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边一壮汉光头,提刀怒吼“刀为人之胆,心中之怒,怒气所致无坚不摧,无锋不克,不怒,要怒,怒!”
刀起,寒光闪,旁边木桩一挥而断,喝彩声连天, 那光头得意笑“这才是刀!”
这才是刀,一声惊雷在栓子心头炸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这才是刀吗?他的眼睛直了,循着那刀影痴迷,露出笑意,这才是刀呢!
“驴球的,走!”老东西看着痴傻的栓子,栓子回过神有些怯懦“我要当兵。”
“你就是了,走。”老东西眼神闪烁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打仗死人哩!你个瓜怂。”
栓子没有辩解,一步三回头,不过那刀影深深篆刻在心中,怎也挥之不去,这才是刀哩。
只是这印象一旦形成,栓子好像变了个人,手脚勤快,虽然话不多,比起以前怯懦模样倒是有了很多改变,围着老憨殷勤。
“当兵吃粮。”
“这不也吃粮?”
“当拿刀的兵。”这句话让老东西诧异,拿刀就得搏命,搏命就得死,从西北一路走来,老憨不知见过多少生死,这命好舍?
拗不过栓子的几次三番,老憨重重一菜刀剁在木桩上半晌“去吧,试试!”
当栓子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时,显得有些局促,众人眼神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傻瓜娃子,真想当兵?
那光头摸着脑袋打量“多大了?”
“十七。”栓子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说了谎,论说还有四个月才算的十七吧,那光头提着刀走过,重重一拳捶在栓子身上“倒是一副好身板。”
“为啥当兵?”
“拿刀,吃粮。”栓子很认真,倒是引得哄堂大笑,那光头打量上下“练过?”
“嗯!”栓子点头,那光头抬手扔出刀,栓子一把抓住打量,一把好刀,压手锋利,刀锋磨的仔细,钢火很好。
“来!”那光头拍拍自己“砍我一刀,当兵吃粮。”
栓子有些不知所措,随着几声哄笑,那光头也笑了“胆小鬼,滚回去烧你的柴。”
他提着刀手有些颤抖,砍人跟练刀不同的,纵然是被奚落几句,心中也泛不起一丝丝怒意,颓然低头“我不敢。”
那光头一把夺过刀重重拍在栓子屁股上“那就滚,我这里不要瓜怂。”
栓子有些怒,却不知道这怒从何而来,是侮辱的瓜怂?还是……他抬头“我会使刀。”
“你不会。”光头眼神带着厌恶与鄙夷“你只是学刀,不懂刀,滚!”
壮汉转头看着所有哄笑的战士,用力一拳打在自己身上“刀,用怒,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宁为战死鬼,不为亡国奴!那声音振聋发聩,看着这些奇怪而又简单的人,栓子更是茫然,他们喊得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得出,他们是骄傲的,如同一只只公鸡雄赳赳,倒像是戏文中说的那种戚家军忠烈形象有些吻合,或者说历史正在重叠起来。
再次挥舞的刀林侵略如火,刀痕闪烁竟然淬炼出滔天的杀意,虚空之前站着是谁?他们的眼神很可怕,若是栓子站在面前,咬牙切齿一刀两断吧。
气势是有感染力的,栓子觉得心砰砰开始跳,热血喷张,一丝怒意涌动,这是怒,怒!栓子咬牙“我敢!”
“小子。”光头眼神带着笑意扔出刀“来。”
那栓子一刀在手,死死抓住刀柄指节泛白双手握住眼神闪过一丝怒意,这光头若是王丰云,能不能一刀劈死?
“来。”光头摆手,栓子咆哮一声“迎面大劈破锋刀。”
一刀挥动精准力大,众人轰然,这分明有了火候的破锋八刀,光头猝不及防闪身跌倒,刀落地泥土翻飞,身边一个汉子见状扔出刀“教头接刀。”
光头反手接住刀翻滚站起转身,目光凝重“倒是走眼了,竟然是个高手。”
“掉手横挥使拦腰。”呼啸刀锋扫过,那光头抬腿沉肩双手挥刀当啷,火星四溅,栓子双手发麻,刀上多了道豁口,他晃动膀子再次进步,刀影闪烁,叮叮当当竟然打了个势均力敌。
这一番举动让所有人震惊,旁边更是有几个观看的撒丫子就跑“快,有人跟侯大山拼刀,拼了个不相上下。”
这番消息传过,周围几个军营的汉子跑过指指点点,那光头更是有些拉不下脸,反手上下挥刀使得又急又快。栓子越打越是兴奋,这自小练的底子让他如今使得酣畅淋漓,栓子咆哮再次挥刀落地刀刃翻转向后一拖。
众人轰然,这竟然是拖刀,光头一个不防,刀已经递上,栓子双眼怒睁咆哮如虎,反手撩起磕开光头的刀,当啷,刀断了,刀刃飞出,断刀顺势向光头脖子抹去。
蹭,两人擦肩而过,光头脖子出现一刀血痕,他的额头冒出冷汗,眼神不断抽搐,好快的刀。
栓子竟然有些遗憾,若是这刀不断,恐怕刚刚一刀已经要了光头的首级,栓子看着手中断刀打了个哆嗦,给人坏了刀怕是……
“这刀,刀……”栓子有些语无伦次,光头好似没有回过神,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旁边观战的人群中有人喃喃“有人赢了侯大山……”
轰,整个场地轰然,所有人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栓子,一名军官分开众人走出,表情严肃的看着杨栓子“你是谁?”
“杨栓子。”杨栓子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忽的醒悟过来学着那些兵的样子胡乱举手“报告长官,伙头兵杨栓子。”
那军官倒是有些诧异“这一个伙头兵都能放倒堂堂团总教官侯大山?”
侯大山被羞臊的满脸通红,若不是刀折了,被一个伙头兵差点儿砍了脑袋。虽说只是有些侥幸,论他如何决计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当面使拖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为什么来当兵?”那军官打量杨栓子露出一丝欣赏,杨栓子略一迟疑点头“当兵,吃粮。”
“怕死吗?”
这个问题着实没想过,栓子咬牙“不怕。”
“我怕!”那军官笑了,眼神闪过一丝沧桑,深邃的鱼尾纹后好像带着无穷的悲凉“一路上你知道我死过多少兄弟吗?我没数过,不敢数。”
“张三喜!”
“到!”
“你当排长以来死过多少兄弟?”
“报告三十七个!”
“王顺!”
“到!”
“你呢?”
“报告五十一个!”
一个个人名点下去,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军官眼神灼灼,深邃之中充满血丝,盯着杨栓子腮帮子不断抖动“还想干吗,想干滚到队列里,不想干滚蛋!”
杨栓子没有犹豫,甚至突然觉得有了荣光,转身跑到队尾站住,那军官慢吞吞整理一下帽檐“我们都怕死,为什么还要当兵?”
“宁当战死鬼,誓死不当亡国奴……”
栓子从茫然喊着,慢慢的眼神越来越亮,嗓子嘶哑高昂,他惊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能穿破这空气,咆哮,热血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