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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室中你争我论,一片嘈杂,此际空气渐觉沉静。那阴郁无生气的阿六哥,便呆呆地静听他们谈话。可是语声太低,十句之中,只能听得一二句。而这一二句,又都是奇奇怪怪、闻所未闻的语句。

原来二人所说的,不比方才随口说话,都是江湖上的秘密黑话,听去完全不懂。因此,阿六哥看着他们,重新又觉局促不安起来。

老牌美女早已知道他的意思,忙向二人高声道:“这里又没有外徒,阿六哥也是自家人。你们樱桃响亮一些,大家听听,何必用春点(记者按:即切口),省得阿六哥又要疑心我们,合了药请他吃呢……”

老牌美女一面说,一面旋转娇躯,对着阿六哥嫣然一笑道:“喂……阿六哥……对不对……”说完,又露着陈象牙式的瓠犀,飞了一个眼风。

伊这一飞眼,自以为是极媚极媚的媚眼,可是这土木作头似的阿六哥,委实无福消受,不知如何,只觉周身的汗毛孔儿,一起开放,凉飕飕地,起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

说话之间,老牌美女已把烟枪收拾好,一面按步就班,燃着已熄的残烟,又在伊那烟具大本营的半桌上,拿起一个烟斗,用一个小小铁挖,仔仔细细,挖着斗内的烟灰。

读者当知,世间有两件事情,性质虽绝对不同,情形却十分相像:一种是大军阀的括地皮,一种是瘾君子的挖烟灰。这两种人物,对这两种工作,精神的专一,心计的细密,以及手段的酷辣周到,简直像是一个老师所传授。自然,这老牌美女,也不能独出例外。

伊既专心于这种重要工作,方才所说的事情,早已抛到南北二冰洋以外。悄然拨弄了一回,忽然堵起了嘴皮,发出恨恨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真不识相,满满一斗蓬末子,谁又烧枯了……背后说起来,总说我是小刁码子,不知道这蓬末子,却是吃烟人的性命?(按:蓬末子即烟灰)情愿吃掉一点烟,倒不要紧……”

老牌美女咕噜了几句,便回过头来,说道:“我知道的,没有别人,一定又是长脚金宝,总是这样穷形极相的!”

长脚金宝正和酒甏阿毛,开着极秘密的谈判,谈得十分起劲,一面不时举眼,偷觑老牌美女,防伊听见了话。

这时听伊嘴里咕噜,说是偷吸了伊的烟灰,不禁打断了话头,嚷道:“嫂嫂……你又冤枉我了。蓬末子是谁弄的,你问阿毛哥。你不问他,倒来怪我……刚才他在厢房楼上,游了三趟花园,却唱了三回滩簧(记者按:游花园是指一种短局之雀戏,即如近今中下社会流行之一千铲、一洋铲、五洋铲等类是。唱滩簧,意言钱输尽也),输了三千个钱,急了……因此他跑来烧了两口灰吃,说是解解气闷的……”

老牌美女见说,回眼看了酒甏阿毛一眼,嘴皮动了几动,虽然不说什么,却把半桌上一个不幸而由洁白无瑕堕落到黑垢满布的雪花粉缸,拿在手里,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端相了好一会。

酒甏阿毛一看,知道伊为了一点烟灰,已是大为心痛,急忙赔着笑脸说道:“嫂嫂不要小器,等老大把这件事,讲好了斤头,大家劈了霸,我来买这么一七石缸的黑老,和一七石缸的蓬末子,回来孝敬嫂嫂。嫂嫂,你说好不好……”

老牌美女把嘴一撅,扭转身子,做出不愿听的样子道:“免谈吧……免谈吧……不多一歇,刚说起什么姓黑的,姓白的,事情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当心些,不要把稳瓶打碎了啊……”

酒甏阿毛笑嘻嘻地道:“笑话了……笑话了……哪有这种事……”

他口头虽是这样若无其事地回答,面色不免有点变异,因而有意把话岔开,便问长脚道:“不知几点钟了,你的玲珑子呢?拿出来看看……”

长脚金宝耸耸肩膀,故意叹口气道:“亏你还问什么玲珑子。玲珑子早已和哔叽大蓬,一起保了险,也像李君甫一样,剩了几张嚣头了!这几天真是九更天,倘再孵不出豆芽来真要三上吊咧……”

酒甏阿毛道:“我不是和你一样吗?而且赌神不在屋里,大赌大输,小赌小输,方才叉叉桂花马将,也会强盗打官司,真是笑其话也!”

