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念
——“九一八”十一周年纪念

夏 衍

每一次都像鞭笞一个久未愈合的伤口，这惨痛的日子已经被“纪念”到第十一次了。

十一年，作为一个纪念日，也许有人觉得已经失去了它的新鲜。是的，万宝山、柳条这些惊心动魄的地名已经渐渐地从人们记忆里忘失；在东北大地上流的热血已经从鲜红而淤黑，而凝结，而化成了不复可认的泥土；李顿调查团的报告书上已经积厚了尘灰与鼠矢；当年被诅咒的罪人和被歌颂的英雄们的名字，也已经渐渐地被岁月所揩淡了。那么，十一年后的今天，在斤斤于己之得失，忙碌于眼前之利害的徒辈，也许真的只能有“曾岁月之几何，已江山之不可复识”之感了。可是，我们相信每个有血性的中国人，只要静下来合上眼，不一定要在这纪念的日子里，也应该是立即可以想起另一可怕的图画吧。三千万人民变成了三千万奴隶，大豆和高粱的绿野上布满了兵营和牢房，和平的国土变成了日匪军火的根据，千万淳朴的人民被迫着在制造屠杀同胞和威胁友邦的工具与武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九一八”出世的婴儿，今年已经是入中学的年纪了！

十一年，这是漫长的充满了血和泪的日子！

被束缚了的大地在悲叹，在怨诉，在号泣；被开割了的伤口在流血，在排脓，但也正生育着新肌与新血。十一年，这受难的土地可不曾有一天沉默！千万义勇军不曾有一天停止过他们的战斗，万千东北的健儿把他们的热血洒遍了每一个战区的每一条前线，而呼兰河和鸭绿江所哺育的优秀的儿女，也在荒凉的祖国文苑里写下了无数血和泪的诗篇。抗战五年，我们已经奠定了必胜必成的基础，我们已经被赞誉为国际反侵略的前导了，那么，更有谁能忘记把古旧屈辱的中国引拖到反侵略战争之前线的“最初投掷的一石”和“一粒死了的麦子”？

血写的字，因为年月的久远而愈越清晰了。血灌溉的萌芽，因为年月的久远而愈越茁壮了。我们不单用血来灌溉了自己，我们还用血来规谏了友人！十一年的历史，是如何的峻烈而充满着教训啊！

我们已经把运命挣扎奋斗到了解放的边缘，夜，已快破晓了，让我们在这一天重申我们不渝的盟誓吧！

把日寇驱逐到鸭绿江边！

1942年9月18日 WqOkz2ms7d2aPEIwIsLxrYmZDnI2Z44GBFIRhftTXGfCb81heZKzU3bvIfw91l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