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陷入寂静中。
下一秒,我刘翔上身,一个跨栏钻到床上盖上被子,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我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听着苏南若无其事地和苏爸爸打太极。
苏爸爸问:“怎么回事,房间什么动静那么大?”
苏南回答:“刚刚房间里跑进一只大老鼠,被我打死了。”
躲在床上的我抖了抖。
苏爸爸相信苏南不会说谎,说了句“早点睡”便离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接着房门咔嗒一声被锁上。我豁然睁开眼睛,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谢谢啊!”我一骨碌爬起来,苏南却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沉默地将我推倒在床上。在我的惊愕中,他整个人俯在我面前,两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低垂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像极了某种正在猎食的猛兽,似乎他下一刻就要咬破我的喉咙,将我生吞活剥。
求生欲让我眼含热泪,二话不说就求饶:“我错了。”
他握紧我的手腕,压低嗓音问:“你错在哪儿了?”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错在不该骂你多管闲事,说你是属大海的……”
他笑了一声,愈加逼近我,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
当我手足无措之时,他一字一句道:“如果现在我想对你做什么,你觉得你能反抗得了吗?”
我脑子嗡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在我心里,根本没想到一直奉公守法、“五讲四美”的好学生,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但他不仅说了,还要付诸行动。
眼见他慢慢靠近我,脑袋只离我的脖颈半寸,我仿佛被中世纪俊美邪恶的吸血鬼盯上一般,吓得汗毛直立,压着嗓子求饶:“哇,苏南,我错了,求你别吓我。”
闻言,苏南愣怔片刻,缓缓地松开我的手。一得到自由,我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还未下床,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强迫我和他并排坐着。
我不知道今晚苏南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但我知道,现在不能在老虎嘴里拔牙,于是我乖巧无比地坐着。
沉默良久,他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愣住了,刚刚只顾着害怕了,哪里还会记得住什么问题,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提示一下吗?”
苏南被我噎了一下:“你要和周承光一起去看演唱会,孤男寡女的,如果他想对你做什么,你觉得你反抗得了吗?”
我张了张嘴,原来苏南闹了这么一出是为了告诉我,周承光可能对我心怀不轨,而我一介女流之辈,面对“兽性大发”的他,是绝对反抗不了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苏南这是电视剧看太多,得了被害妄想症了吧?
周承光就是一只小猫,还是爪子没长利索的小奶猫,而奶猫除了卖萌之外,毫无攻击性。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太多了,周承光不是那种人。”
苏南讥讽一笑:“你和他才认识多长时间,你很了解他?”
我摇摇头:“不是我很了解他,是我很了解我自己,我相信自己交朋友的眼光。你看方晓静、方子聪,这两个傻孩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心地善良,周承光其实和他们一样。”
“何况……”我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觉得我这张脸能引发他的‘兽性’吗?”
苏南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太具侵略性,我有些招架不住,忙说道:“周承光是很有见识的人,人家见过的美女比我们吃过的大米还要多,所以咱们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苏南沉声道:“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可别怪我当初没提醒你。”
我今晚受到的惊吓不少,摸了一把额头的虚汗,琢磨着该怎么从二楼下去。
我在窗户边上探头探脑,苏南将我提溜回来,皱着眉骂我:“你真想摔个生活不能自理?”
我本想说“苏南你可别诅咒我”,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因为他面色铁青,我实在不敢再惹他。
“不然我睡这儿吗?”话一出口,我俩都愣住了。
苏南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悄悄别过脸,我看到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其实,我和苏南小时候没少一起同床共枕。
双方父母都有工作,谁休息,谁就多腾出点手照顾两个拖着鼻涕的熊孩子。
当然,苏南来我家过夜的频率高一些。
苏爸爸、苏妈妈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护士,俩医务工作者忙着为全人类做贡献,而苏南理所当然被“抛弃”了。
四岁的我,已经表现出超高的智商,这体现在我每次尿床的时候,总是义正词严地指着苏南。而苏南在我的“淫威”下,每次都背黑锅……
显然,苏南也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苏南当机立断,拿着枕头扔在地上,说:“你睡床上,我打地铺,明天一早,我叫你起来。”
我问:“万一我睡过头呢?”