他说时,又紧紧皱着双眉道:“咦,老大怎么还不回来?”

酒甏阿毛说了这一句,他那一肚子的焦灼,委实忍无可忍了,因又冲口说道:“唉……老大做事,真不落位。依我的主见,这种事情,早一天了结好一天,爽爽快快去开了价大家早些活活血,岂不是很好的事吗?不知道他,死蛇迸迸在这里,迸些什么……记得今天他说去去就来的,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看他也不把事情放在心上咧……”

经他这样一说,长脚金宝也耐不住了,也皱眉道:“是呀……这种事多等一天,多担一天风险。而且我们这个阳地,也拔得不好,非但窑霸太贵,不合算,通子里窑堂又多,人口又杂,进出很不稳便。我们虽说不怕那个姓霍的,不过万一有人点了眼药,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唉……老大不知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我们又不好多问……”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吹一唱,一搭一档,同时搔头摸耳,现为焦急无奈的神情,说话时,却也忘了顾忌咧。

这当儿,这手捧来福枪的老牌美女,早已上了战线。伊和阿六哥,面对面横倒在铁床上,很安稳的,只顾大吞大吐。时时饧着眼,朦朦胧胧望着那二人,对于他们的话,似乎听着,又似乎不听着。听到末了,听他们对那所谓老大,互相抱怨,不禁停了枪,有点不快。

伊已忘却不多片刻以前,伊自己也曾一度恨恨地诅咒,此时却又改变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嘻……也算笑话,皇帝不急,急煞了太监。老大不去开价,自然总有老大的道理。他是什么脚色,倒不及你们吗……”

酒甏阿毛不防老牌美女冷然接他的口,呆了一呆,自觉说话太率直了,急忙勉强做出一副嬉皮笑脸,浑身欠动了几下道:“喔唷……到底自家人,臂膊不肯向外弯的。我们只顾埋怨老大,倒忘记嫂嫂在这里咧……”

老牌美女撅起了嘴,满面鄙夷不屑,不理他的话,却向长脚金宝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谈什么苦腔。你当我闭上了眼,不听见的,我看你一天到晚,跷起了二郎腿,一点念头不转,除了想照大牌头,别的事样样都是朗德山。隔壁胡小麻子,陪那小老爷,已经陪了好半天了,请你去问问那小老爷,要吃什么不要。要呢,快去买,也好替班了……”

伊说着,猛力吞吐了几口,又道:“此地请教着的,通通都是宝货,老枪阿四,出去买买香烟,也死在外面,不想回来咧……”

长脚金宝听伊这样说,好似奉了圣旨似的,忙打短榻上面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噢……晓得……得令……”说完,向酒甏阿毛吐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

酒甏阿毛却向他歪歪嘴,摇摇头,意思教他走过去,不必多开口。

长脚金宝会意点了点头,一面连声嚷着:“出松……出松……”便拖着鞋皮,趿拉趿拉,走到隔壁屋内去了。

一尊神道方去,一尊神道又来,来者便是所说的胡小麻子。此君尊容如何,不劳再替他写照,只看他的雅篆,便可知道八九。不过要补说一句,他的肤色很白,白的却同石灰仿佛。头戴一顶花呢鸭舌帽,帽舌几乎把两个鼠目似的眼珠,完全掩住。身穿一件上青华丝葛短袄,足有二十多副胡桃纽扣,下身两个裤脚管,估量起来,放心可以藏下两对孪生的私孩。

