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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8月11日,星期五,假期第五天

天空一片蓝紫色

我的爸爸,我很爱他。

我不确定有很多的人喜欢我爸爸,但我喜欢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

我的闺密们有时跟我讲,她们害怕我爸爸。她们觉得他很帅,这是毋庸置疑的,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一头乌黑的头发,有棱角的下颌上胡子剃得光光的。可能正是这样,让他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同时也给人以距离感吧。

你们懂我在说什么吧?

我爸是那种非常自信的人,你问他意见,他的回答就浓缩成一个掷地有声的词,他的友情就是简单二字,收回友情应该是三个字搞定。你可以逼视他却不能怜悯他。他就像是那种令人心生敬畏的老师,让人又敬又怕,又恨得牙痒痒。我爸对所有人都这样,除了我之外……

我是他最亲爱的小女儿,他用来指挥别人按照他的节奏做事儿的那些办法,在我这儿,哼,可都行不通。

喏,给你们举个例子,就说说他的工作吧。他说他是从事环境学、农学、生态学,就是保护环境,保护地球绿肺的那种工作……其实,他就是卖草皮的!法国市场上15%的草皮贸易都是经由他销售的,也可以说,这表示在法国和其他十几个国家数以千计的使用量,当他讲到这些的时候,讲他刚刚进入“Fast Green”工作时,公司的市场占有率是12%,他打算到2000年的时候将市场占有率提升至17%的时候,没人有啥大反应。但当爸爸进一步讲到,在每过去的一分钟里,法国就有一块足球场的草地进行了翻新,跟着继续不动声色地说到,一天时间下来,就有像枫丹白露公园那么大面积的草坪更新为他们公司的草皮的时候,大家都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而令他们更为诧异的,是当爸爸讲那种通常用于铺在郊区小别墅院子里的草地草和硬羊茅草,他们都不稀罕卖;他现在负责整个法兰西岛区域的高尔夫球场草坪,只卖高尔夫球场专用的西伯利亚翦股颖草,而且是顶级中的顶级那种。

对我来说,只是觉得挺可笑的。

一个卖草皮的爸爸!

真让人羞得抬不起头。我跟他讲过好多次,他怎么也应该找一份更好点儿的工作,一份能让他亲爱的女儿可以发发梦的工作吧!我跳上他的膝头,坐在他怀里,跟他说我知道那些都是他拿来骗别人的,那些有关花花草草的故事都不是真的,他其实是一个间谍,一个盗亦有道的大盗,抑或是一个秘密特工。

我叫格拉斯。

雷·格拉斯。

那儿跟平常一样,爸爸不在那儿。除了我,那儿谁都不在。

在C29号营地平房那儿,我独自一个人,在橄榄树下写东西。尼古拉斯跟营地里其他来露营的年轻人在一起。妈妈开着富埃果去卡尔维买东西了。爸爸和爷爷奶奶及这边的亲戚朋友一起去了阿卡努农庄。

他保持着他的科西嘉模式……

爸爸的科西嘉模式,没人会拿这个跟他开玩笑!

保罗·伊德里斯。

遗失在了韦克辛·博舒的诺曼底。

没人会拿这个跟他开玩笑,除了我以外!

事实上,爸爸的科西嘉模式在9月到下一年6月间,已经浓缩为他车后窗上贴着的一个黄色长方形标签。这是失散在大陆上的科西嘉后裔重新集结的神秘标志物。共济会成员用的是一个三角形的标志。而犹太人,人们是用一个星形的标志区分他们。

流散在北方的科西嘉人用的就是一个长方形标志,制作成一张不干胶,上面写有“科西嘉轮渡”。

这样跟你们解释一下爸爸的科西嘉模式吧,从这个不干胶贴在爸爸车后窗上不粘翘起时开始,表示它在爸爸身上启动了,也意味着白天开始变长,假期要来临了。我爸他呢,有点儿像那些在12月等待圣诞老人到来的小孩子,也有点儿像那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开始信奉上帝的老人家。你们大概明白了吧?

哦,稍等,未曾谋面的读者们,请给我一秒时间,我刚刚稍微一抬眼看到营地里正有人从我眼前溜过去,是尼古拉斯和玛利亚·琪加拉正向着阿尔卡海滩那边走去,后面还紧跟着赛冯娜和奥莱丽娅,整整一伙人都跟着去了,坎蒂、苔丝、斯蒂芬、赫尔曼、马格纳斯、菲利普、吕铎、拉尔斯、艾斯特凡……放心,我之后都会跟你们介绍的啦。顺其自然嘛!

