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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重构的经典
——写在《新论语》问世之前

儒学的软肋

作为东方文明的象征,孔子代表着中国传统思想和文化的最高成就,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有名的中国人,其声名卓著,已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但盛名之下,《论语》——这部最能体现孔子思想的儒家经典,却很少得到西方学人的好评和赞扬。

当西方学人怀着崇敬的心情,认真拜读《论语》时,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些散乱的道德箴言,不过是劝诫大家要做“好人”。“箴言”平淡无奇,话还说得“颠三倒四”。

在这方面,德国两位最伟大也最深刻的哲学家康德和黑格尔颇具代表性。康德首先就不认为孔子是哲学家,将《论语》看成“不过是给皇帝制定的道德伦理教条”(《自然地理学》);黑格尔对孔子的评价也同样不高,认为他只是“一位实际的世间智者”,其学说是一种“道德哲学”,“没有一点思辨的东西,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哲学史讲演录》)。

总之,《论语》留给西方人的印象,基本是两点:一是缺乏深度;二是没有逻辑。

先不必激动,也不要义愤,以为西方人对我中华文明抱有偏见,或者他们是在故意“亵渎圣贤”。平心静气而论,这些批评并非没有道理。

其实,何止外国人看不懂《论语》,中国人读《论语》难道不也是一头雾水吗?《论语》共20篇,篇目次序散乱,编排没有章法,一篇之内,语句更是随意置放。如果不是历代无数注释家的艰辛梳理和细心阐释,我们今天哪里看得出其中那么多的“微言大义”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儒学的“软肋”——作为儒学最重要的典籍,《论语》之所以如此散乱,是因为它本身并非一部成熟之作,而是一部未经整理的课堂笔记。

《论语》:一部未经整理的课堂笔记

说《论语》是一部未经整理的课堂笔记,有两层意思。一是《论语》未经孔子本人编撰审订;二是目前的《论语》,是孔门众多弟子在不同时期的各种“课堂笔记”的集合。

先说第一层意思。孔子给弟子讲学,特点是“述而不作”,也就是只说不著。不著书,并不意味着不“立说”。他授课时所讲的一切,以及平时与弟子们的问答,都被弟子们认真仔细地记录了下来,为的就是传之后世。他本来应该有机会将弟子们的记录亲自审订一下,晚年时,他曾删订《诗》《书》,编修《春秋》,为什么不对自己的论述也做一番最后订正呢?孔子最终没有那样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无法完成此事——推想起来,这很可能是颜回的早逝。颜回是孔子最心爱的学生,也是对其学说理解最深的弟子,在学说传承上,孔子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了颜回身上。可惜,颜回的早逝,改变了一切。他来不及整理好“课堂笔记”,让老师过目了。更重要的是,孔门之中,再也无人能像他那样理解老师学说的精微和深刻。这对孔子打击巨大,此时,他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悲痛之中,更是难有心力去亲自整理和审订自己的论述了。颜回亡故之时,孔子悲呼:“天丧予!天丧予!”其中的哀伤痛楚,非外人所能体会。

再说第二层意思。现在的《论语》,集合了孔门众多弟子在不同时期的各种“课堂笔记”。由于颜回的早逝,没能留下一部孔子亲自审订的“标准版”《论语》,为了将孔子的思想传承下去,孔门后人就将各个时期的弟子在不同场合记下的孔子之言,合编成了这部《论语》。这“合编”显然缺乏深思,让一部《论语》有些杂乱,其中,有早期弟子的载录,也有后期弟子的记闻,除了孔子之语,还有曾子、有子等人的语录,在“子张篇”中,更是记录了子张、子夏、子游等后辈弟子之言。另有一些文句在不同篇中重复出现,像“巧言令色”句,像“博学于文”句,更是其书未经细心编辑的明证。

