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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商业的发展和富商大贾的出现

春秋战国间,随着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发展,社会分工的日益细密,商品经济的比重就一天天加大。这是早期封建社会中产生的一种商品经济,在整个经济当中不起决定的作用。

四方土特产的交流 这时由于人民对山林薮泽的大量开发,四方的土特产已开始大量的交流:

(一)南方的土特产主要为木材、矿产、海产和鸟兽。楚国出产的木材有长松、文梓、楩、柟、豫章等,出产的野兽有犀、兕、麋、鹿(以上出产在云梦泽,见《墨子·公输篇》,云梦在今洞庭湖以北地区)、象(《战国策·楚策三》)。还有羽、翮(大鸟羽)、齿(象牙)、革(犀、兕的皮)等产品(《荀子·王制篇》)。矿产有黄金(《战国策·楚策三》)、铜、锡等。据说:“荆(楚)南之地,丽水之中生金” [1] ,已有很多人在那里淘金,政府已有“采金之禁”,曾处死了很多人(《韩非子·内储说上篇》)。这时南方出产的铜、锡是很著名的,《考工记》曾说:“吴粤(越)之金、锡”,李斯《谏逐客书》也提到“江南金、锡”。水产有鱼、鳖、鼋、鼍,出产在长江汉水中(《墨子·公输篇》)。还有珠、玑等出产(《战国策·楚策三》)。蜀地出产的矿产,著名的有曾青(碳酸铜)、丹砂(硫化汞)等(《荀子·王制篇》),即李斯《谏逐客书》所提到的“西蜀丹、青”。这是当时两种最贵重的矿物质颜料,其中尤以丹砂为贵重。南方的水果以橘、柚最著名。

(二)东方的土特产主要为海产和织物。海产主要为鱼、盐,织物除普通布帛外,有所谓紫、 等(《荀子·王制篇》)。紫是一种紫色的丝织品, 是一种粗的麻织品。

(三)西方的土特产主要为矿产和鸟兽,有皮革、文旄(《荀子·王制篇》)和铁、池盐等。旄是牦牛尾。

(四)北方的土特产主要为家畜和果树。家畜主要为犬、马(《荀子·王制篇》)、橐驼(《战国策·楚策一》)。果树主要为枣、栗(《战国策·燕策一》)。

上述战国时代四方土特产的情况,基本上已和汉代差不多。 [2]

战国时代著作的《禹贡》,其中所谈到的各州贡品,实际上也就是战国时代各个地区的土特产。我们现在分叙于下:

(一)兖州有漆、丝、织文(染织品)。

(二)青州有丝、檿丝(檿是柞树,檿丝即柞蚕丝)、枲(麻皮)、 (细的麻织品)、盐、各种海产物、松、铅、怪石等。

(三)徐州有 珠(蚌中的珠)、鱼、磬石、桐、染色的羽毛、玄纤缟(黑色细的丝织品)等。

(四)扬州有金三品(金、银、铜)、锡、瑶琨(美玉)、筿 (竹竿)、齿、革、羽毛、草雨衣、织贝(染织品)、橘、柚等。

(五)荆州有金三品、杶、幹(柘幹)、栝、柏、砺砥(磨石)、砮(作箭头用的砮石)、丹(丹砂)、箘、簬(竹名)、楛、菁茅(有毛刺的茅)、玄 (黑色浅赤色丝织品)、玑组(穿珠的丝带)等。

(六)豫州有漆、枲、 、纻(粗麻)、纤纩(细的丝棉)、磬石等。

(七)梁州有璆(美玉)、铁、银、镂(钢铁)、砮、磬、熊、罴、狐狸等。

(八)雍州有球、琳、琅玕等玉石。

《周礼·职方氏》又说:兖州青州“其利蒲、鱼”,扬州“其利金(铜)、锡、竹箭”,荆州“其利丹、锡、齿、革”,豫州“其利林、漆、丝、枲”,雍州“其利玉、石”,幽州“其利鱼、盐”,冀州“其利松、柏”,并州“其利布、帛”。这些记述,和我们前面所叙述的四方土特产的情况,大体上相同。

