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苏南排排坐,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接受长辈的教育。
苏爸爸是一名医生,虽然见惯了人体模型,熟悉人体构造,但本质上,他还是一个传统的男人,所以看到我和苏南滚作一团,当即气得血压飙升。
苏爸爸说了一堆,喝了口茶继续:“你说说你们才多大,怎么能做出这么有伤风化的事情?”
“那个,叔叔……”我怯怯地举起手,“这都是误会,您别怪苏南,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并不是故意的,我……”
“好了,你闭嘴。”见我越描越黑,苏南语气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你还吼胡乐。”苏爸爸抡起一旁的扫帚,看向我,“胡乐,叔叔有点事要和苏南讨论一下,你先回去好吗?”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苏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走到门口,我最后看了一眼苏南。
我觉得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
第二天,苏南面色阴沉地来上课,我拿课本挡着脸,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发现他脸上没什么伤,但我知道叔叔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要知道苏爸爸最擅长什么,那就是“杀人不见血”,所以趁着下课,我好心去安慰苏南。
看到我出现,苏南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问他:“叔叔昨晚打你了吗?我真的想帮你,可是……”可是我怕帮倒忙啊!
他凉凉地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你说呢?”
我:“……”
昨晚要不是我要去扒拉他的嘴巴,要他吐出饺子,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一幕,归根究底其实是我的错,所以我问苏南:“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苏南很干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离我远点就好,我怕一失手打死你。”
为避免被苏南失手打死,我赶紧躲他远远的。
这一躲,却躲出了天降之祸。
我独自躲在学校后花园的围墙角落偷看漫画,看到眼睛发酸,便靠着墙,学着文艺小说中的女主角,仰着头,逆着光看着天空,然后一个书包从天而降,直直砸在我脸上。
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书包的主人啊了一声,第一时间去抢救他的书包,结果发现了鼻血横流的我,又是一阵叫唤:“同学,你没事吧?”
我挂着鼻血,捏着拳头,冷笑着:“我没事,你有事。”
对方一抱头,做投降状:“学姐,不要举报我,我这是第一次迟到,我是转学生。”
这年头,转学生分为两种:一种不学无术型,一种学霸型,就是不知道他属于哪一种。
我抱着胸:“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姐?”难道我长得比较成熟还是他有火眼金睛?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我的胸牌:“上面写的。”
我有点尴尬,立马转移话题:“转学生,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为什么迟到,迟到又为什么要爬墙?”
他指了指我:“学姐,我觉得你还是先止下鼻血吧。”
然后他背着书包,以太监扶着老佛爷的姿态扶着我去医务室。
一路上,我大约知道了他的来历。
转学生叫周承光,从国外回来,最喜欢变形金刚,家里手办无数;最喜欢吃香菜,他觉得吃香菜的人都是伟大的人。
对此我深表同意,两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
香菜怎么了,苏南那厮每次看到香菜,就好像看到碗里有坨屎,恨不得吐得干干净净,我小时候可没少拿香菜捉弄他。
所以,多么厉害的人,都是有弱点的。
此时,香菜绝缘体苏南,正扶着娇柔无比的许清薇,在医务室门口和我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这景象有点尴尬,我挂着鼻血,仰着头,卡在医务室门口;而苏南站在对面,看我一脸狼狈,眉头紧皱,再看向扶着我的周承光,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他以一副教导主任的语气质问我们:“怎么弄成这样?”
周承光体贴地替我回答:“是我不小心砸到学姐了。”
许清薇柔柔弱弱地说:“苏南,我们能先进去吗?”
然后苏南看了我一眼,体贴地扶着许大美人走向医务室。
周承光也一把牵起我,把我往里头扯。
校医正在玩游戏,一看到我们,立马正襟危坐,装作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轻咳一声:“嗯,怎么了?”
“她脚扭到了。”苏南说道。
“学姐鼻子被撞到了。”周承光紧随其后。
“哎呀,扭到脚了啊,我看看。”校医姓袁,叫袁奇,今年二十七岁,长得有些帅,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他选择了许清薇。
他让许清薇坐好,便开始检查起来。
“老师……”周承光拉着我上前,“可以先看看学姐吗,她还在流鼻血。”
“哎呀同学,事情总要讲究先来后到,是这位同学先进来的。你去旁边等着啊,马上。”袁老师头也不抬。
对于袁老师那敷衍的态度,我早已见怪不怪,可周承光这实诚孩子不懂啊,可能是年纪小,气性还比较大,他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完全没了之前萌萌的模样。
说实话,他现在的眼神有点吓人:“老师,请你先看学姐,你想让她因失血过多而死吗?”