“别废话。”他毫不犹豫地把我拎到床上,粗鲁地拉上被子,将我盖得严严实实的,“睡觉。”
我这人欺软怕硬,为避免苏南把我从窗户扔出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闭上眼睡觉。
最后,我是被憋醒的。
当我睁开眼睛,看到苏南正面无表情地捏着我的鼻子。
见我醒来,他勾唇一笑,眼底带着几分恶作剧的笑意:“还是这个办法管用。”
我捕捉到重点,竖起眉毛问他:“你还用了什么办法叫我起来?”
他只是轻轻嗬了一声,无视我的问题,转身走到窗前,唰地拉开帘子,刹那间,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来。苏南逆光而站,阳光自他身后洒落,他的身影沐浴在细碎斑驳的光影中。在这寂静中,苏南朝我展颜一笑。
我听到心尖一颤,那么安静,又那么轰轰烈烈。
苏爸爸、苏妈妈一大早就出门上班了,我旁若无人地从客厅里穿过。到了楼下,我下意识地转身,抬头望去,苏南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我。白色的帘子被风吹起,挡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很快便转身走开。
一夜不归,我爸妈竟然没有察觉,我想我可能真的是我妈去超市买厕纸的时候送的,太没存在感了。
中午我妈致电于我,告知她与我爸想要培养一下夫妻感情,去邻市泡温泉,交代我好好照顾自己,实在照顾不来,就去苏南家。
当天放学后,我去苏南家蹭饭,苏爸爸、苏妈妈去值班了,饭桌上只有我和苏南。
吃完饭,我拍着凸起的小肚子,摊在椅子上回味。苏南踢了踢我的椅子,一脸理所当然:“把碗洗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叹了口气,端着盘子去厨房。
我这人被爸妈惯坏了,有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正研究着洗洁精,苏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他自然而然地拧紧水龙头,谴责的眼神看着我:“有你这么浪费水的吗?”
“那你来。”我瞪了他一眼。
他竟没反驳,反而接过我手里的盘子,熟练地拿洗碗巾抹了抹,放在水底下冲干净。
苏南的手指白皙修长,白色的瓷盘在他手里翻转着,甚是赏心悦目,他不像是在洗碗,倒像是在变魔术。
见我在发呆,苏南拿满是泡沫的手蹭了一下我的脸,眉头微皱:“发什么呆呢,给。”
我咝了一声,不甘示弱地捧起水池里的一抹泡沫,往他脸上抹去。苏南反应快,及时躲开,顺便瞪了我一眼:“幼稚。”
我:“……”到底是谁先幼稚来着?
当我们洗到最后一个碗的时候,苏南状似无意地问我:“你铁了心要去看演唱会吗?”
我点头:“当然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而且我爸妈还去泡温泉了,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嘿嘿嘿……”
苏南无视我猥琐的表情,不悦地扔下最后一个瓷碗,头也不回地离开厨房。
洗完碗我便回家了,刚洗完澡,手机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周承光。
他问我:“学姐,你准备好了吗?”
我淡定地回答:“时刻准备着。”
那端,周承光轻笑了一声,笑声清朗愉悦,片刻后,他止住笑声,说道:“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我说。
翌日一早,周承光应了承诺来接我,开车的司机是个憨态可掬的大叔,一笑跟弥勒佛似的,周承光让我跟着他叫周叔。
上了车,我看着周承光的侧脸,他正撑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的睫毛长而浓密,一眨眼像是蝴蝶扇着翅膀,挠得人心痒痒。
我突然想起苏南那句话——如果周承光要对你做什么,你反抗得了吗?
我轻咳一声,问周承光:“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周承光愣了下,反问道:“那我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还跟我玩文字游戏,我大手一挥:“真话和假话一起来。”
周承光眸光闪烁了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真话就是你长得还挺可爱的。”
可爱等同于长相普通,我明白周承光是在委婉地安慰我,笑了笑。
我也不想听他“阿谀奉承”的假话了,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喜欢实话实说的好孩子,周承光,我看好你哟。”
也许是我昨晚太兴奋了,也许是因为车里太舒服了,所以我一路睡到了S市。等周承光叫醒我的时候,我淡定地擦了擦口水,问:“这么快就到了?”