商业和交通的发展 春秋战国间由于生产力的提高,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发展,商业也发达起来。当时商业和手工业的经营者,一般可以取得十分之二的利润。据说“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史记·苏秦列传》)。地主、官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商业市场有很多联系;他们剥削所得的多余农副业产品,也需要通过市场换取大量的奢侈品,这时贩卖奢侈品的利润是最多的。大商人吕不韦的父亲就曾说:珠玉买卖的利润,可有百倍之多(《战国策·秦策五》)。同时,由于社会分工日益细密,农民除了粮食、布匹、菜蔬以外,农具和若干实用物品都需要向市场购置,农民的“余粟”、“余布”已投入交换的领域,手工业者制造出来的农具、陶器、木器、车辆、皮革器也都投入交换的领域。在这样“以粟易械器”和“以械器易粟”的过程中(见《孟子·滕文公上篇》),商人为了“市贾(价)倍蓰”,也就不顾“关梁之难、盗贼之危”,而奔走四方了(《墨子·贵义篇》)。

由于各个诸侯国和各个地区间商品交换上的需要,交通工具有了进步。战国中期的造船技术已达到相当的水平。航行于岷江、长江中的舫船(两船相并而组成的大船),能够载运五十人和足够吃三个月的粮食,顺流而下,“一日行三百余里”(《战国策·楚策一》、《史记·张仪列传》)。同时车辆制造技术更有进步,《考工记》的《轮人》已经要求车轮的制造做到“虽有重任,毂不折”。墨翟曾说他制造的车辖,可以“任五十石之重”(《墨子·鲁问篇》)。秦国为了解决从汉中到蜀地交通上的困难,在范雎为秦相期间,已经修筑起架空的栈道,有所谓“栈道千里,通于蜀汉”(《战国策·秦策三》、《史记·蔡泽列传》)。桥梁架设的技术也有进步。公元前二八九年(秦昭王十八年)秦将司马错攻魏的垣、河雍,“决桥取之”(《史记·秦本纪》)。河雍即河阳(今河南孟县西),在黄河北岸,正与黄河南岸的孟津相对。当时河雍和孟津间已架设浮桥,这就是历史上黄河的第一座浮桥,当司马错攻取河雍时,是冲决河桥而取得的。这就是后世富平津的河阳桥的起源。公元前二五七年(秦昭王五十年)秦“初作河桥”(《史记·秦本纪》),用来便利河西和河东的交通,这又是后世蒲津桥的起源。春秋晚期秦后子出奔到晋,“享晋侯,造舟于河,十里舍车,自雍及绛。归取酬币,终事八反”(《左传》昭公元年)。但这不是常设的浮桥。黄河上常设浮桥,是从战国中期开始的,这是商业和交通重大发展的结果。公元前二四〇年(赵悼襄王五年)赵国派“庆舍将东阳、河外师守河梁”(《史记·赵世家·正义》:“河梁,桥也”)。这是赵国在黄河中游设置的浮桥,用以便利东阳和河外的交通的。

图二十三 蒲津桥、河阳桥与武遂(通道)位置图

这时南方水上交通很有发展。在今太湖、鄱阳湖、洞庭湖的周围,水道纵横,水上交通四通八达。岷江、长江、汉水以及湘水、资水、沅水、澧水的交通,都很通畅。同时,由于邗沟和鸿沟等南北向的运河的开凿,南方和北方之间的水上交通也大有发展。中原地区的陆路交通,这时也有很大发展,在魏、赵、齐等国之间有着许多交错的交通大道,当时通称为“午道” [3] 。“午道”并不是指一条交通大道,而是指许多条交错的交通大道。“午”这个字,就是一纵一横而交错的意思。

当时韩国有一条南北交通要道叫武遂(在今山西垣曲东南),靠黄河北岸。“遂”当读作“隧”,武遂是穿凿山岭地带而成,用以贯通韩国黄河南北两区,并具有关塞的性质。由此北上可以直达韩的故都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南下渡黄河可以直达韩的大县宜阳。

