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走后,巧儿端了一盆热水细细帮栓子擦拭一番,换了一床被褥,无意中碰到他身边的包裹,当啷,一把刀掉落出来,巧儿只是看了一眼惊讶的捂住嘴,这把刀他的记忆太深了。
这是张复汉绑架自己用的刀,寒光闪闪,若是光这样还不至于吓成这样,这几日满城倒是传遍了,喜峰口大捷,29军敢死队悍不畏死斩杀数千日军,早已掀起一波波浪潮,其中有一张战场后的照片,尸山血海之中,一个血葫芦似的人提着刀傲立长城之上,有些好事学生早已把这一幕传扬开来,成了偶像。
纵然鲜血裹面看不清模样,但是巧儿从报纸上一眼还是看出这把刀,这把威胁过自己的刀,她的眼睛慢慢亮了喃喃“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体温时冷时热,栓子未来几天昏迷之中度过,不过伤势逐渐在好转了,尤其是用了西药之后更是好转了,加上巧儿的精心伺候,栓子的身体倒是好的很快。
其实早就醒了,栓子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女人,索性佯装昏迷,心中却盘算身体再康复一些悄悄溜走便是。
至于恩情当然不敢忘的,想到此,栓子的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的味道翻涌。
对于栓子的这态度,老成世故的巧儿如何看不出来,只是随着他去罢了,不过看着栓子日益康复,她的心倒是欣喜的紧,整日忙来忙去费尽心思熬粥做汤,十几日没有接客倒是宋妈的脸色很不好看,远远看着叹了口气。
看着巧儿又喜滋滋端着新煲的汤走向偏房,那宋妈提着鸡毛毯子在院子里不断地拍打坐垫“巧姐儿,这快半月没开门,花销那么大也真得想点办法了。都说坐吃山空,您看房租费用加上见天儿的这么折腾,要我看没有这个月过完,咱们都该喝西北风了吧?”
“就您多嘴。”巧儿也有些纠结,本来一时兴起,不料想照顾了那么久,心中也是焦急,栓子的药费不便宜,巧儿也是咬着牙的花销,手头也是紧张。
倒不是说没钱,有些钱是动不得的,活泛钱本就不多,宋妈的话让她也有些隐隐的后怕。暗娼门子后面定然有掌权支撑的,不然兵匪一家早就过不下去了。
提供保护那就得花钱甚至用身子来交保护费,巧儿脸色也有些晦暗“行了,我有计较,实在不行,您把我的一些首饰先当了吧。”
“那可使不得,日后你若是从了良,身边没有一些嫁妆傍身怎可以。”宋妈对于这想法坚决反对,叹了口气“我看着小子也差不多再养养就好了,不如送出去吧,实在不行寻个宅子安置,咱们还得开门。”
“容我再想想。”巧儿看着栓子紧闭的眼,微微叹了口气,栓子心中倒是羞臊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靠一个娼妓养着,吃断了人家财路,这让他的心中恨不能现在就跑出去,怎么还敢睁眼?
巧儿离去,栓子只觉得脸红心热睁开眼,挣扎坐起身,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伤口若是要愈合还需要一些日子,但是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他抓起刀拄着站起身,打量这天色,天慢慢黑了下来,栓子努力说服自己再住一夜,天不亮便走,想到此处便又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心中是有一团火烧灼的,栓子感觉巧儿的身影好像篆刻在心中一般,尤其是在处理伤口时,那青葱十指不断摸过,她的脸蛋粉的好看甚至连耳垂都是红的,周身如同笼罩一股白光一般,每每这时,栓子的心跳的就约发的快了。
房檐黑影处,一些鸟在聒噪的叫,声音响的很远,倒像是给这夜空吹了迷笛,想入非非的栓子有些困顿,崭新的被褥绣着戏水鸳鸯倒是隐约除了药香之外还透着一股淡淡的体香味道,很好闻,栓子最喜欢蒙上一半脸闭着眼慢慢的想,不过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命,心中泛起一股酸楚。
巧枝又捧着饭食来到门前,略一迟疑跺跺脚才推门走入,栓子又闭上了眼,只是那浓重的呼吸好似出卖了他。
一股淡淡时有时无的香气涌动,巧儿今儿个的脂粉气格外浓重的,手也扑了香粉香喷喷的,栓子总觉得有些火热,微微眯眼,眼前女人好像画上的仙女一般,生着窈窕的身段一袭大红旗袍烫发,让他的心又砰砰乱跳,
她像极了那哈达门烟上的女客,带着倦怠慵懒惹人心颤,栓子甚至觉得那刀片儿把烟盒踹在怀里心里是极美的,忽的又有了一些空虚,看着巧儿目光中的温暖与柔软更多了一分感动。
巧儿慢慢的喂饭,用手绢擦拭嘴角的饭粒,他就机械的吃着,喉头涌动泛起更多的唾液。吃了饭又坐了一会儿,巧儿摸着栓子的脸眼神充满了一种忧郁“我没法子的,我要活,一定是没法子的。”
慢慢的栓子觉得有些困顿,迷迷糊糊半梦半醒,说不清是醒着还是梦,所有的景象忽的升起不多时忽的又破碎开来。梦里更多是巧儿的身段,一颦一笑,有些让他怀念那抚摸脸庞的感觉。
影影绰绰,耳边响起低声“今晚挂灯吧。”
“那这小子……”
“我给他吃了药,不妨。”巧儿好像叹了口气,言语之中带了一丝悲哀,这声叹息倒像是吐不出灵魂中的怨气一般深沉。
估摸到了深夜时分,门开了,栓子想竭尽全力却睁不开那双疲惫的眼,猛然摸索,耳边倒是传过巧儿的低声轻笑中带着半分恐惧“原来是三公公,您跟我来。”
“寻常倒是不接我的客,今儿个怎么转性了?”
“瞧您说的,您来高兴来不及呢。”
房门关上了,院子中却带着来去的脚步声,宋妈的声音带着惊恐“怎是三公公?造孽哦,造孽!”
不多时,房间中传出一声女人尖叫,伴着狰狞咆哮“怎么不叫,给我叫,叫!”
那尖叫带着一丝绝望的声嘶力竭,根本不像是人,倒像是母狼,更或者说是兽在最恐怖痛苦时候的叫声,栓子确信自己听到了皮鞭以及鸡毛毯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响声,墙壁被撞得咚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只是那尖叫只有一半便忍住了,再也没发半丝声音。
“不叫,我打死你,你个千人骑的贱货,打不死你我就不是三公公。”男人的声音有些尖细阴蛰,宋妈好像在院中哭泣“叫吧,叫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