周承光点头:“到了,不过演唱会要到晚上七点开始,我们先在附近逛逛吧。”
我点了点头,好奇地四下张望,这一看,却看到了苏南,他正站在马路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我拍拍自己的脸,一脸迷茫地问周承光:“我好像看到苏南了。”
周承光的语气有些奇怪:“不是好像,他正朝你走来。”
苏南坦坦荡荡地走到我面前,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在周承光的身上。他不说话,周承光也不说话,两人一动不动地对视着,我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
夹在中间的我,颇为尴尬。
为了打破这份莫名其妙的尴尬,我问苏南:“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来听歌不行吗?”
连梁静茹和孙燕姿都分不清的音盲苏南,会花钱买演唱会门票,还千里迢迢地赶过来?
因为苏南的到来,我有点心不在焉。
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独自来陌生的城市听演唱会?
苏南与我们碰过面,便说自己有事,率先离开了。
在我忧心忡忡时,周承光带我来到演唱会现场。
到了演唱会现场,看着乌压压的一群人,我忙着左顾右盼,一转头,却发现周承光不见了。
依稀中,他好像和我说了什么。
人群摩肩接踵,我茫然环顾四周,所见都是陌生面孔。我有点慌张,自己的背包还在周承光身上,他要是把我丢下了,我该怎么办?
正当我六神无主之时,一只大手扯了一下我的帽子,我倏然转身,眼见苏南站在我面前,他微垂着头看我,神情带着三分不耐烦、七分担心。
“呜呜……”我喜极而泣,下意识地去抓他的胳膊,“我还以为自己丢了。”
苏南一脸无语地伸手抵住我,我两手无助地扑棱着。
他十分无奈:“有人会说自己丢了吗?还有,你不是三岁小孩了,迷路了不知道打电话,你嘴巴拿来做什么的?”
那端,苏南板着脸教训我,另一边,周承光拿着一把荧光棒出现在我面前,看到苏南,他的脸由晴转阴。
他们两人商量好的是吗?不出现都不出现,一出现还赶趟儿了。
“胡乐,这是给你的荧光棒。”周承光将荧光棒递给我,又看了苏南一眼,有点嫌弃地问道:“你要不要?”
我本以为苏南不会要“嗟来之食”,没想到他很自然地接过周承光手里的荧光棒,末了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我一想象苏南木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挥舞着荧光棒,那画面太美,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两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周承光拍拍我的脑袋,作势要来揽我的肩膀。苏南抬手一挡,自然而然地将我拦在他身后。他对周承光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周承光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递给我一个笑容,率先往前走。
苏南走了几步,发现我还站在原地傻笑,恨铁不成钢地走到我面前,低声道:“抓着我,别又丢了。”
我哦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
苏南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片刻后叹息一声,伸手握住我的手指。我一怔,下意识地低头,他却催促道:“走了。”说着,迈步往前走去。
苏南个高腿长,走路如风,我好几次跟不上,委屈地直抱怨。
闻言,苏南停下步伐,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真是小短腿。”
“你说谁小短腿呢?”我反驳。
“谁承认就说谁。”他淡定自若地说道。
我俩一路斗嘴到了座位上。
演唱会即将开始,我却坐立不安。无巧不成书,苏南和周承光各坐在我一左一右,他们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一个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这样诡异的气氛让我如坐针毡。
我想缓解一下气氛,思忖一番说道:“要不我给你们说个冷笑话吧?”
苏南兴趣索然,倒是周承光乐见其成:“好啊!”