从成皋沿黄河到函谷关,有一条交通大道,当时人通称为“成皋之路”(《战国策·秦策三》),东方各国合纵攻秦常常由此进军。在秦国,从汉中越过七盘岭进入蜀地,有一条通道叫做石牛道,也叫牛金道。在三晋地区,通过井陉(今河北井陉西)、轵道(今河南济源西北)、孟门(今河南辉县西)、天门(今山西晋城南天井关),有许多条通道沟通太行山两侧地区。在楚国,从南阳盆地东出伏牛山隘口,有一条通向中原的大道,叫做“夏路”(《战国纵横家书》二十四、《史记·越世家》)。根据鄂君启节铭文,从伏牛山隘口的方城(今河南叶县西南保安)东南向有一条车道,经过象禾(今河南泌阳北象河关)、畐焚(今河南遂平)、繁阳(今河南新蔡北),到达下蔡(今安徽凤台)和居巢(今安徽寿县东南);水路通过汉水进入长江,东向经过鄂(今湖北武汉东南)、彭 (今湖北湖口东,“ ”通“蠡”),到达松阳(今安徽枞阳);进入泸江,到达爰陵(今安徽宣城);向南经过湘水西南向,可以到达 阳(今广西全州北);经 水(今耒水)南向,可以到达鄙(今湖南永兴)。

当时无论陆路或水路,运输物资的数量是很大的。鄂君启节铭文说:“屯三舟为一舿(舸),五十舿(舸)。”就是说水上运输,集三舟合为一舸,以“五十舸”即一百五十舟为限。鄂君启节铭文又说:“女(如)马,女(如)牛,女(如) (特),屯十台(以)堂(当)一车;女(如) (担)徒,屯二十 (担)台(以)堂(当)一车;台(以)毁于五十乘之中。”这是规定陆上运输以车五十乘为限。如果用马牛等牲畜来驮载货物,则集十匹以当一车;如果用肩挑者(担徒)来挑担,则集二十担以当一车。所谓“以毁于五十乘之中”,就是说必须把牲畜驮载的和用人肩挑的折算好,从规定的五十乘中扣除。这样在运输的通行证上明文规定陆路以五十辆车为限,水路以一百五十只船为限,说明战国中期以后官僚和商人陆运或水运的物资,数量已经很大了。

垄断市场的大商人的出现 春秋战国之际由于商品交换的发展,商人垄断市场的情况开始出现了。孟子说:“有贱丈夫焉,必求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网)市利。”(《孟子·公孙丑下篇》)就是说:在旷野的集市上,有商人登到横断的高岗上,即所谓“垄断”上,临高望远,左顾右盼,见利就网罗,于是把市利全网罗了。这就是“垄断”一词的来历。这样在集市上进行“垄断”,实际上网罗不到大利的。当时富商大贾网罗大利的主要方法,就是囤积居奇,掌握时机。当时依靠囤积居奇、垄断市场而成为大商人的已经不少,著名的有范蠡、端木赐等人。

范蠡,楚国人,越王勾践的谋臣,帮助越国奋发图强,灭亡吴国,建立霸业。后来离越入齐,又从齐到达当时居于交通中心的商业城市陶邑,从事经商,号称陶朱公。他采用计然的贸易理论,“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史记·越世家》),“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子孙又继续加以经营,家产富到“巨万”(《史记·货殖列传》)。

端木赐,字子贡,卫国人。孔子弟子,善于辞令,曾游说齐、吴等国,促使吴救鲁伐齐。孔子说他很有经商的本领,“亿(臆)则屡中”(《论语·先进篇》),就是说猜测商情往往猜中。他经商于曹、鲁两国之间,“与时转货资”,很是发财,“家累千金”(《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成为孔门七十子中最富的一个。他“连驷结骑”,带着礼品,聘问各国,“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史记·货殖列传》)。

当时商人采用这种囤积居奇、掌握时机的经商方法,已较普遍。《战国策·赵策三》载希写对建信君说:“夫良商不与人争买卖之价,而谨司时。时贱而买,虽贵已贱矣;时贵而卖,虽贱已贵矣。”这样讲究囤积居奇和掌握时机,只有在商品经济比较活跃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同时也必须是富商大贾有大本钱才可能这样做的。因而“长袖善舞,多钱善贾”,已成为当时流行的“鄙谚”(《韩非子·五蠹篇》)。

