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生存在一个丰富多彩而又无限广大的世界中。如果我们出于对世界进行哲学把握的需要,来对世界上纷繁复杂的现象进行概括,那么可以得到物质与精神这两类现象。而精神归根到底又是来源于物质的。因此,这个世界是一个物质的世界。坚持世界物质性原理是我们坚持唯物主义,反对唯心主义,并制定正确的思想路线的基础。
物质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世界本原和统一性的最高抽象,是辩证的历史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基石。辩证的历史的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继承了古代朴素唯物主义、近代机械唯物主义的基本前提,并克服其历史局限性的基础上,创立和发展起来的现代的唯物主义形态。
古代朴素唯物主义是一种原始的、自发的唯物主义。它用某一种或某几种具体的物质形态来解释世界,把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归结为几种“原初物质”。例如古代中国的元气说认为,一切有形的物体都是由客观的元气所生成,元气是构成世界的本体。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认为世界是由水组成的,德谟克利特认为世界万物是由原子和虚空构成的,原子是世界的共同基础。这些哲学家的物质观坚持了唯物主义的根本方向,对世界的物质性进行了可贵的探索。由于社会实践和科学技术的限制,他们的观点往往是一种直观和猜测,表现出简单化、片面化的倾向。
近代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物质观是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而形成的。形而上学唯物主义者认为原子是最小的物质单位,也是世界的本原,原子的属性是一切物质形态不变的属性。由于科学技术发展水平的限制和缺乏辩证的思维,它的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它把在质上无限复杂多样的物质世界,归结为某种特殊的、简单的粒子(原子)在量上的、组成上的不同,而看不到原子本身的多样性、复杂性;它不理解特殊和一般、个性和共性的辩证统一,把某种特殊的物质形态误认为物质的一般;它把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关于物质结构的自然科学理论同哲学上的物质范畴混为一谈;它割裂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物质统一性,在社会历史领域必然会陷入唯心主义。
辩证的历史的唯物主义物质观,是在总结19世纪以来自然科学重大成就的基础上创立的。这是哲学物质理论发展史上的重大飞跃,是哲学物质观发展的高级阶段。早在19世纪80年代,恩格斯就指出:物质无非是各种实物的总和,而这个概念就是从这一总和中抽象出来的。列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总结了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自然科学的新成就,批判了“原子非物质化”“物质消失了”的错误观点,确定了物质的经典性定义:“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觉感知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 这样就确定了物质的根本属性是“客观实在性”,同时把物质的根本属性与物质的具体形态、具体结构区分开来,从而克服了旧唯物主义的局限性;它指出了物质世界可以被人的感官所感知,可以被人的认识所反映,从而坚持了彻底的唯物主义反映论和科学的可知论。列宁是从意识本原的角度给物质下定义的,而排除了关于物质的属性、形式、关系等因素。从物质和意识的对立统一关系中去把握物质、规定物质,是辩证的历史的唯物主义物质观的根本特点,标志着人们对哲学物质概念理解的重大转向。
物质观是与运动观、时空观密切联系在一起的,运动、时间和空间则是运动着的物质的存在形式。正是因为物质世界的不断运动,才使世界万物丰富多彩。宇宙间不存在没有物质的运动,也不存在没有运动的物质,物质和运动是不可分割的。物质是运动的承担者,是一切运动、变化和发展的基础;运动是物质所固有的根本属性,是一切物质形态的存在方式。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普遍的、永恒的和无条件的,因而是绝对的。古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的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说明了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如同川流不息的河流,永远处于不停的运动之中。在肯定运动绝对性的同时,辩证的历史的唯物主义并不否认物质也有某种静止的状态和稳定的形式。静止是运动的一种特殊状态,静止是有条件的、暂时的,因而是相对的。
时间和空间是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时间是物质运动过程的持续性、顺序性,其特点是一维性或不可逆性。所谓时间的一维性,指时间只能沿着一个方向前进,从过去、现在到将来不可逆转。空间是运动着的物质的广延性,其特点是三维性,即物体都有长、宽、高三个方向。时间和空间作为运动着的物质的存在形式,它们同物质运动是不可分离的。一方面,时间和空间离不开物质运动,离开物质运动的时间和空间是不存在的。另一方面,物质运动也离不开时间和空间,离开时间和空间的物质运动也是不存在的。时间和空间同物质运动的不可分割性,表明了它们作为物质运动的存在方式同物质一样,也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的客观存在。时间和空间作为物质的存在形式,它们的客观实在性是不变的、无条件的,因而是绝对的;但时间和空间的具体形态、具体特性是可变的、有条件的,因而是相对的。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们的时空观念会发生重大的变化,但时间和空间的客观实在性却是无法改变的。
