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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我出生之前发生了什么?在我身边正在发生着什么?在我死后又会发生什么?就像今天的我们一样,埃及人也在寻找这些基本问题的答案;也像我们一样,他们在观察周围世界的基础上形成了理论。现在我们所称的“古埃及神话”,就是这些观察的结果。立足于神话,古埃及人形成了独一无二的世界观。

神话不仅仅是叙述英雄与诸神事迹的故事集,它提供一种理解世界的方式。天空中有一个大光球,每天早上升起来,在天空上巡游一天,然后沉入西方。这是什么?它去往何方?你也许会问,它是怎样移动的?在太阳里,不管你看到的是拉神乘着他的太阳船航行过天空,还是大量核反应把我们吸到它的周围,你正在观察的是同一种现象。不懂得粒子物理学的埃及人试图提升他们对宇宙的认识,他们只是得出了不同的结论而已。他们的解释有助于形成他们那独特的观念,塑造他们的体验,神话成为社会的支柱,成为一种针对冷漠现实的全方位文化过滤器。一旦生活为神话的观念形态的内在逻辑所浸染,它就变得更有意义了,秩序代替了混沌,控制取代了无助,知识战胜了无知。而有着猛烈沙漠风暴和致命蝎子的世界,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鹰隼头的拉神乘着他的太阳船航行。

Detail from the Book of the Dead of Nakht. British Museum, London;

奥西里斯和伊西丝的儿子小荷鲁斯。

Late Period cippus. Walters Art Museum, Baltimore;

古埃及的神话故事始终存在于人们的生活之中:它每天都在发生,无休止地重复着创造、毁灭和重生的循环,并卷入到诸神与人类的互动之网中。将这些故事安排为一种固定的叙述是没有任何必要的。每个人每天都是自己神话故事的主人公。作为人格化力量的诸神,出现在被造世界的每个角落。神话故事中的先例(precedent)可以被用来解释那些不寻常的事件,也可被用来解释发生在世俗生活中的普通事件,可以把个人与众神的世界联系起来。此外,通过援引神话事件,埃及人把他们自己与他们的神同一起来。一个头痛的人成为被母亲照顾的小荷鲁斯,孩子的母亲则成为伊西丝;在死亡中,死者在穿越来世之域时变成了各种神明,暂时获得了每个神的权力。在人们试图去解释自然世界、存在的挑战以及乐趣的时候,埃及的神话具有足够的弹性,可以嵌入到每个人的生活之中。神话及其中所详细描述的诸神的行为,回答了“为什么这发生在我身上?”这样的问题。先例给人带来安慰。

重建埃及神话

今天,埃及学家们所面对的是有关埃及神话的零散的、支离破碎的材料,这些材料从公元前 3050 年到公元 1 世纪的不同来源的资料中汇集而成。可以看出,“古埃及”涉及的时间跨度很长,在通常划定的时间段中已经超过 3000 年。由于难以确定事件的具体日期,埃及学家们倾向于不用公元前某某年的纪年法,而是用某个国王的统治、某个国王的王朝或某个国王统治的时期来表示年代。在公元前 3 世纪,埃及祭司马内托将埃及的君王统治划分为 30 个朝代(后来的写作者增加了第 31 个王朝)。尽管每个王朝都意味着有独特的统治世系(血统),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因为马内托还使用重大事件来划分阶段,如第一个金字塔的建造或皇家居所的改变。现代埃及学家采用了马内托的王朝划分法,又把这些王朝归入一些较长的阶段。这些阶段划分的依据是,全国处于单一国王统治之下(早王朝时代、古王国时代、中王国时代、新王国时代和后埃及时代),还是处于王权分裂的情况(第一中间期、第二中间期和第三中间期)。“法老时代”的这些主要阶段之后是托勒密时代,此时马其顿-希腊出身的国王统治埃及,再后来是罗马时代。在这本书中,我遵循了这种埃及学上的断代惯例。

杜阿特(来世之域)的土堆。

Detail from the Book of the Dead of Userhat. British Museum, London;

由于没有任何一种单一的资料可以干净利落地向我们解释古埃及人的神话,因此,埃及学家不得不从自遥远时代遗留下来的那些同样支离破碎的证据中拼凑神话的样貌。一些神话被记录在墓地或神庙内发现的纸草上,另外一些神话则在坟墓中放置的丧葬碑上被提及。一些资料的现代名称反映了它们最早出现的场合:《金字塔文》刻写在第 5 王朝末期以来的古王国时代的王家金字塔墙壁上;而从中王国时代起出现的《棺文》,则绘制棺木上,这些棺木用于埋葬那些能够承担得起这种奢侈品的人。自第二中间期末期以来,抄写在纸草卷和棺木上的《亡灵书》(埃及人称之为《进入光明之书》[ Book of Coming Forth by Day ]),为死者提供了来世旅行指南,此后使用了一千多年。几乎在所有情况下,神话都是缩略版,或仅仅被隐晦地提及。有时候这是出于体统的原因:在丧葬纪念碑上,埃及人避而不谈奥西里斯的死亡,因为在陵墓环境中描述这种痛苦的事情,可能会伤害死者。而在其他情况下,没有必要全面解释神话,因为它假定读者已经知道这个故事。