到战国晚期,投机的商人更为活跃,吕不韦就是当时著名的投机大商人。他原是个“家累千金”的“阳翟(今河南禹县)大贾”,但是他不满足于做商业的投机,要把商业上的投机方法运用到政治上来,认为做珠玉生意盈利有“百倍”,而“立国家之主”可以盈利“无数”(《战国策·秦策五》)。因而他到赵的国都邯郸经商,结识了作为“质子”留在那里的秦公子异人(即子楚),就认为“奇货可居”(《史记·吕不韦列传》)。后来吕不韦的政治投机居然成功,异人被接回立为太子,接着继承王位,便是秦庄襄王。吕不韦因此出任秦的相国,封为文信侯,并取得了“仲父”尊号,一度掌握着秦的大权。

各种巨富的产生 战国时代的巨富,一种是依靠囤积投机起家的,如前面所举的范蠡、端木赐之类。一种是由经营大手工业起家的,如上一章中所举的猗顿、郭纵之类。这类经营大手工业起家的巨富,同时也还有兼营商业的。《尸子·治天下篇》说:“智之道,莫如因贤。譬之犹相马而借伯乐也,相玉而借猗顿也,亦必不过矣。”说明猗顿不但由于经营河东的池盐而成巨富,而且兼营贩卖珠宝的商业,因而有高明的“相玉”技能。《淮南子·氾论篇》也说:“玉工眩玉之似碧卢者,唯猗顿不失其情。”碧卢是一种美玉的名称。这是说:只有猗顿才能辨别美玉的真伪。这些巨富的财富是能和诸侯国国君的财富相比的。《韩非子》就曾把“上有天子、诸侯之势尊”和“下有猗顿、陶朱、卜祝 之富”相提并论(《解老篇》)。到秦始皇时,更有开发丹穴和从事畜牧成巨富的。据说,巴郡有寡妇名叫清的,曾因开发丹穴内的丹砂发大财。又有乌氏(今宁夏固原东南)人名倮的,他买了精美的丝织品献给游牧部族的戎王,戎王偿还了他大量的家畜,因而由畜牧成为巨富。秦国为了奖励起见,曾“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曾为寡妇清建筑女怀清台(《史记·货殖列传》)。这时少数巨富的产生,说明当时商业的发展,高利贷的发展,加快了财富的集中,加剧了财富的不平等,促使社会上贫富悬殊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1] 丽江,顾观光《七国地理考》以为即今云南金沙江。按《山海经·南山经》说:“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丽 之水出焉,而西注流于海。”《山海经·大荒东经》又有招摇山,“融水出焉”。《吕氏春秋·本味篇》“招摇之桂”,高注:“招摇,山名,在桂阳。”由此推断,丽 水当即漓水,招摇山当即阳海山(今广西兴安南海洋山),丽江亦当即漓水。

[2] 《史记·货殖列传》记述汉代各地物产的情况说:“夫山西饶材、竹、榖(木名)、 (山中纻)、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柟、梓、薑、桂、金、锡、连(铅)、丹砂、犀、瑇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毡)、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棋置,此其大较也。”

[3] 《战国策·赵策二》载策士所造苏秦游说辞说:“秦攻齐,则楚绝其后,韩守成皋,魏塞午道。”《史记·苏秦列传》同。《赵策二》又载策士所造张仪游说辞说:“今秦发三将军,一军塞午道,告齐,使兴师渡清河。”《史记·张仪列传》同。《索隐》说:“此午道当在赵之东,齐之西也。午道,地名也。郑玄云:一纵一横为午,谓交道也。”《史记·楚世家》载顷襄王十八年楚人有以弋射说楚王道:“朝射东莒,夕发 丘,夜加即墨,顾据午道,则长城之东收,而太山之北举矣。”《索隐》说:“午道当在齐西界,一从一横为午道。”由此可见,午道是魏、赵、齐三国之间交错的交通大道。 Yd8W8WKH6HsvMtbAGKOSgd/SqCjgYb8jMfKn3CYuDF6heNT02FvDT8Tqj0Kwo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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