此君很像一个蚊虫,大像未曾光临,声音早已先到,嘴内哼着“妙根笃格娘呀”,一路哼进门来。先向铁床上面一看,便道:“喔唷……阿六哥……长远勿见,租苏满面……”

一句话没有说完,却向老牌美女道:“喔唷……嫂嫂……让我也香一口,透透气,好不好……”

第二句话方自出口,立刻又像旋风般的旋转身子,向酒甏阿毛望了望道:“喔唷……这里方才热闹得很,不多一回,听得你们碰台拍凳,神喤鬼叫,谁又和谁吃抖呀?我好像听得长脚金宝,说起什么江南燕,又是什么霍桑,你们无端提这两个做什么……”

酒甏阿毛未及答话,他的身子又背了过去,仍向老牌美女道:“咦……嫂嫂,老大还没有回来吗……喂……阿六哥,他那里怎么样,有什么举动吗?”

自从这胡小麻子进门以后,简直等于飞到一个稻熟时的麻雀,满屋子中,只听得他单纯的声音;而且说起话来,比瀑布更急,余人简直无从插言。

老牌美女恰巧抽完一筒烟,抬眼向这胡小麻子看看,见他这种骨头轻于美人鹞的样子。伊想起方才听了长脚金宝的话,曾经吃了一个小小的惊吓,这当儿,好在机器之中,已是加足了电,便觉很安心地意欲借这来人,间接报复一下。于是把眉峰一蹙,说道:“哼……烂麻皮……事情扎手的很咧!你还这样轻骨头,劈苏(哭也)的日子,在眼前了……”

胡小麻子嘻开了嘴,笑道:“不要紧……泰山……天坍下来,有长人顶的……”

老牌美女见伊的话不生效力,沉下脸来道:“好好,不相信,随便你。你问阿六哥。喂……阿六哥,你把他那里的事,对这小鬼说……”

到底这阿六哥,在满屋里,还是比较的最长厚的人物,得了这个纶音似的命令,立刻战战兢兢,把先前一番话,一字不易背了一遍。承他的情,另外小心翼翼,加了好些话。

胡小麻子听阿六哥说起霍桑的事情,证以方才隔壁所听得的话,不由的也是一怔,失口嚷道:“啊哟……这……”

“啊哟”二字,方自出口,忽觉背后一种鬼叫似的声音,“嘘”的一声,直刺他的耳鼓,忙不迭顿住口,回头看时,却见酒甏阿毛一脸诡秘的样子,正在竭力和他挤眉弄眼,一面又听酒甏阿毛朗声说道:“哼……讨厌极了,还提这话做什么。真是有愁无愁,愁六月里没有日头……小麻子,快不要听嫂嫂的话,伊是有意吓吓你的。老实说,他们有种敢来吗……嘿……”

读者总还记得,记者前面把这满屋子的人,都称为神道。既称神道,当然都有灵感。尤其这胡小麻子,在诸位神道中,乃是最具广大灵感的一位,差不多眼珠可以当作探海灯而眉毛可以代表无线电。

他一面听酒甏阿毛的口气,又看他扮着鬼脸,心头早已明白酒甏阿毛的意思,一转念间,忙将“啊哟”二字底下的原句退了下去,顺口大声附和道:“嗄……我当什么事,这两个起码人吗……”

胡小麻子说这几个字时,竭力表示一种清淡的意思,又道:“哦……这两个起码人,想要来找我们吗……我问他们头皮还推得动,推不动?”

他说着,把那顶鸭舌帽,推到青龙角上,两眼骨碌碌地,死盯着酒甏阿毛。

酒甏阿毛却向他微微点头,对他表示一种赞许之意,搭讪又问他道:“喂……小麻皮,闲话少说,隔壁小老爷怎么样了?”

