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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僧都死去

僧都既然明白了现在的事并不是梦境,乃说道:“去年人来迎接少将和判官入道的时候,家里的人没有什么信札带来,这回就是你来了,也没有信,是连口信也没有么?”

有王抽抽噎噎的哭着伏倒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方才起来,掩泪说道:“你到西八条去了的时候,就 来了逮捕的公人,把家里的人捆走了,讯问谋反的始末,全都弄死了。夫人因为要隐藏幼小的人们十分为难,移居鞍马的深奥处躲避世人的耳目,就只有我时时前去伺候。所有的人没有不悲叹的,那小人儿特别恋慕他的父亲,在我每次访问的时候,总说道,‘有王呀,带了我到鬼界岛的地方去吧’,那么样的磨人,可是在这二月里,因了天花去世了。夫人为了这件事的悲伤,以及你的事情,怀着种种的悲哀,终于三月二日也就去世了。现在只有那位姬君,住在奈良的姑母那边。这里取得了她的信在此。”就取出来送上,僧都拆开看时,果然如有王所说那样的写着,而且末后还说道:“为什么三个一同流放的人里边,两个人召回去了,父亲还是留着,至今不曾上京来呢?唉,真是不算身分的高低,像女人这样可悲的再也没有了。假如我是男子身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到父亲所在的那岛里去呢!请你同了有王一起,赶快的上京来吧。”

僧都说道:“有王呵,你看吧。这个孩子的信写的怎样幼稚呵。说同了你一起,赶快上京来,这说的多么可悲呵。假如我是可以自由的身子,那么为什么要在这里过这三年的日月呢!这孩子今年已是十二岁了,却还是那么天真,将来怎么能够出嫁,或是在宫廷里做事,去立身渡世呢?”说着就哭了,因此想起古歌里所说,“父母的心里没有什么黑暗,就只为怀念子女而走入迷途” ,这意义可以体会到了。

“自从流到这岛以后,没有历书,所以也并不知道月日的过去,只是看了自然的花散叶落,辨别春秋,蝉声送来麦秋, 心想是夏天了,看见积雪,知是冬季而已,见了白月黑月 的交换,才知道晦朔。屈指计算起来,那个幼小的人今年才是六岁,却是已经故去也么?当日往西八条去的时候,那孩子说道:‘我也去吧。’我骗他说,我随即回来的,这个情形想起来还如现在一般。早知道那是最后了,那为什么不为他多留一会儿呢。本来父子夫妇的缘,不只是限于这一世, 为什么妻同儿子都先死了,到现在连梦里都没有知道呢?不怕人家见笑,想设法活下去,无非为的是想再一回能够看见这些人罢了。想起女儿的事,觉得很可怀念,但是留着性命,虽是悲叹着也总可以过得下去吧。像我这样的活着,徒然使你们受到些苦辛,我自己也觉得是不近人情的。”这样说了,就把仅少的一点食物也停止了,只是念着弥陀的名号,祈求着临终正念。 在有王到来的第二十三天,终于在那庵 里死去了,年三十七岁。

有王抱住了死体,仰天俯地,悲叹痛哭,但也无用了。等到哭够了之后,有王说道:“本来这里就应该陪了你到下世去, 但在现世只有姬君一个人留着,没有替主人祈冥福的人。所以暂且活着,给你祈冥福吧。”于是并没有移动僧都的卧处,只是把庵毁坏了,将松树的枯枝,芦苇的枯叶,盖在上面,像烧盐似的举起火来。荼毗 事了,拾取白骨装入箱内,挂在颈前,又趁了商人的船,到了九州地方。

有王走到僧都的女儿所在的地方,把一切的情形从头到底都说了:“看了你的信以后,你父亲的忧思反而增加了。因为没有笔砚,也没有纸,不能写回信,所有他所想的事情,没有传给别人,一切都化为虚无了。从今以后,虽然隔着生生世世,他生旷劫, 你想再听见他声音,看见他的姿容,是再也不能够了。”姬君听说,便伏倒了,放声大哭起来。而今就以十二岁出家为尼,在奈良的法华寺里修行,给父母祈冥福,这是很可哀的。有王将俊宽僧都的遗骨挂在颈上,走到高山,把它安放在里院,自己到了莲花谷做了法师,在诸国七道 行脚修行,为主人祈求冥福。这样子积聚许多人家的悲叹怨恨的平家的末路,想起来是很可怕的。 ojbyubHy08VyAWcjYI29+PETRqqcieTwCowHWIFW59dFSpoPZhDqz0dqFygRLl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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