埃及年表

两土地

埃及是一个地形对比鲜明的国度:尼罗河从南向北流淌,在尼罗河谷中蜿蜒前行,两旁是一窄条可耕地;尼罗河流到古代孟菲斯(现代开罗附近),散开形成了一系列支流,造就了肥沃的三角洲。由于这种地形的巨大变化,埃及人将他们的国家分为上埃及(南部)和下埃及(北部)两部分,分别为孟菲斯南部的尼罗河谷和三角洲,他们还把他们的国家称为“两土地”。不同的王冠代表这个国家的不同部分,红冠代表下埃及,白冠代表上埃及,两个王冠合起来就是双冠,象征着国王对整个国家的统治。同样,埃及人也因被他们称之为“红土地”的贫瘠干燥的沙漠与称之为“黑土地”的可耕土壤之间的强烈对比而感到震撼。东、西方也有其意义: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埃及人把东方与新生命、重生联系在一起;而每天晚上太阳“死亡”的西方则成为死者的国度,这就是墓地常常建在尼罗河西岸的沙漠中的原因。

希腊历史学家普鲁塔克记载了许多埃及神话。

Undated engraving. Bettmann/Corbis;

在漫长的埃及历史上,埃及受到整个东地中海和近东世界的文化的影响,在某些时期甚至受到后者的统治:从亚述人和波斯人到马其顿-希腊人和罗马人。埃及的神话不断适应着其所处的时代,因这些外来文化的影响而吸收了新的要素,并找到了新的表述方式。在每个埃及行省(也称为“诺姆”),都发展出了神话的地方版本,因此,不存在单一的、正确的版本。这既令人感到痛苦,也让人感到解脱:痛苦是因为任何一本关于埃及神话的指南都不能真正反映埃及人的信仰;解脱是因为我不会变成编年史家般死板的重述者。本书所讲述的内容更类似于普鲁塔克的作品,普鲁塔克将奥西里斯神话中的元素抽出来,为希腊观众拼凑起来,而不是做典型的学术分析。在某些地方,就像普鲁塔克一样,我有时会从不同的时代获取神话碎片,形成一个连贯的叙述。如果读者可以原谅普鲁塔克这种“选择性描述”的行为,我希望我也可以得到谅解。

理解众神

埃及众神是一个充满活力、五花八门的群体,他们争吵、打架、谋杀、交往,并可能死于年老体衰(当然是在重生之前,这体现了埃及人对周期性时间的喜爱)。他们也可化身为各种样子,同时在不同的地点现身,而他们那真实的自我在天空中远远地隐藏着。尽管他们的形象多样,但他们既不是无所不知的,也不是无所不在的。诸神被赋予了特定的神圣职责(例如奥西里斯负责再生,敏负责生殖),但他们的权力有限,如果他们需要实现一个他们宇宙职权范围之外的目标,他们必须彼此合并在一起,短期分享彼此的力量。因此,由于缺乏恢复自我活力的能力和力量,体衰的太阳神每天晚上都要与奥西里斯融合在一起,利用奥西里斯神的再生力量,使他自己在新的黎明得以重生。有时候,当一个神呈现出另一个神的特征时,他就变成了另一个神。所以,当作为拉之眼的哈托尔攻击人类时,她的暴怒使她变成了嗜血的塞赫曼特女神。虽然,埃及众神的复杂本质一开始会让现代读者感到困惑,但是,随着之后的阅读,读者会逐渐对此有更清晰的理解。

必须指出的是,对时间长河中众神的演化和五花八门的崇拜所做的有用、细致的分析,偏离对众神本性的研究,因此本书基本上忽略了此类分析,以强调他们的个性和“人”性。对于那些刚接触古埃及,或只是对其有着浅薄兴趣的读者或学生,我希望我的方法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为神话提供有用的介绍,让故事在有限的现代分析的干扰下鲜活一些。最重要的是,阅读这些神话并了解埃及人如何通过神话与世界接触,应该是令人愉快的:除了解释性之外,神话也是为了娱乐。本着这种精神,我希望读者能够读一读这本书。

为了解决本导言开始时提出的问题,我将本书分为三部分:诸神的时代(我们来自哪里)、活人的世界(我们周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和死亡神话(死后的状况)。随着你的阅读,我希望你能从古埃及人的角度去思考,并试图从他们的角度看待世界。请接受这些神话的解释,并想象以这种方式看待和理解世界。这些神话是对古代人心理的洞察,是了解埃及人心智的窗口,它们能向你介绍一种体验世界的全新(同时也是老旧)的方式。 rcB9Luj3mw7FCy1vjciLboRzyWGpyVaJNmaerSNe/mQ2gSorpjLjl1JLpwpJO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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