰泽的这话，季桐倒是没有想过，如果工藤商社与他有合作，那就怪不得他不会掺和进去了。也就是说，其实，这媒体的舆论压力与他们都没有关系。这么一想，自己对张总的亏欠感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你突然找我喝酒，不是为了罗琪的事？”

“我要了解的事已经了解了，至于罗琪，我想，对你、对我都已经不是重点。”

季桐打量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是条老狐狸了。就刚才那些话，他就已经了解了他想要知道的信息。整一科八卦的内心，非要掩饰得这么冠冕堂皇，深不可测。

“呵，看样子，男人间的友情也是塑料花。我告诉你，如果我能和微康谈拢，策划案，你得给我做了。”

“谈拢再说。”

“你别忘了，是你先看上我的，我这头做好了，你不配合，那是你自己拆自己的台。贝莱中国的销售经理位置到现在还空着呢。”

“那也得值得我做。”

“当然值得。对了，郭甜甜为什么会帮你？”季桐的食指轻敲了下杯沿，把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提了出来。

“每个人的选择而已，你要是好奇，可以直接问她，我没有替别人做答的习惯。”

聂辰泽避而不答，季桐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多问。眼下郭甜甜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最多不过是把一些想法传递给聂辰泽罢了。于是，她指了指一旁的红酒瓶，说道：“难得静下来喝酒，感觉挺不错的，到底是珍藏。”

“牛吃蟹。”聂辰泽冷嗤了一句。

“我对红酒是不了解，不过，我觉得你还在为刚才我在张总面前说‘干倒你不成问题’耿耿于怀。”季桐挤挤眼，说道，“改明儿，我们可以比比，谁的酒量更好。不过，今晚我得好好准备明天的会。”

大约十点多，季桐与聂辰泽在酒吧分别。

这一晚的短暂见面，更加坚定了季桐第二天要拿下微康这个客户的信心。不管张总是真的放弃罗琪管理权，还是另有打算，就如聂辰泽所言，这都是罗琪的事情，外人是插不了手的。

这样也好，表面上她得继续努力跟罗琪这个客户，如果能够暗度陈仓搞定一个新的潜在大客户，未尝不是好事。

第二天，季桐直接到了微康公司总部，郭甜甜临时称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与她一起拜访微康。季桐心想郭甜甜这病，怕是临时编的。不过，郭甜甜不来也好，自己能发挥得更自在一些。

微康总部在莘庄的一处极普通写字楼中，说不上破旧，但楼道很是昏暗，季桐琢磨选择这里办公的微康与电视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团队感觉完全不同，不知是不是同网上所传闻的一样，微康出现了资金链问题，才只能节衣缩食。

“您好，您是千羽的季小姐吧？”季桐怀揣着疑惑走进微康的办公区，前台一位年轻的女孩立刻招呼她。

季桐打量了下对方，估摸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中还带着些稚气。看样子，微康都没有人拜访，否则这位前台怎么会一见面就能喊出她名字。

得到季桐的肯定答复后，前台又说：“我们陆总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带您去会议室。”

前台带着季桐到了会议室。与其说是会议室，倒不如说堆放杂物的杂物室，季桐打量会议室的时候，前台端来了一杯热水，说道：“季小姐，前两个月，我们刚搬家，所以比较乱。”

“噢，你们刚搬家啊？从哪儿搬来？”季桐故意再提了一句。

“我们原来在静安寺那儿的写字楼，现在……”

“是季小姐吧？”前台说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季桐认出他是曾在电视中出现过的微康创始人之一的陆一帆。

“陆总，您好，我是季桐。”

季桐打招呼的时候，前台退出了会议室，陆一帆请季桐坐下，自己则随意地找了一个椅子入座。

陆一帆长得很高，一双大大的眼睛下黑眼圈很严重。季桐看得出，陆一帆是太累了，以至于整个人一副疲累浮肿的样子。

“不知道季小姐找我们微康谈什么合作呢？”电视上的陆一帆朝气蓬勃，在那些咄咄逼人的投资者们面前，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半点的畏惧。此时此刻，他说话的时候竟有些有气无力。

“微康在上海的布点很多，这些点也正是我们千羽想要投放产品的地方，所以，想了解下，微康是否能给千羽彼此合作的机会？”