一旁的苏南淡淡开口:“流鼻血是不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流过?”周承光呛了回去。
我这人最怕麻烦了,说实话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真没必要为我上纲上线,而且对面还不是别人,是苏南啊!
是苏南啊!
是那个一言不合就会让人倒大霉的苏南啊!那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家伙啊,我可不想这位小学弟刚转学来,就哭着想转学离开。
说话之间,苏南拿着一团棉花过来,粗鲁地堵住我的鼻孔。
一旁的袁老师见到了,对着周承光哼了一声:“同学,看到了没?遇到事情不要光着急上火,要知道怎么处理,多学学人家。看你年纪轻轻的又是生面孔,转校来的吧,叫什么?待会儿我帮你看看,我感觉你肝火比较旺。”
周承光瞬间败下阵来。
最后,我的鼻血也不用袁老师亲自看,自己就停下来了,可能是苏南的气场太强大了,把我鼻血都吓回去了。
不过这件事之后,我倒是收服了一个铁杆粉丝。
这年头,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很难。
难得我和周承光都喜欢吃香菜,都爱看同一本漫画,关键是“三观”太契合了。
他觉得外貌那都是皮相,灵魂才是主导,我深感同意,别看我长得不怎么样,但我的灵魂可是纯粹高尚得很。
我问周承光:“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
他说:“看你流鼻血还淡定自若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小小年纪,嘴就这么甜,我喜欢。
于是,我把周承光并入了我们三剑客中,等边三角形变成了平行四边形。
为了庆祝我们四人的友谊,周承光大手一挥,请我们吃牛排。
第一次进高级的西餐厅,方晓静和方子聪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看哪儿都觉得新鲜。
看我平时的淡定大气不翼而飞,周承光似乎觉出了我的紧张,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别紧张。”
我咽了咽口水。
我这人一紧张就喜欢上卫生间,中考的时候也这样。当时中考抽签,我和苏南有幸分配到同一个学校同一个考场,这等机会,比中彩票还难。
中考虽然不像高考,但也是一次大浪淘沙的筛选。中考前我被苏南荼毒了那么久,心想中考要是失败了,那我那些痛苦的日子不就白挨了吗?
最后是苏南把我从女卫生间里拉了出来。
考完后,双方父母问我们的考后感。
我说自己好像走了一回鬼门关,而苏南很高冷,他说那学校的卫生间很臭。
服务员领着我们到了一个包间。
包间装修得十分高档,我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这吃一顿要多少钱啊?别到时候卖了我们都赔不起。
方子聪和方晓静有同样的担心,正当我们想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服务员进来了。
我们三人原地石化。
进来的服务员不是别人,正是打着领带、西装革履的苏南。
别看平时苏南穿着校服,一副青春洋溢、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一换上大人的制服,他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仿佛变了一个人。
两两相对,气氛十分尴尬。
苏南看到我,只是微愣,随后面无表情地道:“请问你们想点些什么?我们餐厅的主打菜是……”
他在念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缺钱,或者是体验生活?
要是叔叔知道他偷偷在这里打工,不知道会不会打断他的腿,反正我妈不会,她要是知道我能自力更生,肯定会在睡梦中笑醒。
但说实话,体验生活也要有两把刷子,起码我的英文就没苏南那么流利。
听苏南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英文单词,我们三个学渣已经蒙了,唯独周承光能和他流畅地对话。
最后周承光点了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
苏南合上菜单,说了句“稍等”,便带上门出去了。
他走后,我借口上卫生间,紧追而出。
我在走廊上拦住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苏南,你听我解释。”
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啊,如果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她在家里咸菜配馒头,她一定会大义灭亲的。
“你想解释什么?”他抱着菜单,语气淡然。
“我……我……”
对啊,我要和他解释什么?除了不要告诉我妈之外,我和新认识的朋友来这里吃饭好像并没有犯罪吧,但我莫名心虚是为何?