人类社会是从自然界演变、发展而来的,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也是统一的物质世界中最高级、最复杂的一种物质体系。自然界的演化和发展是人类社会产生的物质前提,而劳动是人类社会产生的现实基础。要把握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就要揭示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物质统一性。
现代自然科学以大量确凿的事实证明了自然界的物质性。在宇宙中,物质的基本形态是实物和场,它们是相互联系、相互转化的,从而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物质形态。宇宙中物质可划分为微观、宏观和宇观三个层次,它们都遵循着物质运动的规律。如果说能量守恒定律揭示了物质世界各种运动形式的联系和统一,那么生命科学的发展则证明了有机物和无机物也是相互统一的。生命科学发现生命现象的基础是蛋白质和核酸等生物大分子的蛋白体,蛋白质复杂而巨大的分子具有普通分子所没有的特性,即具有自我更新的生命能力。
自然界的物质性对人类社会具有先在性。一方面,自然界产生在人类社会之前,人类社会是在自然界的基础上产生的,是自然界本身由自在形式发展到自为形式的高级物质形态;另一方面,虽然人类社会与自然界已有了质的区别,但它的存在和发展仍然要以自然界的物质存在作为自己的基础。在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中,已经创造出了人化的自然,但人化的自然仍然是物质、能量的运动过程,是自然界的物质转化形态。
人类社会有其产生的自然前提和现实基础,如果说自然前提是指人类社会产生的可能性,那么使这种可能性成为现实的则是劳动。劳动使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分化开来,同时又把它们联系起来,使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不断地进行着物质和能量的交换,并产生了具体的社会形式,从而使人类社会获得了持续发展的动力。
现代科学证明,人和人类社会是从古猿及其动物联合体演化发展而来的。作为人类祖先的古猿,其生存环境有一个从林栖到地栖直到完全转入开阔的热带草原的演变过程。古生物学、古人类学和考古学的研究表明,由于当时气候条件的变化,在古猿向热带草原迁徙的过程中,与生存环境相适应,它们逐步直立行走,解放了前肢,使猿脑的结构开始发生重组,脑容量缓慢扩大,这些都为人类的产生在体质上准备了自然前提。
人类社会产生的现实基础是劳动。劳动是人类对自然界的积极改造,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和能量的变换过程,其根本标志是制造和使用工具。在纯粹的自然界中,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劳动。但是,劳动却以萌芽的形式存在于自然界的高级动物——古猿的活动中。这种“最初的动物式的本能的劳动形式”,对于从猿到人的转变有着重要的中介作用。首先,它促使前肢已得到解放的古猿越来越多地利用自然界现成的工具从事获取生活资料的活动。这种本能式的劳动促进了手和脚的专门化发展,使手具备了变为制造和使用工具的人手的可能性。所以,恩格斯认为:“手不仅是劳动的器官,它还是劳动的产物” 。其次,它促使古猿的心理不断发生变化,并对所感知的周围环境产生一种意识。这种意识虽然只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然而却是人类意识的萌芽。最后,它促成了语言的产生。在语言和劳动的推动下,猿脑开始转变为人脑。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认为劳动创造了人本身。
以物质资料生产方式为基础的社会物质生活过程和社会物质关系体系,是贯穿人类社会始终的物质运动形式。自然环境(地理环境)、人口和生产方式构成社会运动的基本的物质因素,这些因素的总和构成了人类社会的物质生活条件。其中,生产方式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集中体现了人类社会的物质性。
自然环境或地理环境是指与人类社会所处的位置相联系的各种自然条件的总和,如气候、土壤、山脉、河流和矿藏等,它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经常的和必要的前提条件。自然环境的好坏对于劳动生产率、生产的发展有重要的影响,可以加速或延缓社会的发展,但不能决定社会的性质,不能决定社会制度的更替。
人口生产和物质生产是人类社会存在的两个基本因素,两者在人类历史上“同时并存”并相互作用。恩格斯指出:“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 社会是人的社会,历史是人的历史。没有人自身的生产,当然也就没有人类社会及其历史。马克思恩格斯说:“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 在任何一个历史阶段,物质生产都必须以一定量的人口为基础。没有一定量的人口,物质生产便不能进行,社会也无法存在和发展。物质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第一次是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开始的” ,人口的数量、质量、增长率和分布状况等,都从不同的方面对经济社会的发展产生影响,起着加速或延缓的作用。
总之,人类社会尽管有复杂性和特殊性,但它同自然界一样,也是物质的。人类社会的物质性,不仅体现在它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还体现在它本身就是以物质资料生产方式为基础的社会的物质生活过程和物质关系体系,是体现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高级的物质运动形式。