“季小姐，我们微康是做24小时药品自动贩卖机的，并不是售卖化妆品的。”陆一帆说道。

“我知道。微康布的点，有百分之九十五都与罗琪超市重合，我想，陆总当初布这些点不是简单的巧合吧？”

“这是我们经过考察后得到的方案。”陆一帆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季桐将这细微的表情看得真切，她朝陆一帆微微一笑，说道：“陆总，‘我们’是指您和您前女友吧？”

“你……你想说什么？”他警觉地看着季桐。

“您的前女友张鑫曾在罗琪超市企划部待过，对罗琪超市的位置布局很熟悉，而且罗琪超市曾有想法兼营医药零售，不过后来由于申请流程复杂，最后计划只能搁浅。同时，张小姐帮助您参加了电视台举办的创业大赛，并且，你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成功，得到了首轮融资。可惜的是，您和张小姐分手，导致了公司企划融资方面沟通缺失，且微康没有预计的那么顺利，投资客们就断了后面的资金。我想，此时此刻，陆总应该很困扰。”季桐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陆一帆，陆一帆的脸上阴晴变化刚巧印证了此刻困窘的境地。

“你到底是来谈合作的还是来说这些无聊的话？”陆一帆皱起了眉头，要不是季桐是个女人，他差点就站起来让她滚出会议室。

“陆总，您先别生气。我当然是来谈合作的，这份是我做的计划书，我认为在贩卖机中最适合销售的化妆品是面膜。我们公司这款新上市的面膜可以量身定做，也就是说，微康在哪儿有自动贩卖机，我们就可以有不同的定制化面膜配套给目标客户。”季桐递过计划书，在陆一帆翻阅计划书的时候，继续说道：“就微康目前在学校网点的这些布局，如果配套上我们的面膜，加上化妆品界首席推广公司柯林的推广，我相信微康一定会得益于此。”

“首席推广公司？”陆一帆疑惑地看着季桐。

“是的，柯林公司拥有大量的推广资源，届时，我们千羽会请柯林公司进行推广，而微康不需要出任何费用。”

“你认为我会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下来？”陆一帆嗤了一声。

这一切当然在季桐的料想当中，她继续道：“这不是馅饼，您付出的就是资源。微康之所以能够吸引投资客，不是因为它是个贩卖机，而是它能够贩卖药品，能够进入各个学校、社区和公共区域。脱开这个前提，自动贩卖为营销模式的公司已经倒了一批又一批了为什么投资客还要投资微康？”

“他们是玩资本的。”陆一帆叹了口气。

“投资人不玩资本，那还叫投资人？我知道您的初衷是想让大家方便快捷地买到药，在综艺节目上，催泪的故事固然能打动观众和在场的投资人，可对于企业的长期发展而言，光靠几个故事是不足以支撑它运营的。微康布了那么多的点，为的是卖东西，而不是占资源。千羽的产品能帮助微康扩大消费范围，迅速增加消费人群。更何况，我看过微康的经营范围，化妆品药品都在里面。”季桐说得头头是道，陆一帆从适才的生气，到叹息，到此刻已变得专心致志。

“可眼下微康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支付千羽的货款，我这儿给医药那头的货款还有欠着的。”

“陆总，我知道您的资金链有问题。所以，我现在提给您两个方案，一个方案是寄售，也就是说，我们给您货，但卖掉后再结算钱给千羽。还有一个方案，就是找人继续投资微康。不过，这两个方案的前提是您答应和我们千羽合作。”

“你一个千羽的小销售，能决定这么多事？”陆一帆脸上再度拂过疑惑的神色。

季桐回道：“一个人的资源和他本身的工作岗位并没有直接联系。”

陆一帆若有所思，季桐紧追不舍地与他详述了计划书中的内容，两人在合作上的隔阂渐渐消失，两个多小时后，才结束了相谈。从刚开始的陌生甚至敌对，到会议末了的时候陆一帆竟然生出了想要加快合作的想法，并同意这周就签订意向书。

他渴望成功，渴望改变目前的境遇。

抓住了陆一帆的这一欲望，也就知道如何去引导他走向合作。

季桐在离开会议室之前，陆一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张鑫和我的事？”

“有时候，世界很小的。”