《论语》的流传,主要有两个途径:一是师徒口授,一是孔宅壁书。秦始皇焚书之后,《论语》显然在“被焚”之列,濒临灭绝。到了汉代,只有鲁国、齐国靠口传留下两个本子,为《鲁论语》和《齐论语》。后来,汉成帝的“帝师”安昌侯张禹,合二为一,人称《张侯论》。另外,汉景帝时,发生过一件“奇事”,就是在孔子故居的“坏壁”里,发现了孔氏后人暗藏的一批先秦典籍,其中,有古文《论语》,后称《古论语》。《古论语》21篇,据说,与鲁、齐的本子相比,篇次不同,而“文异六百四十余字”(桓谭《新论·正经》)。可惜的是,这部《古论语》后世不传,我们今天读到的《论语》,实际上是张禹编订的。各种版本的《论语》,虽然篇章或文字有相异之处,主要内容却基本一致。这说明《论语》的内容,也就是孔门弟子课堂上的记录,的确真实可信。

西汉之后,《论语》已经成为经典,没人再敢妄加编删改动了。无论文字是否通顺,意思是否一贯,大家能做的就是注释,并在“微言”中寻找“大义”。《论语》的内在逻辑和思想深度,完全淹没在了汉代以来浩如烟海的注释中。

解构《论语》

既然《论语》不是孔子亲自编订的,为什么我们今天就不能重编一下呢?2000多年来,没有人敢这么做过,甚至也没有人敢这么想过,但是,为什么不呢?

这里说“重编”,并非指章节整理、字词考订、文句梳理、义理阐释,而是解构——将《论语》的章节全部分拆,重新结构。在这里,要借用一下西方“解构主义”里“解构”(deconstruction)一词。“解构”就是对一个事物进行分解和重构,并在这一过程中,发现其中所蕴涵的新意义。

《论语》需要一次“解构”:一次系统的分拆,然后重构,并在重构中展现文本原有的意义、内涵和逻辑。

我们现在读到的《论语》,如同一团乱麻,头绪很难理清。其实,《论语》不是没有头绪的,一团乱麻中,我们需要先找到线头,而这线头就是“仁”。

孔子学说的核心是“仁”,“仁”是其思想的逻辑起点。在《论语》中,孔子努力做的一切,就是向弟子解释和阐发“仁”——内在的含义、呈现的形态、外化的形式、求取的途径、实践的方式、实例的说明,以及“天下归仁”的“天命”。

当用“仁”来重新结构《论语》,令人惊奇的是,在不增不删一句一字的情况下,《论语》呈现出全新的面貌。

面目全新的《论语》

重构后的《论语》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首先,将《论语》分为内编、外编。内编是孔子之语,外编是弟子之言。

在现在的《论语》中,孔子之语和弟子之言是混编在一起的,像开篇第一章“学而篇”,一共16条语录,其中就有7条是弟子之言;而“子张篇”里,答问主角更是变成了子张、子夏、子游等后辈弟子。

为了保证孔子言论的准确和纯粹,内编只收入所有“子曰”之语,弟子之言和其他辑录,一律放在外编。

“内编”五篇,为核心篇、路径篇、实践篇、例证篇、哲思篇。

核心篇:从“仁”的定义开始,探讨“仁”是什么?不是什么?有何内涵?怎样才能做到?然后,探讨“仁”在不同社会关系中所呈现出的不同形态——孝、悌、信,以及外化为“礼”,成为人们相互间的行为规范。最后,从仁者的种种作为,展示出“仁”所具有的各种特质。

路径篇:指明求“仁”的三种途径:学习、修身和践行。人之仁者,即是君子,指明君子之路,君子应有的言行举止;人之不仁者,就是小人,提出区分君子和小人的标准。

实践篇:从治国和处世两个方面,讨论“仁”的实际应用。先讲仁者如何从政,包括整套的治国方略——以仁为政、以德治国、以信立国、以教兴国,以及直言、正名、选贤等等;再讲仁者如何处世,怎样面对富贵、闻达,怎样做人、交友、识人,以及好德、慎言、闲居,等等。

例证篇:以实例教学的方式,通过评论弟子、谈诗说乐、思辨案例、议论时政、臧否人物、评说历史,来展现“仁”的深层含义,启发弟子们更具体和深入地理解和领悟“仁”的实质。