下一刻我便知道了,心虚是因为我是客人,而苏南是服务员,他要服务我。而向来凌驾于我之上,奴役我、鄙视我的苏南,今天要对着我这个学渣露出温柔的笑容,我想他现在心里一定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我还有事要忙,你别挡路。”苏南和我擦肩而过,走廊的灯光昏黄,将他的影子拉长,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突然没了胃口。
吃完牛排之后,周承光提议去他家玩,我借口说家里有门禁,要早点回去,方晓静和方子聪也觉得今晚的一顿牛排已经让人家破费了,也找借口推托了。
我们就此分别,走了几步,我又回过头,站在餐厅门口等苏南。
这一等,我差点等睡着了。
最后我是被人硬生生提起来的。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见苏南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也是厉害,这样都能睡着。”
我打了个哈欠,将眼睛睁大了一些,抱怨道:“你终于出来了,我等得腿都麻了。”
他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嘴角却愉悦地勾起:“你等我做什么?”
我又打了一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下班有打包剩菜剩饭回家吗?有的话,分我一点。”
苏南听了后,笑容僵在脸上。
我哈哈大笑地拍着他的肩膀:“大哥,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他拂开我的手,瞪了我一眼,迈着长腿往前走。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个老太婆一样碎碎念:“哎,你为什么会跑来这里打工啊?你很缺钱吗?缺钱的话,你可以向叔叔阿姨要啊,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
他估摸被我念得头疼,倏然转身:“你能不能闭嘴?”
“可以啊,你告诉我实话。”我乖巧地点点头,其实别看我平日大而化之,可也不是真的迷糊,尤其是面对苏南,我比特工还敏锐。
“实话就是我想买一部手机,可是钱不够。”他回答,“现在我说了,你满意了吧?”
原来他是想打工买手机啊,我点点头:“那部手机要多少钱,我存钱罐还有……”
“算了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不至于落魄到向你借钱,何况,你确定你那小猪存钱罐里还有钱吗?”
这个,我还真不确定。
回家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房间拿存钱罐。
这小猪存钱罐还是我生日的时候,苏南送给我的,他当时说:“虽然你年纪还小,但也要开始学着理财,所以我给你买了存钱罐。”
当然,我还是辜负了苏南的希望。逢年过节,我的小猪存钱罐中便塞满了钱,但过完年后,里头便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我凸起的小肚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存钱罐,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帮苏南分忧,也好弥补一下我的错误,可现在,我是爱莫能助啊!
第二天,我还是不甘心地叫来方晓静和方子聪,问他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方晓静打了一个响指:“有了,我二叔他堂哥的二表弟的姑姑家里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需要有人做宣传,我去帮你问问,好像一天工资蛮高的。”
不得不说,关键时刻,方晓静还是靠谱的,很快就给我联系好了。到了周末,看着老板递给我的厚厚的布偶装,我却傻了。
他们所谓的宣传就是让我穿着布偶装,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跳舞卖萌发传单,吸引来往的客人。
我突然想杀了方晓静。
但在报酬面前,我还是咬了咬牙,穿上了布偶装。
九月的天,秋老虎的余威还未散去,穿着布偶装的我仿佛被困在蒸笼中,呼吸之间都是水蒸气,关键我还不能傻乎乎地站着,必须卖萌。
刚开始我还束手束脚的,老板见了十分不满:“跳起来,你是萌萌的布偶熊,不是树桩啊,快歪一歪脑袋,扭一扭屁股。”
我:“……”
我深吸口气,心想反正脸挡在布偶装后面,谁也看不到,丢脸就丢脸吧。
被老板催急了,我也就放飞自我,随着音乐彻底嗨起来。
行人看着一只卖萌耍宝的布偶熊,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许多小朋友围在我身边,有的扯我的尾巴,有的扯我的手,我仿佛是被一群野狼围住的小绵羊,不知道该这么办才好。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辆轿车停在马路对面,车门被人打开,周承光从车里出来了。
看到他,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躲,但转念一想,我都包裹得这么严实了,他肯定认不出来。
周承光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接着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却突然弯下腰,对那群小朋友说道:“你们谁先进蛋糕店,就能得到一个奶油大蛋糕。”
话音刚落,原本拽着我的小朋友就呼啦啦跑光了。我松了一口气,不能开口说话,就对他微微鞠躬。
在我抬头的时候,周承光突然双手捧住了布偶的头。
被抓住脑袋的那一刻,我大气都不敢出。沉默中,周承光倏尔一笑:“学姐,我知道是你。”
累了一天,我领了钱,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息。周承光拿着两个冰激凌朝我走来,递给我一个:“吃吧。”
我说了声“谢谢”,大口大口咬了起来,甜美的凉意直达心底,我满足地深吸一口气。
周承光递给我一张纸巾:“擦擦汗。”
我接过,说了声“谢谢”。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倒是一点都不隐瞒:“我问方晓静,她告诉我你在这里。”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只要我能帮你,一定帮。”我拍着胸脯,虽然刚刚卖了一番萌,我累了个半死,可还是强撑着精神说道。
没办法,吃人嘴软啊!