陆一帆听后并没有再追问，只是耸耸肩朝她笑笑。

微康的合作意向基本达成，但季桐还面临着三件事要做，一是说服聂辰泽，二是说服潘伟同意寄售，三是能够说服张总进行投资。不过，与微康合作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如今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环，她自然更有信心套住其他人。

季桐回到公司找到了潘伟，潘伟见她敲门，第一反应便是罗琪超市的项目，于是，请季桐坐下，说道：“怎么？罗琪超市有新进展？”

“噢，潘主管，我来找您是想说另外一个项目的。因为这家客户不属于我们传统意义上的超市类别客户，所以，我也经过了调查后才与您来说这件事的。”季桐拿出手头另一份做好的资料递给了潘伟。与此同时，她看到桌上放着一份要潘伟签署的推广文件，文件上写着柯林。文件旁贴了贴条，写着“冯颖”的名字。

看样子，她们俩最终还是拿到了柯林推广的。

“微康，我们小区也有他们的贩卖机，我儿子学校里也有一个。他们是卖什么的？”潘伟边季桐的计划书边问道。

“卖药的，之前在综艺节目上参加过创业大赛，反响很不错。我们公司的面膜如果能放在里面销售，借用微康庞大的网络布点，一定会很不错。噢，对了，他们经营范围许可可以售卖化妆品，不需要额外再申请。”

“噢。”潘伟点点头，目光仍在计划书商。季桐看得出潘伟对这份计划书很有兴致，尤其是能用上最新的产品。因为任何公司新产品的推广，高层一定会特别在意。

“不过，因为自动贩卖机比较特殊，所以，回款上也会比较特殊。”季桐试探道。

果然如她所想，潘伟立刻抬起头，问道：“怎么特殊？”

“是寄售回款，相当于卖了多少，他们给我们多少钱。”

“寄售？这个……”

“我们可以要求寄售时间，比如说半年没有销售出去的，可以再拿回库进其他渠道再售。”

“这是一个新方法，可你要知道，我们大张旗鼓地同意寄售就是开先例，开了先例后如果没有成效，反而会被说成雷声大雨点小，破了公司的回款机制。”

“我知道这风险，而且销售对回款肯定很重视。不过，这是一个新的尝试，不光是我们千羽，就连柯林也会尝试新模式。”

“柯林？”

“是啊，柯林会给我们做推广，然后按照我们销售的费用回款推广费。”

“他们同意了？”

“对啊，不过，得我们同意这种营销方式，他们才会和我们签约。”

“他们能接受这种方式？”

潘伟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桐，季桐点点头，说道：“潘主管，只要您同意这种营销模式，我就可以让聂辰泽做下这一单。”

“你和聂总很熟悉吗？”

“潘主管，我想公司不会拒绝尝试一种能赚钱的新销售模式，特别是面膜的成本低，就算回款慢些，影响也很低。”季桐避过了潘伟的问题，这让潘伟十分好奇，只能心下揣度她与聂辰泽之间的关系。这便是季桐要的效果，有时候直接回答“熟悉”反而比不上不回答这样更耐人寻味。

“你说的不无道理，面膜对于我们现金流的影响很小，关键是把这款面膜做出业绩来。噢，对了，你和王芸说过这个项目吗？”

“暂时还没有，我刚才去找过她，一直没找到。因为微康在等我们的回复，所以，我就急着来汇报了。”

“不打紧。她也忙着和冯颖NKA新产品推广的事，也顾不到你这头。微康的事，我和丁总商量后尽快回复你。”

“谢谢。”

季桐站起身正要离开，潘伟突然喊住了她：“季桐。”

“嗯？”

“没想到，你来千羽几周的时间，能做的这么好。”

“罗琪超市项目目前中断，我一个销售当然得想办法找下一个客户。”

潘伟点点头，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轻而易举地就把新风系统的事情解决了，还把这功劳给了他。不仅如此，她与罗琪的张总、柯林的聂辰泽之间还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怎么看，她都不像一个普通销售。

季桐离开潘伟办公室后，见到冯颖从丁总办公室走了出来，脸色并不好，走自己面前走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上一眼。季桐赶紧跟在了后面，只见冯颖拿出了手机去了楼道季桐跟了过去，特意往楼上拐角走了几步避开冯颖的视线。

