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扬并没有睡着,凌晨五点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向羽在房间里醒来走动的声音,但是向羽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来喊他,而是自己下了楼,没过一会儿,庄扬听到楼下面包车发动的声音,他站在窗边,借着蒙昧的月光目送向羽开车离开。
等向羽一走,庄扬立即走出卧室,向羽的房门紧紧锁着,庄扬从裤缝里拆除一根铁丝,蹲在地上贴耳听了半晌,五分钟后,向羽的门锁咔哒开启,庄扬抬头瞥了眼露天平台对面的两栋楼,确定楼里没有目光窥视他后,这才闪身进了屋内。
向羽的房间庄扬通过监控画面再熟悉不过,他拉开书桌抽屉,将一排抽屉里的物件都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遍,并没有得到有用信息,他又将目标锁定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最终,他从左边柜子最底层的抽屉里看到一个铁匣子。
那是一个很常见的饼干铁匣子,尺寸只比普通明信片大些,庄扬打开铁匣子,从里头掏出一叠邮戳都在好几年前的信件。
这些信的收信人都是向鸿至,寄信人的地址并没有注明,只能从邮戳上看出这些信来自某个地区,庄扬丝毫没有道德羞耻感地拆开了这些启封的信。
这些信来自不同的笔迹,但信件内容和署名都来自同一个女人——向鸿至的母亲,信件的内容大同小异,大部分都是一个母亲向离家远走的儿子倾诉思念之情和殷殷叮嘱,庄扬注意到向鸿至的母亲在信里甚少提起一个人——向羽。
按理说,向羽是这个女人的孙女,就算重男轻女,也不至于在思念儿子的同时将这个唯一的孙女当成空气般无视。
庄扬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蓦地趴到地上,把胳膊伸进床底下摸索,很快,他的眼睛亮了。
等到庄扬把床底下的东西全都掏出来后,他的眼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双节棍、蝴蝶双刀、齐眉棍,居然还有一把装在盒子里的霍顿侦察兵十字弓,与这些东西相比,向羽大咧咧扔在床头的那把电棍简直不足挂齿。
庄扬双手拎起那对蝴蝶双刀,随手舞了一下,发现刀锋冷厉,抓手处却磨损严重,这些武器身上或多或少都蒙着一层灰尘,显然被雪藏在床底下有些时日了。
庄扬不敢留下太多痕迹,将这些被冰封的武器悉数收回床底,他又记下信封上的邮戳,把所有的信按照取出来时候的顺序一一放回铁匣子,他做的很小心,时刻留意细节,等他又在屋子里来回搜了两遍后,庄扬终于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这房间里没有一样与母亲有关的东西。
向羽说她从小就没见过妈妈,可是就连那个收着向鸿至遗物的铁匣子里也见不到那个神秘女人的一样东西,不管是书信还是照片,这个女人留给这对父女的难道真的是一片空白?
越是藏着掖着的东西,往往越是见不得人。
庄扬从向羽房间里退出来,他回到自己卧室,一边留意楼下动静,一边给贾乐打电话。
“组长!呜呜呜组长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贾乐一接通电话就假模假式地哭号道:“你都不知道今晚我遇到了什么事,呜呜呜,太坏了那个人!”
听到贾乐大嗓门的假哭声,庄扬紧绷了一个晚上的气忽然就松了下来,他坐在床上,一只手揉捏着自己的后脖子,笑道:“你就老老实实地被那家伙放倒了吗?”
“怎么可能?”贾乐大呼小叫道:“我在晕倒之前好歹也给了那家伙一榔头好吗?”
庄扬无奈地笑,“知道对方是谁吗?”
“当时不知道,事后马上就被我查到了,龟孙子搞暗算,他可千万别栽在他贾大爷手上!哼哼哼。”贾乐絮絮叨叨完,这才想起庄扬主动给他打电话一事,忙问道:“组长,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我最近没接任务,乙组的人会偷袭我,难道是冲着你去的?”
庄扬知道贾乐聪明,如果他想查,自己的事根本瞒不住他,“是,所以下次你再遇到乙组的人,二话不说揍过去就行。”
“不对啊,我听那龟孙子的口气,他们这回是团队作案呐!”贾乐怒道:“组长!你现在在哪?我现在就过去帮你!”
