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儿轻松,看得出是队长有意在照顾刘大田。他心里明白,既然队长为了照顾他让他干这活,那就得干好,不然怎么对得起队长的一片好心呢?但真正干起来,却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真是一件难办的事。
有一户姓李的人家,看见刘大田来了,赶忙把他叫到屋里,煮了两个鸡蛋给他吃,还说:“刘兄弟,麻烦你在测粪浓度时,关照一下。昨晚我家那老头子不小心把洗澡水倒在粪凼里,这不是有意的,也不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收粪打田。”
刘大田去到粪坑边看了看,里面粪很少,几乎全是水。他又认真看了看,仿佛这水是才倒进去的,粪坑边还有倒过水的印迹。姓李的赶忙跑来说:“刘兄弟,你看嘛,这坑里的粪全是猪粪,我从没往里面倒过水。不信,你再认真看看。”
刘大田又认真看了看,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刚才吃了人家煮的鸡蛋,他当着那么多人不好明说,他又用那仪器扔进去测了测浓度,笑了笑说:“我看了,也测了,浓度达到了。当然还是有点水的成分,只是水的成分不大,合格。”
姓李的高兴地说:“谢谢大田兄弟。”
刘大田走到一旁后,悄悄地对她说:“其实,这水是才倒进去的,我眼睛一看就知道了。也许你不是有意的,那我就关照你这一回,下次就不行了。”
“要得,要得。”她又往刘大田的荷包里塞了两个鸡蛋。
刘大田当时心里还挺高兴,但事后想起这事,觉得很可笑,心里却也有些不安起来,要是这事被队长发现了,怎么交差,那他在队长心中还算个啥人呢?他做事向来很正直,干活、为人都从没让别人说过什么。如果再这样,那他还怎么为人。他就暗自下决心,以后不管是谁,都严格按规定办,不然他怎么向队长交差,要是有一点点不好的影响,传到队长耳朵里,依队长的脾气,不狠狠骂他一顿才怪。
还有一家,猪粪凼里的猪粪满是水,当着刘大田的面就把半箩草灰倒进去,还拌了拌,让他去测浓度,他想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又一次作假吗?刘大田生气地说:“昨天明明通知了,我们今天要来收粪,你不但往里面加了水,还当着我的面倒灰进去,你这么做,怎么行呢,这不是有意在坑队里吗?”
这户人家的人说:“刘大田,这年头谁坑谁呀?我这样做,不外乎想多算点肥料工分,下半年好多分点儿粮食吃,纯属为了填饱肚子,请你别把这事说出去。”
刘大田想:这家人也不容易,老的七老八十,小的也只有几岁,光靠两个人挣点工分分粮,年底平均下来每个人的粮食还没有他一半多。只好把这事当没看见一样,测了浓度:合格。
没几天,队长找到刘大田说:“我说刘大田,你这粪管员是怎么当的?你看这几天收来打田的猪粪,都是清水一般,田里没有粪,庄稼还怎么长,下年还有谷子打不,你怎么这点事都干不好?那这样,你就把这个粪管员的活儿交给老李,你还是回去休息几天吧。”
刘大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知道是他没有严格按要求测量粪的浓度,但他也是出于好心,没想到好心却办了坏事。他呆愣愣地看着队长,本来他对收粪这事就感到很不安,听队长这样一说,他心里更是觉得愧疚,更不知这事该怎么说,他再傻也不会傻到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他低下头说:“队长,是我没干好。但我也是认真干活的,也从没偷过懒,只是还没全面掌握那测量器的技术,还让我再学学,相信我会干好的。”
队长更生气了,他大声吼道:“你还学个屁,像你这样的猪脑壳,学一辈子也学不会。我说刘大田,你平时干力气活是没的说,可干起这轻松活,你就不行了,你这辈子就是个干重活的命了。你把测量器交给老李,好好回家休息吧!”
刘大田只好把测量器交给了老李,一拐一拐地回家去了。
张玉娟知道这事后,骂刘大田连这个都干不好。每天只知道下蛮气力,这么轻松的活都干不成,简直没用。还说他怎么不跟姐夫学学,人家多会处事呀,去果园没几天就当上了园长。他做得了啥事?给人家提鞋,人家还不要呢。
刘大田不管张玉娟怎么骂,他就是不出声,觉得她骂得对,自己就没有干轻活的本事,只有去干那些粗活、重活、脏活。但转念一想,干粗活、重活又怎样了,还不是一样挣工分吃饭。他干轻活不行干重活不比别人差,干重活是凭劳力吃饭,有啥不好?相反地难道还去和别人计较,再说自己与队长、村主任非亲非故,难道有好事还轮得到他?总之,不管玉娟怎么骂,他都没有吭一声。
张玉娟骂了好一阵后,见刘大田死人般不吭声,也没趣了,她说:“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哑巴啦?以为你很委屈,你也不想想,我委不委屈,我是你的老婆,整天看你像个窝囊废一样,你说我心里是啥滋味?”
刘大田看见张玉娟越骂越生气,还差点气哭了,忙赔笑着说:“玉娟,如果你心里不痛快,你就继续骂吧,只要你高兴了,骂多久都行。其实,你骂得没错,我干这些事就是不行,我只能干下体力的活,但是一样挣工分呀!”
张玉娟说:“挣个屁,你看我姐夫,哪样粮食没往家里拿,你就是晚上不睡觉也干不成他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