“妈，舅舅就知道说我。”冯颖在电话这头埋怨起来。

原来丁总是冯颖的舅舅，怪不得他们都要讨好冯颖。

“我知道，他让我学习嘛。我已经很努力了，再说，那王芸也是他关照带我的，我哪知道她利用我。”冯颖有些气急败坏，在电话里呜呜咽咽地说起王芸来。季桐听得一清二楚因为王芸要推广新产品，但在屈臣氏和另一家NKA那儿受到了阻力。于是，她就让冯颖借丁总外甥女的名头去拉关系。虽然千羽不是一流化妆品企业，但丁总在这行业里也有一定地位，两家客户卖丁总的面子给了新产品上架的机会。王芸得到机会后，让冯颖买超市卡直接送两家客户的具体经办人，这样好多进货提高销售业绩。没想到屈臣氏的经办人把超市卡上交给了负责人。负责人便一个电话打给了丁总。

不仅如此，王芸还利用冯颖在柯林有同学的关系，让冯颖给那位同学送了只名贵包，与柯林签订了一份推广协议。

虽然这种送礼的行为在日常的销售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王芸却处处利用一个刚刚毕业入行的新人，不得不说手段卑劣。

兴许是冯颖的母亲安慰了很多话，冯颖不再说下去，抹着眼泪挂了电话。季桐很清楚像冯颖这样家境优渥读书又好的名校学生被人安排做送礼行方便的事自然是心里很抵触，更不用说还被舅舅给教训了。

“冯颖？”

季桐特意朝冯颖走去，冯颖刚从电话中缓过神来，只顾着如何调整自己窘迫的状态不让季桐看到。

“你怎么在这儿？”

“噢，电梯那儿一直有人按着，我想走楼梯下去办些事。”

冯颖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下季桐说道：“你听到了？”

“是的，不过，我只是碰巧听到。”

季桐的坦白让冯颖一惊。换作以往，在宏高那会儿，季桐绝对不会管这档子事情，可在与陈瑞争斗时，周围同事们的凉薄也让她在事后意识到自己过往行为处事的一些问题。

“那你知道我和丁总的关系了？”

“我相信这公司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得提醒你重新思考自己对职业的定位。”

“你什么意思？”

“其实，你不用和我这么敌对。这些天来，我并没有给你或是王芸制造过麻烦。”季桐放缓了语速，见冯颖不再那么抵触自己的话，便说道：“我知道你过往成绩都很好，可职场和学业是两回事，并不是说学霸就一定会在职场上如鱼得水。我们做销售的，少不了放低身段的时候，如果你从心底抵触，我认为你可以重新考虑下职业发展，比如研发，比如产品发展。”

“你看低我？我做事从来没有失败过的。”冯颖双眼里仍旧一副傲气。

“这并不是失败，我相信你到千羽来也是锻炼和积攒经验。毕竟学校学的和企业运营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异。作为销售，卖一个产品的核心是卖产品并不是出卖自己。如果你不是在千羽，而是在贝莱，恐怕没有丁总提醒你了。”季桐手轻拍了下冯颖的肩膀说道，“好好考虑下我说的。”

季桐留下冯颖一个人在楼道里，她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会起到作用。冯颖视王芸为职场上的第一个导师，没想到导师会利用自己。季桐想，这样的她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只不过，陈瑞的道貌岸然是王芸所比不上的。曾有一部电视剧，警察的导师犯下累累重罪后，面对徒弟质问时回答道：我讲的是一回事，我走的路是另一回事。这样，才是最让人悚然而心凉的。

第二天，郭甜甜正常上班，见了季桐连招呼都打得唯唯诺诺，季桐看得她憋得难受，便主动问道：“肚子好啦？”

“好，好了。”郭甜甜瞥瞥季桐，吞吞吐吐道。

“不用这样，不就是帮聂辰泽做内应吗？”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聂总的内应。”郭甜甜圆圆的脸庞微微泛红，手捏成了空心拳。

季桐搡了下她肩膀：“那是什么？”

“我本来一心想要去柯林上班，但柯林说我经验不够，让我还是在化妆品行业里多锻炼，我就来千羽上班了。Lina主动联系我说是聂总让我留意你，我就如实告诉他们了。”