胡小麻子答道:“他在那里,弄着麻雀牌搭大桥,搭牌楼,独自玩得很乐意咧。告诉你们也是笑话,这小老爷桃子真酥,我问他:‘这里好不好?’他回说:‘很好,很开心。’又说:‘他城隍老虽然很有钱,却小器的很,不像此地,想吃什么有什么的,所以多玩几天也不要紧。’还说:‘他写信回去时,一定要逼他老头子多放些血,给我们分。’你们想,这种酥桃子,不是难得见的吗?”

胡小麻子嘴内虽这样唠唠叨叨,和众人敷衍,眼里望着酒甏阿毛,见他一脸忧急,心头也暗自辘轳不定,一时又未便询问。因此,方才那种油腔滑调,不知不觉渐渐消失。可是床上的老牌美女和阿六哥,听了他的话,倒忍不住好笑起来。

阿六哥自言自语道:“真是戆坯。他们家里,还当他是活宝,常常说他怎样怎样聪敏咧!”

阿六哥自从走进这间客堂楼上,一副阴沉的脸色,自始至终,像是昆山城隍的偶像,直到此刻,听了胡小麻子的话,方有一丝笑意。但这一笑,不大吉利。笑容在他脸部,还没放得安稳,蓦地听得楼下一种重大的关门声,“轰”的一下,直同坍塌了什么似的,震的这不甚结实的屋子,楼板窗棂,都微微起了震动。同时门上那个响铃,一阵急颤而又锐厉的声音,滴零零向人耳内直钻。

这时客堂楼上的四个人,除了老牌美女,即刻吃了酒甏阿毛的一服定心丸似的被黑雾迷了心,还不很在意。余外的三个,各各都怀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鬼胎,听了这种急促的声音,他们的心房,不禁也随着楼板窗棂,同时起了微微的震荡。

酒甏阿毛一时忘形,身子霍地竖了起来,失声道:“谁呀……这样穷凶极恶的闭扇!”随说随即伸手去揭窗帏。

阿六哥也打床上坐起,变色说道:“快些,看看是哪个?这样开门,人也吓的死咧……”

老牌美女神色虽比较淡漠,但也忍不住恨声诅咒道:“谁呀谁呀……还有谁呢?一定是老枪阿四。这东西自己胆小的好像麦屑,做出事来,又常常吓人,真是一个抖乱鬼……”

一言未了,外面楼梯上,已听得一种沉重的脚声,蹬蹬蹬蹬,急如骤雨一般,听去好像是这上楼的人,对这楼梯挟有切齿的怨毒,恨不得每步把这一块块的楼梯木,逐块踏个粉碎似的。

酒甏阿毛是个有事在心的人,听了这脚声,他的直觉上倏的一动,似已得了一个预兆,仿佛已经知道这急骤的脚声中,必然带着恶劣的消息。故此,白瞪着眼,一时呆怔住了,一面他见胡小麻子,已迎出门口,大声问道:“谁呀……老枪吗……你要死了吗……做什么走路不好好的走,吓得人家要死……”

胡小麻子刚出房门,便和这手拿酒瓶和纸烟的老枪阿四,劈面撞个满怀。只觉这老枪阿四,身子似在寒战,气息如牛喘,气呼呼地直扑自己的面门。

胡小麻子正待问他什么事情这样慌张,不防老枪阿四得了疯症似的,顺手赏他一掌,把他推在一旁,逃命般的闯入了室中。

这当儿,室中的人不用开口询问,在那晦暗的光线中,只看老枪阿四那副类如日本人听见大地震消息般的脸色,已知事情不妙,几颗心不禁一齐跳起狐步舞来。

阿六哥胆最小,已是面如死灰。

冷静的老牌美女,手捧长枪,忘其所以,也打铁床上弹簧般的弹了起来,惊问道:“呀……阿四……做什么……隔壁失火吗……”

此时,这老枪阿四,仿佛患了疟疾,那个酒瓶在他手里乱晃,说话绝不连贯,只是满口断断续续嚷着:“快些……快些……大家准备亮工(逃走也)……他们已经来了……门口……两个……一个……还有一个……”