他愣了一下,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我捂着额头,下意识地往后退:“喂,我可比你大,是你学姐,你怎么可以随便打我脑袋,没礼貌。”
“是我的错,对不起。”他举起双手,“我只是想告诉你,新番出来了,你要去我家看吗?”
我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夕阳西下,几颗星子已经出现在天际,我拒绝了他邀请的好意:“下次吧,今天太晚了,我还有作业没做呢。”
他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勉强我。
累了一天,我蔫蔫地回到家,这才发现钱来之不易,所以一看到我妈,我立马泪眼汪汪:“妈,您辛苦了。”
我妈愣了下,问我:“你吃错药了,还是发烧了?”
接着她面容一紧:“你是不是考试又不及格?我告诉你……”
为避免她唠唠叨叨,我提着书包转而去了苏南家里:“我去苏南家做作业了。”
“晚点回来,多问点问题,不回来睡也没事。”老妈在我身后喊道。
我腹诽,我可是我妈的亲闺女,要知道现在不比从前了,我们大了,男女授受不亲,要是我彻夜不归,她都不担心我被苏南吞了吗?
后来我问过我妈这个问题,我妈很淡定。
她说,苏南没那么饥不择食。
我觉得我一定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苏南家门口的地毯下压着钥匙,这钥匙是苏南专门为我准备的。
我有次问他干吗不直接把钥匙给我。
他的回答是,钥匙给我,将来一定会丢,既然会丢,那么当初就不应该给。
不得不说,苏南的目光非常长远,自我读书以来,已经掉了无数把钥匙,换来老妈的无数次“毒打”。
开了门,我直接跑到苏南房间。
他的房间是典型的少年房间,木板床,蓝色格子被单、被套,墙上贴着各种篮球明星的海报,其中科比的最多。其实我家里也贴着科比的海报,但我贴海报和苏南贴海报的想法不同。
我就是单纯觉得他帅。
苏南还没回来,我坐在书桌旁做了一会儿试卷。遇到难题后,我就打个红圈圈,也懒得思考,反正等学霸苏南回来,问他比看答案还快。
大概因为今天累了一天,做完一张数学试卷,我已经头大如牛,打了个哈欠,便趴在书桌上小睡片刻。
等我醒来,苏南已经坐在我身边,正低头看我的数学试卷。
听到动静,他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醒了,如果你来我家是睡觉的,麻烦下次就别来了。”
我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这书桌趴着这么舒服。”
他把试卷扔给我:“难题我给你把思路理出来了,你自己做,我去洗澡。”
我刚算完两题数学题,苏南已经出来了,他穿着家居服,整个人精瘦修长,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滴答答地落水。
我叹了口气,从他的衣柜中精准地拿出毛巾,蒙住他的脑袋:“大哥,我求求你洗完头擦擦好吗,你想老了偏头痛吗?”
他一声不吭,任凭我蹂躏他的头发。我擦得手酸,一摔毛巾:“不擦了,累死了。”
苏南哼了一声:“我打工一晚上都没累,你上课睡觉,回家打瞌睡,你累什么?”
我正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收拾书包准备回去。苏南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偏头问我:“你和那个周承光……”
“我和周承光怎么了?”我一脸不解,他突然问起周承光干吗?
他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没什么,你走吧,记得带上门。”
我回到家,我妈看我睡眼惺忪,问:“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学到精华?哎呀,你已经高二了,再不让苏南提点提点你,你以后考不上大学,只能去菜市场卖猪肉了。”
我就不解了:“妈,为啥我一定要卖猪肉?”老妈瞧不起卖菜的吗?
我妈没有再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在一旁看报纸的老爸抖了抖报纸,幽幽道:“你妈的意思可能是你比较像杀猪的。”
我:“……”我觉得我在这个家庭活得好艰难啊!
