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茬胡子扎的孩子哇哇大哭,拼命扭动挣扎“俺爹早死了,俺没有爹。”
“屁话,我就是你爹。”张复汉将那孩子夹在腋下从怀中摸出几颗红果塞入他手中,语气柔和“叫爹吧,爹给你肉吃。”
几颗红果倒是引得孩子全部的目光,死死攥在手里笑,鼻涕落在张复汉的衣襟上“俺娘不让。”
“球。”张复汉咬牙切齿蹦出一个字,眯起眼笑,放开孩子轻轻抬脚踹了一脚“没良心的东西。”
玉莲门内喊了一声,带着一丝怒意“站在门外作甚,还不滚去煎药?”
张复汉倒是没了脾气低头吭了一声乖乖走进门端起笑容“玉莲,我看你穿旗袍一定好看,过几日我给你讨几尺布吧。”
“你这人倒是不要脸皮的紧。”那女人忙碌起来头也不抬,女人并不美丽,只是手脚粗壮慈和,张复汉痴痴看着,一些美妙的联想倒是映衬得他眸子有些野性,后背也紧张的湿漉漉的,甚至连呼吸也不连贯了“玉莲,不如让孩子叫我爹吧?”
“贫嘴赚便宜。”玉莲的目光也有一丝火焰,慢慢燃烧起脸上的一丝红晕,有些润有些柔,轻轻抬手皖一把额头秀发“去喊我公公吧。”
“哎,我让他满意。”张复汉拍了一下大腿哈哈笑,倒是不太关心栓子的死活,玉莲啐了一口“让他来开药,想多了。”看着张复汉眸子中的火焰,玉莲有些慌的收回眼睛,转瞬脸又烧的通红,映衬一阵迷乱的幸福。
栓子微微睁开眼,心中又叹了口气喃喃“还管不管我的死活?”
土郎中佝偻身子满脸堆笑,手中量着药草却似有似无漫不经心的挡在玉莲的身后,将张复汉的目光挡住,舀了一瓢水慢吞吞倒入药锅“出去煎药吧。”
“爹在这吃吧,跟小柱子一起?”玉莲脸色也有些羞臊,公爹定然是看明白的,只是这并不是自己本意,也不好解释。土郎中端详栓子的脸色“这伤倒是愈合过,本也不打紧,家里粮食紧,不吃也无妨。”
“缺不了一口。”玉莲低头瞥了一眼张复汉的身影莫名有些紧张“都在这里吃。”
“是,我有酒,我去寻个下酒菜,咱们爷们喝两杯。”张复汉也笑,客客气气中带着威胁与不容辩驳“我去找个荤菜。”
“那如何是好。”土郎中的喉头开始干燥,心中实在兴不起推辞的话,索性笑“又劳烦张爷了。”
“哪里话。”张复汉低头看了一眼栓子,试探的询问“喝酒?”
“喝!”栓子本不曾想到喝酒,只是想喝酒壮胆,灌出几分豪气挡住这疼痛,显得像是条汉子。张复汉这厮,栓子倒是有些恨,有些怒,有些无奈,有时候压根儿发痒恨不能现在就剁了狗日的,有时候倒是觉得也是条好汉,狗日的好汉,栓子喃喃“这个该死狗日的。”
几根咸萝卜条,纸包的一把花生米,竟然有一个炒菜,用一些碎肉皮裹的白菜汤,清汤漂浮的肉片闻上去香的很,一壶酒分开在三个大碗里倒是显得有些单薄,张复汉给栓子灌了一口有些心疼“省着些。”
热辣辣的酒液涌动,栓子剧烈咳嗽倒是笑的愉快“狗日的。”
“掺点水吧。”土郎中有些不舍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捏一根萝卜含在嘴里吸吮,张爷倒是豪爽一口干了碗中酒不断舔舐碗沿,上下的舔舐留恋的叹了口气“舒服。”
“若是日日能喝,怕是神仙的日子了。”土郎中有些鄙夷张复汉的鲁莽与迫不及待,微微伸手护住自己的碗叼着那根萝卜条像是护着窝的老母鸡,张爷眼神在他的碗中盘旋打量,土郎中弓腰吐出萝卜条,却掉入酒碗,再呸呸冲碗中吐两口唾沫,笑眯眯捞起那萝卜塞入口中“还是这样香的。”
栓子隐约有些身子热,费力挪动靠在墙上看着眼前几人,倒是露出笑意“我喝过酒的,大口大口喝。”
“你倒是富贵。”张复汉嘲笑一声喉头咕咚一声,也捡起一根萝卜条用力的撕咬“哪有这么大方的?”
“那是好酒,喝的很多呢。”栓子的表情有些认真,也有些落寞喃喃“五百个兄弟,喝了酒,吃了白面上去的,回来二十三个,倒是没把我带走。”
张爷的脸有些硬眼神躲躲闪闪的羞愧,他的手有些茫然的哆嗦,低头看着酒碗半晌“都是好汉,到是我当了逃兵。”
玉莲蹲在灶火旁煎药,抓着木柴用力塞入灶火中,吞吐的火焰倒是一处急不可耐的样子,翻滚的浓烟有些不迭的从烟囱争先恐后的钻,翻滚入天空慢慢消散成一片黑云,房间里登时有些呛人,半晌哼哼唧唧“俺那口子也死上面了。”
土郎中有些恨的端着酒碗哆嗦“莫去想,不是还有柱子,家能撑住的。”
“玉莲跟我吧,我日日供你酒喝。”张爷低头声音不太高,土郎中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慢慢喝了口酒咧嘴笑“老了啥也管不了,孩子能养大就好,别的咱也管不住。”
火焰舔舐灶膛,倒是让玉莲头抬不起蹲在烟尘中,手中抓着木柴有些漫无目的的在地上比划,栓子倒是松了口气“我看行,安稳过个日子不比什么都强?也莫把钱都扔了。”
“驴球玩意儿。”张爷笑的眼眯起,咳嗽一声“火小些吧,省着点柴。”
栓子倒是有些羡慕,靠在墙根上叹了口气,心中响起巧儿有些羞愧,不知道她能记挂自己吗?
天上月有些臃肿,慢吞吞挂在树梢但是不圆,巧儿坐在月下打量月亮慢悠悠哼着歌曲,宋妈有些不忿,口中七嘴八舌把栓子描绘成一个负心没种的畜生,叹息这畜生糟蹋了那么多大洋“巧姐儿,这件事莫去想了,这种丧良心的东西,莫说您巧姐儿,就算是一头没毛瞎眼的母驴也不见得能看上他。”
这句话倒是让巧儿扑哧一笑,起身懒洋洋拍打屁股后的尘土拍手“宋妈您的嘴真是厉害,哪来的母驴?算了挂灯吧。”
“灯要挂,只是一样说好,若是三公公这等老阉种,我便直接挡了,犯不着让他再糟蹋咱。”宋妈提起便气的牙都咬碎了“这个从皇宫出来的老杀才,糟蹋人倒是好手,我倒是咒他早死了省的脏了这地。”
“莫生气了,挂灯去吧。”巧儿吃吃笑的眼睛有些凄然,转头擦擦眼角“咱这种人也怨不得人家看不上。”
宋妈摇头叹了口气“他都烂到泥中了,还甩不脱那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