庄扬闭上眼就能想象出贾乐在他那间布满各种电线的小房子里急得团团转的模样,他低低笑了一声,说道:“既然这样,你马上帮我去一个地方,找一户人家。”
贾乐不假思索答应道:“我马上就可以出发。”
庄扬交代完事情,再往窗外看的时候,天色已经朦朦胧胧地亮了,他伸展了会儿胳膊,将两只脚架到床上,身体则前倾在地上,调整呼吸,做起俯卧撑。
不管是笑老板还是白实吾,亦或是藏着秘密的向羽,谁也不能阻止他的计划,他要尽快找到高顺业的继承人,然后带着贾乐和姚钱离开这里,这是他答应过的,他绝不能失信于人。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楼下传来车子的声音,庄扬从床上一跃而起,抓了衣服就往楼下跑。
向羽正从驾驶座上下来,见到庄扬,眼神间的冷淡可见一斑,她指向车厢,吩咐道:“去把菜搬下来吧。”
“诶!”庄扬笑得灿烂,掳起袖子一路小跑过来。
向羽的视线移向他的脑袋,“……不是让你处理一下你的伤吗?”
庄扬摸摸脑袋上有些散的绷带,笑道:“不碍事。”
向羽迟疑了几秒,抓过庄扬的手腕,将他拉到厨房的凳子前坐下,“坐着等我一下。”
庄扬目送向羽踩着木梯上楼,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抱来一个箱子,向羽的神情丝毫未变,似乎并没有发现房间被人入侵的真相。
向羽坐在向羽身边,一手拍低庄扬的肩背,一手捧着他的脑袋,说道:“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要是感染了,那就麻烦了。”
庄扬乖乖地俯身垂下脑袋,他的头发被剃掉一半,纱布裹着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纱布一拆开,整个就是阴阳头。
“你那个时候就应该让医生直接给我理个光头。”庄扬没话找话说。
“人家是医生,不是免费理发师。”向羽伸长脖子给他裹上新绷带,“别动!”
庄扬视线往上抬,向羽细白的脖子就晃在自己眼前,他眨了下眼,视线不自觉集中到了她的喉咙上。
向羽的脸生得普通,身材也较消瘦,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她的白了,庄扬以前听姚钱念叨一白遮百丑,那时候不明白,如今看到向羽,忽然就有些明白过来了。
这样细白的脖子,脆弱到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握住。
“好了。”向羽忽然退开,直勾勾盯着庄扬,片刻后忽然笑道:“小炒西施伤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的生意。”
庄扬摸了摸脑袋,故作惊喜地笑道:“老板,你的技术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医生护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学过呢。”
向羽瞥了庄扬一眼,擦着手笑道:“我确实学过。”
“嗯?”庄扬傻傻地看向她。
向羽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的视线往庄扬身后瞟去,示意庄扬往后看,庄扬疑惑地回过头,立即在桌子角落里看到一株绿色的仙人球,奇怪的是,这株仙人球是种在一个饭碗上。
庄扬转过那个饭碗,果然在碗身上看到“庄扬之碗”四个大字。
“昨晚从医院回来,路过夜市看到的,本来打算等你出院后送给你的,”向羽笑道:“既然你自己先跑回来了,那就先给你了。”
庄扬单手捧着那株种在碗里的仙人球,脸色有些古怪,一时没有说话。
向羽用毛巾轻轻甩了一下庄扬,笑道:“我都没有怪你骗我,你现在摆这副表情给谁看呢?”
庄扬摇摇头,蓦地也笑了,“老板,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摆脱现在这样的生活,不用赶着天亮去买菜,不用每天大半的时间都站在厨房里,夏天不会被热坏,冬天不用受冻,说不定还会有人伺候你吃穿,你愿意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中彩票吗?而且直接免税?”向羽哼了一声,抬头环视一圈自己的小厨房,笑道:“如果有那样的机会,得到这个机会的人也一定不会是我。”
庄扬问道:“为什么?”
向羽笑道:“因为得到就意味着你有可能失去,而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失去。”
庄扬的拇指摩挲着碗口,表情若有所思。
向羽这次直接用毛巾扔他,“行了你,赶紧去工作,咱们俩之间能够讨价还价的前提是你有价值让我榨取。”
庄扬放下那株仙人球,笑着出门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