哲思篇:将“仁”放在“天命”的层次来思考,并讨论了鬼神、生死、时光等哲学命题。“仁”下植于人性,上合于“天道”,而“性与天道”是孔子学说中最高深的部分。

“外编”三篇,为评价篇、记忆篇、阐释篇。

评价篇:同时代人对孔子的评价,以及孔子去世后,弟子们对其崇高形象的捍卫和对其深刻思想的领悟。

记忆篇:弟子们记忆中的孔子,包括音容笑貌、行为举止、衣食住行以及言传身教。

阐释篇:弟子们就孔子提出的一些主要思想,如孝悌、修身、君子、从政、交友等,进行了阐述和发挥。

在原文没有任何增删的情况下,重构后的《论语》呈现出不同以往的全新面貌——论点鲜明、主题贯穿、层次分明、论述清晰,孔子思想的逻辑性和深刻性,第一次从文本中直接呈现。

让《论语》成为人人都能读懂的新经典

重构《论语》的目的,是让《论语》成为一本有逻辑、有深度,让全世界人——不论东方人还是西方人——无需繁琐注释都能读懂和理解的新经典。

实际上,孔子学说的思想脉络是很清楚的:“仁”就是“爱人”——善待他人。在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仁”又呈现出不同的形态,表现为孝、悌、信。“仁”可以外化为“礼”,使个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符合礼仪规范,但“仁”更多的是源于内心,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一个人想达到“仁”的境界,途径是学习、修身和践行。能够达到“仁”的人,便是“君子”;而没有“仁”的人,就是“小人”。在实践层面,孔子进一步具体阐明,仁者应当如何治国,如何处世,以及如何面对各种人生问题。孔子最后的思考,落在“仁”与“天道”的关系之上。“仁”之行于天下,是人的努力,更是天命。

孔子有关“仁”的学说,在伦理政治层面,论述充分,表现出对人性认识的深刻,但在“仁”与“天道”关系方面的论述,却只留下只言片语,没有完全展开。子贡曾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公冶长篇);并一再感叹:“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子张篇)聪明如子贡者,尚且不懂孔子晚年之思,其他弟子就更不用说了。当年,唯一能理解孔子的弟子,大概只有颜回。他对孔子学说的理解和感受,显然与众不同。他说,夫子之学,“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子罕篇)。高深之中,更有玄妙之处。孔子晚年对“仁”的思考,显然不仅仅停留在伦理政治层面,而是上升到了哲学思辨的高度。只因颜回早逝,没能将孔子晚年有关“性与天道”的思想详尽记录下来,更无法将其传承下去,成为《论语》一书的真正遗憾。今天,我们在《论语》中看到的孔子,犹如一座高山,山峦绵延起伏,顶峰却在云雾缭绕中,隐约闪现。

两千五百多年前,在周游列国的途中,孔子师徒路过一个叫“仪”的卫国小城,守城的官员一定要来见孔子。见后,他对孔门弟子们说:“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沮丧失落呢?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号召天下。”这位没有留下姓名的仪城守官,不能不说是一位先知式的人物。在随后的两千多年里,孔子和他的学说,在困顿和落寞之后,又遭受了火焚和禁毁,但终于一点点被理解和接受,直至天下尊崇。

两千五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似乎看到了历史的轮回。孔子又一次回到了困顿、落寞之中,“五四”新文化运动,让他从神坛跌落下来;而“文革”的风暴,让他再次遭受了火焚和禁毁。如今,他又一点点被重新理解和接受,或许将再次成为一种号召天下的精神力量?

孔子说过:“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宪问篇)一种思想的兴起和衰亡,背后是特定时代的人心诉求。无论命运是起是落,人间是誉是毁,孔子的学说,包含着人性中一些最根本的诉求,正是这些诉求,使之得以永恒。

愿《新论语》能让世界上更多的人读懂孔子。

2011.11.20 LAqrctTqySsMkTikEqcKWv73rJ9ltAaBxo2bfsId5BOX071emSel3I4bd3HH1gd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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