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千年的流光,岁月的洪荒,虽然汤汤逝去不可瞬留,但却也是仁爱厚慈的。因为,总有一些人事,在此间镌镂于碑;总有一些记忆,在此间轮回为风;总有一些红颜,在此间凝结成诗……
时光,定格了多少明媚的忧伤,拉长了多少缠绵的情思,怕是只有它自己才知道。
可我也知,流年的渲染,岁月的涂抹,于你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闲事。
是的,你不需要。
时光啊时光,它与每个人狭路相逢,公平得让人无从诘责,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这日子剪裁成字、缝制成诗,而后,一针又一针,一线又一线地将生命绣到极致。
就这样,你把日子过成了诗,亦将自己活成了诗。
这诗,是风柔日薄的早春,是红藕香残的清秋,也是踏雪寻梅的暮冬;这人,是倚门回首的少女,是赌书泼茶的闺妇,也是守着窗儿的孤老。透过光阴的隙缝,我读到了你的诗,读到了你诗里的故事,也读到了你诗里的叹息。
故事分了又合,红颜来了又去,这么美,也那么伤。
每当这时,细雨打湿流光,思情亦会漫上我的眼睫。那些悄然徙转的年华啊,到底还是滴落了荷花微雨,剪去了杨柳春风,然后,化作记忆的丝缕,将追慕旧事的人儿,一一缠缚。
银河欲转,舟楫欲渡,逐浪于流年深处,让一切开始漫溯。在这一瞬,谁都不忍,拒绝历史的馈赠。
在北宋,一首小诗,便是一壶甜酒;一阕小词,便是一座锦城。在南宋,一首小诗,却是半壶冷酒;一阕小词,也只是半座荒城。
世人都说甜酒好,时人都言锦城美,可那半缺的金瓯,是寻寻觅觅的你啊,耗尽余生的力气,也难以亲吻的过往。回不去的远方,才真的令人肝肠寸断。
于是,你怨,说那藤床纸帐,诉不了缱绻绵长的佳思;于是,你怒,斥那贵胄王公,比不上气盖山河的项王;于是,你祈,怕那冲天长风,去不了遥不可及的蓬莱。
所以,我想陪着你怨,陪着你怒,也陪着你祈。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在缘分的指引下,隔着流年的长河对望;如此一来,我们便能相逢于锦词妙句之中,相知于千古风月之间,沉醉,而忘却归路。
是的,在此刻,我不想回去。你明白的,所谓知己,便是你懂我的聚散悲欢,我晓你的芳韵情心。真的,无论是细雨春茶,还是寒霜冷雪,我们都要痛痛快快地,一起饮下。
然后,我们还要,在已然岑寂的喧嚣里,相拥一叹;我们还要,在已然荒僻的繁华处,相视一笑。
哦,不,不只是这些,我还想,陪你喝一壶酒,陪你打一次马,我可没忘了,你这样的“词国皇后”,可不只是“词压江南,文盖塞北”而已。
扬起古道上的浮尘,就像捧起我们的微渺生命,勾起我们的起落悲欢。每一秒每一分,都是不可多得的佳期,不可复制的词章。
很可能,于缘分极深处,我也忘了去辨,这一次,是我访问了你的昨夜,还是你预约了我的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