众人越是把他催促的急,他喉际越是长着钩子,钩住了话,格格不吐。

胡小麻子从他背后跟了进来,只急得把他重重撼了几下,唉声叹气道:“老枪……阿哥先生……你见了鬼吗……你要急死人了……快些说呀,什么事快些呀……”

酒甏阿毛和阿六哥真恨不能伸手到他嘴里,掏出他的话来。

老枪阿四定了定神,对于众人雨点般的问句,却不回答,气嘘嘘地反向阿六哥问道:“你……你刚才不是说你……你们东家那里,已请了两个大本领的人,什么霍……霍……霍……”

他“霍”了半天,只是“霍”不出下文来。

阿六哥听了一个“霍”字,仿佛脑壳里面,被人掷了一个炸弹,竭力从牙缝中迸出一种声音来道:“是的……他们请的是霍桑……怎么样……怎么样……霍桑怎么样……”

阿六哥声音已是颤了,但这老枪阿四,却还有意和他开着玩笑似的,接连又气嘘嘘地问道:“这……这个霍桑……你……你不是已经亲眼见过了吗……”

阿六哥颤声答道:“是……是的……怎么样……”

老枪阿四道:“这……这人身上穿着……穿着那种特别洋装吗……”

阿六哥颤声道:“是……是的……”

老枪阿四道:“他不是戴着眼镜吗……灰……灰色的……”

阿六哥颤声道:“是……是的……”

老枪阿四道:“头戴黑呢铜盆帽是不是……”

阿六哥颤声道:“是……是的……”

老枪阿四道:“另外还有一个,年纪很轻,衣服是一式一样的,脚下都穿着黄皮鞋,对不对……”

阿六哥仍旧颤声道:“哦……另外有一个,年纪很轻吗?有……有的……对的……是的……怎么样……”

老枪阿四喘息问一句,阿六哥略不假思索,颤声回答一句“是的”。其实,他听了“霍桑”二字,恰恰切中了他的心病,脑底早已乱得发昏,对于老枪阿四所问的各节,究竟是否算是完全听清楚,连他自己也觉莫名其妙。

余人屏住了呼吸,捺住了心跳,听他们这样一问一答,听老枪阿四把霍桑的状态,说得这样清楚,都忍不住又急又惊,又觉狐疑,心里都开了吊桶铺。不等他们再问答下去,大家七手八脚把老枪阿四你推我搡,历乱的问句,仿佛乱箭似的向他面门射来,问他在什么地方看见霍桑的。

老枪阿四被困在这重围之中,连身子也不能转侧,只得鼓足了勇气,嘶声说道:“在门口……就在门口看……看见的……”

老枪阿四好容易略微平了平喘息,接着他便把如何在弄外看见两个可疑的人,昂然走入弄来,自己因为预先听了阿六哥的话,见两个中,一个很像所说起的霍桑,觉得他们的路道不对。自己如何起了疑心,跟在背后送他们的丧,预备听他们的话。那两人又如何走了几步,站停身子不再前进,如何远远地指着此间门口低声谈话,如何形状非常诡异。后来如何两个之中,一个走了出去,一个仍旧伸头探脑守在弄里的话,很费力地说了一遍。

他因为急昏了的缘故,两手所拿的东西,始终没有想到放下。说话之际,还用紧抓纸烟和酒瓶的两手,一起一落,历乱地比着手势,那酒瓶便随之而摇晃不定。

若在寻常的时候,众人看了他这怪状,早已同声失笑,但在此刻,哪还顾到这些。听完了他的话,大众头顶上,比起了一个焦雷更甚,直震得目定口呆,面面相觑。一时这间客楼,已变成一座庙宇,几位所谓神道,真的都成了道,变作泥塑木雕的神道咧! 1tIRXHZziyHG5tV22/XJr83xMBBwQYIP6sGvtx451OQNA3hew6Kclc27unjbz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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