我沉思片刻,绘声绘色地说道:“有一只北极熊觉得无聊,便开始拔自己身上的毛,一根、两根、三根……拔到最后,他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身体,说了句好冷。”
一阵风吹过,四周安静得诡异。
苏南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确很冷。”
周承光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听到苏南说话,他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鼓掌,替我挽回面子:“说得不错。”
好在演唱会即将开始,打破了我说冷笑话的尴尬,否则我真想刨坑将自己埋了。
主持人的开场白结束,一束白光打在了舞台中心,雾气和白光交相辉映中,一个男人拿着吉他缓缓出现,他一出现,观众席就像是煮沸的开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眼前挥舞的荧光棒像是天边飞舞的彩蝶,我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跟着激动地挥舞着荧光棒,高声喊叫着偶像的名字。
“大家好。”魏森一开口,大家默契地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舞台上的男人。
“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我的演唱会,接下来,我要给大家献上我新作的一首歌,希望你们喜欢。”他温柔一笑。
歌声缓缓流淌,奇异地抚平了我的内心,我望向四周,大家也都默契地挥舞着荧光棒,却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生怕自己的声音惊扰了那温柔的歌声。
有的歌手演唱会火爆无比,需要观众的互动,而有的歌手的演唱会,像涓涓细流,只有细细品尝,才能体会其中的意义。
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舞台中心移到苏南身上,他原本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嘴角微勾,现场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身影明明灭灭。蓦地,他侧头望向我。
偷看被他逮了一个正着,我掩饰性地左看右看,下一刻,脑袋被人按下,苏南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你多动症吗?好好听。”
我小声地哦了一声。
我问他:“苏南,你喜欢他的歌吗?”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蹦出了两个字:“还行。”
什么叫还行?我忍不住和他科普:“你知道吗?我偶像当初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许多人都劝他放弃,说唱歌没有前途。面对周围各种各样质疑和不解的声音,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说,他希望自己写的歌让更多人知道,你看他现在不就做到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苏南看着我,眸光如水,里头似有星辰闪烁。
我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大概是魏森的坚持打动了我,因为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有勇气,面对身边无数的质疑,依旧义无反顾地坚持自己的梦想,但是他做到了。
“苏南,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一直坚持,不计一切代价去争取维护,即便没有结果,你也不会后悔的?”我看着他,喃喃问道。
苏南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有。”
“那是什么事情?”我好奇地问道。
他却不答,转而看着舞台。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平常这时候,我已经和周公约会去了。我频繁地打着哈欠,一旁的苏南推了推我的脑袋,说:“要睡回去睡。”
“不行了,我好困。”我靠在苏南肩膀上,只差像树懒一样攀着他了,“你扶我一把。”
夜风带着几分寒意,我一出来便打了一个哆嗦,苏南很快侧身帮我挡住风。我打了一个哈欠,拉了拉苏南的衣服:“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南无可奈何地叹气:“你都困成这副德行了,还有力气吃东西?”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可以闭着眼睛吃啊!”
扑哧一声,站在一旁的周承光被我的话逗笑了。
他似乎想要拍拍我的脑袋,却被苏南一眼瞪了回去。他转而握拳轻咳一声:“我们先回酒店吧,酒店有夜宵。”
周承光话音刚落,车子便准确地停在我们面前,车窗降下,周叔笑眯眯地道:“等久了吧,上车吧孩子们。”
最后夜宵没吃到,因为我上车没多久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着我,我知道那是苏南,有他在,我可以安心地睡去。
翌日一早,我洗漱完毕下楼,发现周叔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看报纸,便朝他打了招呼:“周叔好。”
周叔朝我点点头,笑着问:“昨晚睡得好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睡得还不错。对了周叔,苏南和周承光呢?”话音刚落,便见他们迎面而来,面上十分平静。
周承光率先朝我走来,刚要伸手摸我的脑袋,下一刻,我脚下一踉跄,一抬头,只看到苏南面色沉凝地看着我。
“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他说。
周承光却不以为意:“好不容易来S市一趟,我们玩一天,晚上再回去,学姐,你觉得如何?”
闻言,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我。
作为一个以学业为主的学生,我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常也只是往来于学校和家里这两个地方,像是这样放风的机会,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来,于是我的天平移向了周承光。
当我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我以为苏南会甩脸走人,但他没有,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那就玩一天再回去。”
周承光立马用胜利的眼神看着苏南。
周叔似乎很了解S城,先带我们去吃了S市的特色小吃,又逛了一圈美食街,我觉得周叔简直就是我的知音。吃了一圈,我的小腹微凸,坐在美食街的长椅上休息。
周承光和周叔正在商量接下来该去哪儿玩。
我拍了拍微凸的小腹,万分满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你就会这一句吗?”苏南白了我一眼,“能不能换句新鲜的?”