为了以后不成为一个杀猪的,当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并不歧视卖猪肉的,但我很怕血腥味,所以那晚被我爸妈吓了后,我开始奋发图强了。
方晓静见我埋头苦学,跟换了个人似的,十分欣慰:“果然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随手把化学练习册扔过去:“你好意思说我,是谁上次化学考二十五分的?”
方子聪在后面抖着肩膀,我知道他又在看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便把数学练习册砸过去:“是谁上次数学考三十分的?”
两人齐齐乖顺地低头。
唉,我这人就是有点霸道,如果我好好学习,旁边的人却在玩,我就会全身难受,非要他们和我同甘共苦。
方晓静哀号:“大姐,按照你这拼命的程度,你是想上清华吗?”
“清华算什么,我觉得以胡姐这拼命的方式,她这是要上天呢!”方子聪道。
“哎,你们觉得苏南会不会上清华?以他现在全校第一的成绩,我觉得绰绰有余,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去校长办公室了,估计在商量什么保送的事情。”
“方子聪,你呢,你有没有理想的学校?”方晓静问。
“有。”方子聪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想上清华……”
“就你?”
“听我说完啊,我想上清华旁边的新东方烹饪学校。”
“滚吧你。”方晓静白了他一眼,又问我,“胡乐,如果苏南去了清华,你会跟着去吗?”
这问题问得我就不爱听了。
为啥是他上清华,我跟着,而不是我上清华,他跟着?这主次一变化,整个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超凡脱俗地放下笔,托着腮:“全国又不是只有一个清华大学,还有复旦大学,还有浙江大学,我为什么一定要跟苏南在一起呢?都跟他在一起十几年了,再和他上一个大学,我怕腻死。”
方晓静和方子聪默默地低下头。
“真的,我觉得关系再好的人也不能天天在一起,你看我爸妈啊,年轻的时候,恨不得天天跟麻花一样拧在一起,现在呢,看一眼对方,都要酝酿半天才能吃下饭。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是吗,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十几年,的确有点烦了。”苏南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冷着一张脸看着我。
啪——他将薄薄的练习册拍在桌子上,竟拍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一旁的方晓静和方子聪同时一抖,我头也不敢抬,默默地拿着笔,开始奋笔疾书。
在蛋糕店当了几天的布偶熊,老板给我结算了报酬,顺便给了我一块小蛋糕。
我看着手里那点寒酸的工资,再一次萌生了掐死方晓静的念头。
就这么点钱,连手机盖都买不了。
但是,这想法很快就被我压下去了,因为我们班来了一个转校生,我的注意力全然被吸引了过去。
转校生是个长相精致的漂亮女孩。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替许清薇默哀。我觉得她校花的地位不保,要知道年轻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何况,这位美少女比之许清薇,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打个比方吧,如果说我和方晓静是路边的野花,那么许清薇就是公园里头的牡丹,而这位新来的转校生呢,就像是空运过来的高级蓝玫瑰,每个花瓣的纹路都透着高贵。
事实上,她也的确高贵,母亲是著名的歌唱家,父亲是高官,光是爸妈的身份,就给她加了无数光芒,更何况她自己也争气,长得甜美漂亮不说,开口时嗓音就跟黄鹂鸟一般。
老班拍拍手,继续重击班上女同学:“叶颜同学曾经荣获过全省物理竞赛一等奖、数学竞赛特等奖,并且入选青少年火炬手,以后叶颜同学就是我们班上的一员了,希望大家好好相处,也向她学习。”
讲台下一片哗然。
我想,老班你不行啊,你这是在给新同学拉仇恨啊,颜值高,学习好,这完全就是让众位平凡灰姑娘嫉妒来着。
说实话,我也嫉妒,因为我连参加全省物理竞赛的资格都没有。
全班只有苏南参加过,他得了二等奖。
这一直是个千古疑问,我觉得苏南的脑子虽然不比爱因斯坦,但也不差,我就不知道还有哪个变态比他还变态,居然能凌驾于他之上。
现在这疑惑总算是解开了。
老班环顾一圈,看苏南旁边没人坐,不禁露出了一抹慈母般的微笑,对叶颜说道:“叶颜,你就坐在苏南旁边。对了,苏南是全省物理竞赛的二等奖,你们比赛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
叶颜微微一笑:“认识的,苏南,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