我也想跟他们一起去,但还是不了,我留在这儿和你们在一起。我这么热情,我觉得与其跟在一群大孩子屁股后面跑,我更喜欢像是做假期作业一样给你们写点儿东西更好,你们不觉得吗?那些大孩子,他们不理我、疏远我、笑话我、忘记我……我可以像这样列出三页纸来,把字典里的近义词都列出来,但为了不让你们听我在这里啰唆,还是回到刚刚讲我爸那一段吧。

他那疯狂的科西嘉模式,对科西嘉密林的思念和渴望,从6月开始就发作了,就像人们患了季节性鼻炎一样,我分三点给你们说说,这可是有可能引发家庭大战的。

首先,在出了巴黎上了高速路后,爸爸从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又拿出他的科西嘉歌曲磁带,在他的富埃果车里播放起来。其次,当我们到达岛上后,头几餐都是在街角的熟食店买的熟肉,在小商贩那儿买的本地奶酪和水果、意大利猪肉肠、腌猪里脊,还有一种发音类似“broutch”的科西嘉乳清奶酪,还有其他一切放入购物车足够吃一年的东西,都是些令人作呕的食物。最后,就是无休止地串门走亲戚了,祖父母家、表兄弟姐妹家、邻居家,谈话也都是用当地的语言,对我们来说就是听外语。爸爸也是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与他们聊天的,我觉得。因为我知道他现在英语说得更好,他跟“Fast Green”的大老板聊天可比跟他这些在科西嘉的朋友聊天更顺畅。但我爸仍坚持聊着。尽管我和尼古拉斯几乎没听懂什么,但觉得场面还是很令人感动的,我们零星听得懂几个词,他们聊到了政治,世界旋转越来越快,也越缩越小,一边飞速旋转一边甩掉很多碎片,而他们的岛屿就像飓风的风眼岿然不动,以一种惊异的眼神观察着人性的摇摆。爸爸努力地跟上聊天,就像是谨遵教规的人想学好经文,每年背诵一次就可以进天堂了一样。我可是每天都见到他,我的格拉斯·雷·格拉斯爸爸,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可没我更“科西嘉”呢,他就像是一个会喝酒的穆斯林,或是一个在洗礼、婚礼或葬礼上也不向圣母马利亚致敬的天主教徒。

我爸就是一个穿短裤的科西嘉人。

他不喜欢人们这样说,我也不可以。即便我是那个唯一敢这么说的人。

但是也不可以。

这可是会让他大为发火的。

我可不想让他发火。

和我妈相比,我更爱我爸一些。可能是因为他也很爱我,也可能是因为他从不因我的哥特风丽迪亚式穿着而说我,也可能是因为他喜欢我穿黑色的衣服,这会令他想起那些也穿黑色衣服的科西嘉女人。

好啦,比较就此打住……

黑色衣服对年老的科西嘉妇女来说是传统服装。而对我来说,黑色代表的是一种反叛。另外,有时候我会自己寻思,我更喜欢哪一种科西嘉黑衣女子呢?两种都喜欢,我的穿着,对外传统,私下反叛。这是一种将珍宝仅供自己欣赏的方法,笼鸟池鱼。

我想,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想找一个妈,一个保姆,一个大厨……一样的女人,但又极其厌恶这个女人真的变成那样。

在我十五岁时的印象中,两夫妻的生活就是如此。

好啦,今天我就写到这儿了。我想你们已经对我爸有了不少的了解。我想,我现在是去海滩与其他人会合呢,还是去拿本书看好?好吧,拿本书看……看书会让人变得成熟,我认为。

在哪儿看都行,海滩上,长椅上,帐篷前面。

一准儿能吊起你的胃口来。

什么多余的都不需要,只要一本书,在浴巾上摊开,你就可以成功地从一名孤单没朋友的小傻瓜变成一个让你自己都觉得讨厌的、生活在会话气泡框里的、游手好闲兼叛逆的小屁孩儿。

当然,重要的还是要选一本好书。

我特别需要一本可以拿来膜拜的书,就像我钟爱的那两部电影一样,《甲壳虫汁》和《碧海蓝天》,你们都知道的吧,就是那种你自己会读上千遍,然后又拿给你遇到的男生们看,用来判断是不是对的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也和你有相同的感受。

我选了三本放在我的行李箱里。

我自己觉得是三个疯子的书。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危险关系》。

《没有结局的故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这三本书都已被改编成电影了。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儿故意选了这三本书的,因为我确实很喜欢那三部电影……一旦看完这些原著,以后我就可以跟人家说,我是先看完书再看的电影,这个改编真是让人超级失望的!电影里的那个女人也太诡计多端了,不是吗?

这三本书里我会先读哪一本?

噗……噗……

好,就选它了,我把《危险关系》用胳膊一夹,一路小跑去了海滩。

完美!

凡尔蒙子爵和梅黛夫人,这两人可真该死。恐怖的约翰·马尔科维奇和小个子的基努·李维斯长得还是很可爱的。

我很快就回来,上面的星际读者们。

在轻轻合上日记本前,他用食指抹去了从眼角滚落的泪珠。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当他再读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仍然是激动不已。

在日记中不时出现的这个名字,就像幽灵一样在日记里飘荡。

一个对人无害的幽灵。

这是他们曾全都相信的事情。 MLA0kxkOi0fi735eTRhShhxVFGJXGPsmoqsT2klYK8ShYubyqEPMwPROXR1hwz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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