我正要说话,突然肚子一绞,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苏南见到我面色异样,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肯定是吃太多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卫生间排排污。”
到了卫生间,蹲到腿麻,我依旧腹痛如绞。我痛得面如白纸,刚站起来整理好,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以我这么大的动静,只要是在卫生间的人,应该都听得到,进而发现我。但很不幸的是,卫生间只有我一个人,我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满身大汗。
在意识涣散的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到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满目皆白。
我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在何处,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
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醒了?”接着,他伸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我呆呆地看着他。
苏南皱眉:“割个阑尾,你该不会把脑子也丢了吧?”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苏南模糊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他依旧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在乎的模样,我又眨了眨眼睛,沙哑着嗓音问:“我没死啊。”
苏南冷哼一声:“你差点就死了,要不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我挣扎着起身,猛地抱住他,他一个踉跄,手撑着床铺,这才稳住身形,反应过来后,他责备道:“你发什么……”
“太好了。”我哽咽道。
他的声音放柔了许多,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什么太好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到天堂了,最可怕的是,你也跟着我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天堂和我抢差事……”
我说得语无伦次,但苏南却理解了,他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看到我出事?”
我点头,实话实说:“虽然我有时候很想弄死你,比如在你洗头的时候,把你的脑袋按在水里;在你洗澡的时候,把热水关了;在你上卫生间的时候,把你的厕纸偷偷拿走……”
我每说一句,苏南的脸便黑一些。
到最后,他的俊脸黑如锅底,我眼瞅着他要揍我这个病人,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他的手高高扬起,在我怕得闭上眼睛的时候,头顶传来温暖的触感。
我悄悄睁开眼睛,苏南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拇指轻轻拭去我脸上残留的眼泪,语气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哭笑不得:“胡乐,你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突然深吸了口气,收回放在我脸上的目光,拍拍我的肩膀:“算了,没什么,待会儿阿姨就过来了。”
阿姨,哪个阿姨?
苏南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着我:“就是你妈。”
咔嚓一声,我的世界天崩地裂,我和机器人一样,扭动着僵硬的脖子问道:“我……我妈……她怎么会来这里,她是不是都知道了?”
苏南点点头:“都知道了。”
我生无可恋地看了苏南一眼,抻着脖子道:“苏南,你解决了我吧,我不想让我妈亲自动手,她会剥了我的皮的。”
苏南安慰:“放心,在你病好之前,阿姨不会剥了你的皮,你还有缓刑期限。”
苏南正说着,我妈提着一个保温桶,笑眯眯地出现在病房门口。一看到她,我立马躲在苏南的身后,小声道:“你一定要救我啊。”
我相信我妈摧残祖国花朵的能力,我可不想成为她的手下亡魂。
见我瑟瑟发抖,苏南一言不发地把我拢在他身后。苏南身材高大颀长,我躲在他身后,顿觉安全。
“阿姨。”苏南叫了一声。
“苏南,你一晚上都没睡觉,怎么不去休息下?”我妈和蔼可亲地说道。
一听到我妈这话,我愣了一下,便听苏南回答:“阿姨,我还年轻,倒是您和叔叔,连夜赶过来,一定很累了。胡乐这里有我,您去休息一下吧。”
我妈睨了一眼我,那一眼,我从其中读出了一个重要信息:你给我等着。
我妈将保温盒交给苏南,挥一挥衣袖走了。
她一走,我松了口气,瘫软在床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妈呀,我以为自己逃不掉了。”
苏南把保温盒打开,排骨汤的香气扑鼻而来,我舔了舔嘴唇,说道:“给我的吗?”
“你刚动完手术,只能喝点水,吃点流食。”苏南说道。
我傻了:“那这汤……”
“给我喝的。”苏南揶揄地看了我一眼。
看着苏南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恨恨地捶了下床铺:“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帮我呢,没想到你和我妈沆瀣一气,在我面前喝汤,太残忍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给我一口好吗?”
尽管我百般请求,苏南都不为所动,在我面前旁若无人地吃肉喝汤,看得我分外眼馋。为了避免自己没出息地缴械投降,我拉上被子,双眸紧闭装忧郁。
看不见的时候,更觉得排骨汤浓香扑鼻,我动了动嘴唇,有些委屈。蓦地,被子被人拉起,我倏然张开眼睛,便看到苏南手拿汤匙,眉眼含笑着看着我。
他轻轻道:“想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