“看样子，你对柯林比对千羽忠诚多了。”季桐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不是忠诚，我只是想找聂总这样的老板。”郭甜甜说着说着，露出一副花痴的样子。

季桐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不是喜欢聂辰泽吧？”

郭甜甜倒是不回避，直接点点头说道：“是啊，有次，他去我们学校上课，我就喜欢他了。”

原来自己身边的不是聂辰泽的眼线，而是他的迷妹。说来倒也能理解，聂辰泽长得英俊，人又有钱，郭甜甜说自己喜欢他的确无可厚非。

“季桐，你和聂总到底什么关系？我看你在屈臣氏那会儿和他完全不认识，可后来在罗琪，你们好像又很熟悉。可既然这么熟悉，Lina为什么还要从我这儿了解你的情况？”

“我和他？”季桐扑哧一笑，潘伟打来了电话让她去办公室谈微康项目。于是，她暂停了与郭甜甜的调侃前往潘伟的办公室。

就在季桐走向潘伟办公室的时候，只见王芸抢先进了潘伟办公室，待到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只听里面传来王芸的声音：“说我教坏冯颖，所以冯颖才调部门？丁总和你都是销售做销售的送礼怎么了？讲关系怎么了？屈臣氏的人也是奇葩，这事儿有什么好汇报的？胆小不敢收，就别收啊，收了还要向领导去汇报。我打包票是我们送的不够多，一定是个立牌坊的婊子，才这么不要脸！”

“够了，王芸，这里是办公室！”潘伟训斥道。

“丁总现在把这事儿都怪我头上了？年底升职的事儿也泡汤了？如果不是你把冯颖派给我，会出这乱子吗？好没有占到，坏全是我的。”王芸依旧在谩骂。

季桐已猜出冯颖提出了岗位调动。昨天的那番话要的就是冯颖的抽身离开，这也是对王芸的一番教训。王芸因为这件事，丢失了升职的机会，也意味着在千羽的地位陡然下降。如今得罪了屈臣氏，还得去维系，更没有时间来插手自己的项目。

“潘主管。”

“你来这儿干吗？没看见我在和潘主管说话吗？”

“是我让季桐来的。”。

“怎么？罗琪这个客户丢了，找些小散户客户给公司吗？”

“你昨天不在公司，我想向你汇报微康项目的。”

“微康？”

“季桐，微康的项目，以后直接向我汇报就可以了。”就在王芸还在费尽心思去想这微康是什么客户的时候，潘伟已经向她摊牌。潘伟想要剥夺王芸嚣张的气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

“潘伟，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芸提了嗓音，瞪大了眼睛。

“以后，季桐单独负责LKA，郭甜甜会向她汇报，你不用再管她的项目了。”

“什么？你让一个还没过试用期的人单独管LKA，还带人？”王芸气急败坏地指着季桐，再度质问潘伟。

“我认为你暂时没有能力同时管理NKA及LKA，而季桐有能力做好LKA。好了，我还有事与季桐谈，你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潘伟下了逐客令。王芸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愤愤地离开了潘伟的办公室。

潘伟告诉季桐公司同意了微康的付款方案，但要求必须季度借款，同时，潘伟也提醒季桐，这一切还得基于柯林公司能够以同样的付款模式进行推广。季桐答应潘伟迅速与柯林达成协议以推动微康项目。

微康与千羽都同意了合作模式，那么留给季桐的事就简单得多。出了潘伟办公室后，季桐便发了微信给聂辰泽，约半小时后，聂辰泽回复季桐让她到佘山的高尔夫训练场找他。季桐拿着计划书，风风火火地赶往佘山。

由于高尔夫球训练场是会员制，季桐到了那儿便被人拦住，经过一番确认后，方才进入了训练场。聂辰泽一身白色运动装，一个转身挥杆，高尔夫球飞向天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落在了远处。

“来了，一个人？”季桐还在看那球的落点，聂辰泽已经转过身，将手中的高尔夫球杆递给一旁的人。

“没看到你的迷妹很失望？”季桐眯起眼睛揶揄起来。

“什么意思？”聂辰泽看她一副调侃的意味不禁问道。

“郭甜甜之所以事无巨细都和你身边的Lina说，是因为她喜欢你。”季桐盯着聂辰泽看，只见他尴尬地避开她的目光，刻意地低头拿起高夫尔球盒看了下。

“你不知道吗？”季桐又问了一遍道。

“你来这儿，不是为了微康项目吗？”聂辰泽转移了话题。

季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看样子你不是一个利用女人感情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让我看不起。我来当然是说微康项目。”

