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增加集体收入,村里要建果园,把那一片荒着的乱石坡,规划出来栽果树,要求一个队选一个人去。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管怎么说去果园干活,肯定比整天在队里干活要好得多,不说是吃“皇粮”,至少果园的伙食要比家里的更好,虽吃不上好的,但至少能吃饱。
刘大田能干活不但在队里出了名,就是全村都知道他。他凭着自己有力气,处处有着那么一点点优越感,不只是队里有什么重活第一个想到他,就是村里有啥事也点名要他。他干活不管轻重,能吃苦不怕累,这样的人不管在哪儿都让人喜欢。他也为此感到高兴,在干活时却比以前更加认真。村里点名要他去果园,因为他力气大,身体壮实,是搬石头、放炮、打窝、栽树的好手。
在队会上,队长把这意思说了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如果去了村里的果园干活,每年的工分都按队里的最高分来评定,果园里还有伙食团,还能为家里节约一些粮食,这种好事谁不想去呢?一听说村里点名要刘大田去,男人们都不服,想他刘大田为什么处处能得好处,不就是力气大点,整天像傻子一样不要命地干活,他难道比别人多一只胳膊多一条腿?都是干活的,他能去为什么别人不能去?
有人说:“村里凭啥干涉我们队里的事,每一个队选一个人去,还能由他们定,难道我们不能自己选?”
有人附和道:“就是,总不能啥好事都是他刘大田一个人独占,难道他高人一等?”
“不行,得大家抽签,哪个抽到哪个去。”
有的女人看到自家的男人争起来了,也不甘示弱,在旁边帮着闹,说:“队长也不能太偏心,队里不管是栽秧子或是打谷子,凡是能拿高工分的活,哪样好处没被他刘大田占过,大家都一样地干活,哪个又高人一等呢?”
又有女人附和道:“就是,不能由哪一个人说了算,得听听大家的意见,由大家来选。”
刘大田坐在一边,他听着不但没生气,反而心里乐滋滋的。因为他觉得不管他们怎么说,都等于白说,大家天天在一起干活,哪个干活怎么样,难道别人看不见?谁叫他们平时干活偷奸耍滑,专找轻松的活干呢?再说了,这事村里都定了,还改得了吗?队长听谁的,还不是听村主任的。在这个村里,只要村主任一句话,啥事还摆不平?
在场的男人越闹越凶,似乎像要打架一样,都争着要去。在场的女人,一下齐刷刷地把羡慕的目光投向刘大田,心想,要是自家的男人也像他那样就好了,有的在心里想当初自己为什么没嫁给他呢。他虽然家里穷了点,可他人实在,哪像自家的男人,白天在队里干活磨洋工,晚上回家倒在床上睡得就像头猪一样。
闹得最凶的是王大明,他从心里不服,刘大田有啥本事,只不过有点气力,斗大的字也认不了几个,自己好歹是个初中生,除了干重活差点哪样不比他强。但又转念一想,这是在农村,不管你有天大的本事,谁又欣赏你、承认你呢?刘大田干活行这一点不假,但也不能因为这所有的好事都让他一人包了吧?
队长见大家意见这么大,站起来大声地说:“大家别闹了,这事是村主任定的,我也没办法,你们有意见,找村主任说去,去果园有啥好,整天搬石头、打树窝,肯定比在队里干活累。你们还争着去,要是请我去我还不去呢!你们以为去了果园就不干活了,做梦去吧。”
一席话说得大家再也不敢出声了,低头叹息,只在心里不服,再也不敢说出来了。
队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这事就按村主任说的,刘大田去村果园,散会。”
夜里,王大明怎么也睡不着,走出房门,站在院坝里想着心事。他在外面站了好一阵,用十分愤恨的目光看着山坳上的那间小土屋,刘大田这时肯定十分高兴地喝着酒,说不定还借着酒兴唱几句山歌呢!他越想越生气,巴不得跑上去揍他几下才解恨。但话又说回来,恨归恨,这是村里定的,就算刘大田不去,全队这么多人,也不可能轮到他王大明吧?他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屋里,抽了一阵烟,好像心事重重、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躺在床上的张桂兰翻了一个身,问道:“大明,你怎么还不睡?”
王大明说:“怎么睡得着呢?哪个都知道,如果进了村里的果园就等于吃‘皇粮’了,你想呀,不管干多干少,不管干什么活,都按队里每个劳动力的最高工分来拿,在队里除了栽秧打谷能拿到高分,平时能得到多少工分呢?只要去了果园,管他天干雨旱,到年底只管拿工分回来分粮。”
张桂兰听王大明这么一说,本来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能不能去果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去果园又不是去享福,也是一样地干活。她说:“村里不是点名要刘大田去吗,我看这事就算了。”
王大明生气了:“他刘大田大字不识几个,除了能下点蛮力外,还有啥本事呢?我王大明,哪一点比不上他,为什么处处都受气,处处都让人看不起?总之,我不服。”
张桂兰说:“大明,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果园就是要能干活的人去,村主任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点名要他去的,你还是别多想了,这事定都定了。”
王大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是呀,这事都已经确定了,我又能怎样呢?”
王大明想来想去,自己折腾了一番,似乎也累了,还是上床睡觉去了。张桂兰翻过身来,亲亲热热地把身子挨过去,王大明推开她,说:“我没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