意识是和人及人类社会一起产生的。意识的产生既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也是一个社会历史过程。从本质上看,意识是人脑的机能和客观世界的主观映象。而人一旦意识到意识自身并对意识进行模拟时,便产生了“人工智能”,这标志着人类的意识发展到了更高级的阶段。意识是人所特有的活动,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长期发展的产物,其本质是人脑的机能,是客观世界的反映。
意识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在这一过程中,有三个决定性的环节:其一,由一切物质所具有的反映特性到低级生物的刺激感应性。物质的反映特性是一切物质所具有的,是“物质的本性”的最普遍的表现之一。其二,由低级生物的刺激感应性到高级动物的感觉和心理。刺激感应性是一种最低等的反映形式,是生物趋利避害的选择性。从刺激感应性到动物的感觉和心理,是对物质世界的反映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其三,由高级动物的感觉和心理到人类意识的产生。动物心理是较高级的反映形式,它是人类意识产生的基础。人类意识的产生,是生物反映形式最根本的飞跃。
意识不仅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而且是社会的产物。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重点理解劳动的作用。劳动为意识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客观的需要和可能,正是在劳动的推动下,产生出人的抽象思维能力和人类意识这种高级的反映形式。“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 作为思维外壳的语言也是在劳动过程中产生和发展的,在劳动过程中由于协同动作的需要,已经到了彼此间非说不可的程度,于是产生了语言。“语言是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因而也为我自身而存在的、现实的意识。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 语言的产生,使人类获得了交流思想的工具,从而推动了人类意识的发展。在劳动和语言的推动下,猿脑变成人脑,其容量越来越大、结构越来越复杂而严密,从而为意识的产生提供了物质基础。没有劳动和人类社会,就不会有人类意识的产生。所以,马克思说:“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 。
意识来源于物质,但又不同于物质而具有精神现象的特征。意识是特殊的物质——人脑的机能。作为人脑的机能,意识是人脑在第一信号系统和第二信号系统的基础上进行的精神活动。人脑是意识的器官,但不是意识的源泉。意识是人脑的机能,但只有人脑也不能产生意识。从本质上看,意识是对物质世界的主观映像。“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 。它说明,意识就其反映的形式来说是主观的,就其反映的对象和内容来说则是客观的。无论是哪一种认识,归根到底都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由于个体意识的差别性,对同一对象或同一客观过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映,这体现了意识的主观性。意识的主观性不否定意识的源泉和内容的客观性,因为任何认识所反映的对象都是客观存在的,都有自己的客观“原型”。
辩证的历史的唯物主义在肯定物质决定性作用的前提下,又承认意识在认识世界中具有巨大的能动作用。意识的能动作用,是指人类能动地反映世界,又能动地改造世界的作用和能力。“一切事情是要人做的”,“思想等等是主观的东西,做或行动是主观见之于客观的东西,都是人类特殊的能动性。这种能动性,我们名之曰‘自觉的能动性’,是人之所以区别于物的特点” 。意识的能动作用表现在:意识活动的目的性和计划性,人的活动中预定的蓝图、目标、活动方式和步骤,都体现着意识活动的目的性和计划性;意识活动具有能动性和创造性,人不仅能反映事物的外部现象,而且能够认识事物的本质和规律,不仅能够“复制”当前的对象,而且能够追溯过去,推测未来;更重要的是,意识活动对客观世界具有改造作用,意识可以通过“思维操作”,实现对客观事物观念的改造,指导并通过实践把理想变为现实,从而实现对世界的改造。这正如列宁所说的:“世界不会满足人,人决心以自己的行动来改变世界”,“人的意识不仅反映客观世界,并且创造客观世界” 。
人工智能就其本质而言,是对人的思维的模拟。现代电子计算机的产生便是对人脑思维功能的模拟。它撇开了人脑的内在结构,也撇开了意识的社会性,而仅把人脑思维作为一种信息处理过程,并形式化为四个部分:信息的输入或接收、信息的存储或记忆、信息的运算或分析、信息的控制和输出。现代科学技术用相应的部件来完成这四个过程,就构成了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用输入器模拟人的眼、耳、鼻等器官,接受外界的信息,用存储器模拟人脑对信息的记忆功能,用运算器模拟人脑对信息的加工、处理,用控制器模拟人脑调节各方面信息,指挥其按各项指令正常运行。这些机制表明,人工智能并不等同于人本身的智能,更不会超过人本身的智能,只不过是类似于人的思维的“机器思维”。这种思维同人脑思维有本质上的区别:人工智能纯系无意识的、机械的、物理的过程,而人类意识却主要是生理的和心理的过程;人工智能没有社会性,人类意识却具有社会性,人在行动时,一般都考虑到由此引起的社会效果;人工智能没有人类意识所特有的能动的创造性,它只能接受人脑的指令,必须由人预先把思维过程加以形式化和符号化,以一定的信息输入电脑后才能工作。人工智能的工作机制体现了世界的物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