“进去谈吧。”室外虽然无风，但却因为受寒潮影响温度较之前一天低了五度，聂辰泽看到季桐的鼻子冻得发红，便提议进VIP休息室再说。

两人到了VIP休息室后，季桐见聂辰泽脱下手套，便顺手递过计划书，冰冷的手碰到聂辰泽温暖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继续把话题引到微康项目上：“记得之前我和你说，我有新的模式想请柯林尝试的，阿嚏——不好意思。”

季桐说到一半，打了个喷嚏。

“你开车来还冻成这样？”聂辰泽边说边让服务生端了热水进休息室。

“我不知道今天要来佘山，车子油不多，路上又没看到加油站，只能把暖风关了。我没事，阿嚏——”季桐从一旁拿了纸巾，擦拭了鼻子又再次把话题转回到微康项目上。

聂辰泽手里翻阅着计划书，时不时地看着打喷嚏的季桐，直到她将所有内容解释完，摊手向自己说道：“现在就差柯林这一环了。”

“空手套白狼，你倒是套了两头狼。”聂辰泽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了微康的陆一帆以及千羽的销售管理层接纳计划书上的方案，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当然，他更没有想到她会提出推广费与产品售卖挂钩的方案。

“我知道，你那儿做学生群体化妆品推广的几位美妆博主粉丝非常多，只要她们一起推，生意就会起来的，等微康运转起来，我想张总兴许也会愿意投资微康的。微康一旦度过了创业最艰难期，柯林和我们千羽都会有钱收。微康这个资源真的非常好，只要利用好了，各方都会有不错的收益。”季桐兴致勃勃地说着，全然没有察觉聂辰泽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季桐说完后，整个休息室寂静无声，聂辰泽迅速敛回目光看起计划书。季桐见他没有反馈自己，以为没有把意思表达清楚，便站起身坐到聂辰泽身旁，指着计划书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强调了一遍，接着把对新产品的策划想法说了一遍：“上次你给贝莱的面膜提供了当下火爆的卡通形象授权。你还有没有这方面版权在手？又萌又知名的？”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

“喂，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我只说过你谈拢后再说。”

“聂辰泽，你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季桐一下子转过身，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聂辰泽，恨不得把对方按在沙发上。

聂辰泽一旁已是沙发扶手，退无可退，见季桐靠自己这么近，竟是有些慌措：“Ok，我答应。”

“这还差不多。”季桐见聂辰泽答应了自己，方才转过身回到自己座位上收拾道：“我急于拿下项目，贝莱急于找销售经理，我这么做，对大家都好，你没有理由不同意的。”

“那你就得尽快落实这项目。”

“你到底和贝莱除了合作关系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那你一定得好好做推广，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合作，让我看看行业里排行第一的推广公司能推广出什么效果来，阿嚏——”季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尴尬地耸耸肩打算离开。

聂辰泽伸手递出一把钥匙说道：“我的车停在专用车库，你今天开我的车走，明天，我让司机去千羽和你换车。”

季桐玩味地眯眼一笑：“我要开了你的车到千羽的话，明天就上千羽头条新闻了。”

“你会在意这些？”

“难道你不知道车不能随便借吗？”季桐见聂辰泽一脸懵懂，说道：“好意心领了，我自己导航加油。项目成了后，请你喝咖啡。”

“是去看‘拿铁’吧？”

“喝酒也可以，我怕你喝不过我。”

“你说的，不要后悔。”

季桐撇撇唇，做了个手势后便离开了休息室。聂辰泽收起自己的汽车钥匙，看着季桐从面前走过，唇角扬过一抹笑容。

“车子不能随便借。”这是为什么呢？聂辰泽自嘲了这番莫名而起的好奇心，摇摇头拿出震动的手机接听起电话：“嗨，Frank。” fbuL5k5LEIttEl3VZgcj/0jvB7PQRWu0QXK2oIhcd/AnoSDNPSUdBTR8P2CMfWF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