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群山背后下沉,
大地变冷。
陌生人已经把他的马拴到光秃秃的栗树上。
马儿安静——他突然地转过头,
听,远处,海的声音。
我在这儿为今夜铺床,
把我最厚重的棉被在潮湿的地上铺开。
海的声音——
当马儿转动脑袋,我就能听到。
一条小路穿过光秃秃的栗树林,
一只小狗跟着它的主人。
那只小狗——他不是经常冲到前面吗,
把皮带扯得紧紧,似乎要指给他的主人
他在那儿看到的东西,那儿,将来——
将来,小路,随你喜欢怎么称呼它。
树林后面,日落时,似乎是一团大火
在两山之间燃烧
所以最高悬崖上的积雪
看起来,一时间里,也在燃烧。
听:在小路尽头,那个人在呼唤。
他的声音如今已变得非常陌生,
他正呼唤他看不到的事物。
一遍一遍地,他在黑暗的栗树林里大声呼唤。
直到有野兽回应
微弱地,从极远处,
似乎我们惧怕的这种生灵
并不可怕。
黎明:那个陌生人已经解开了他的马。
海的声音——
如今只是回忆。
时间流逝,把一切变成冰。
冰的下面,未来涌动。
如果你掉到里面,你就死去。
这是等待,
行动悬而不决的时刻。
我活在当前,这是
你能看到的未来的一部分。
过去在我的头上飘浮,
像太阳和月亮,可见而不可及。
这是矛盾
主宰的时刻,正如说
我什么也没感觉到,但
我心怀恐惧。
冬天让树林变得疏阔,又用雪填满。
因为我无法感觉,雪落,湖水结冰。
因为我恐惧,我并不走动;
我的呼气也是白的,对寂静的一种描绘。
时间流逝,有一些变成了这样。
有一些径直蒸发了;
你可以看到它在白色树林上空飘浮
结成冰粒。
你的整个一生,都等待着吉庆的时刻。
而那个吉庆的时刻
用行动呈现自己。
我注视着过去在移动,一线云朵移动着
从左到右,或是从右到左,
随风而定。有些日子
没有风。似乎云朵
就待在它们所在之处,
像一幅海的画像,比真实更沉静。
有些日子,湖是一片玻璃。
玻璃下面,未来发出
娴静的、诱人的声音:
你必须绷紧自己才能不去听。
时间流逝;你看到它的一星半点。
它随身携带的那些年份,属于冬天;
它们不会被遗漏。有些日子
没有云,似乎
过去的源头消失了。世界
脱去色彩,像一张底片;光
直接透过它。后来
图像黯淡。
在世界之上
只有蓝色,无处不在的蓝色。
深秋,一个年轻女孩在麦田里
点起一把火。秋天
一直干燥;田野
像火绒一样升起。
后来,什么也没有剩下。
你走过田野,一无所见。
没有什么能捡起来,嗅一嗅。
马不理解这一切——
田野在哪儿?它们似乎在问。
那样子就像你和我在问
家在哪儿。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答它们。
什么都没有剩下;
你必须充满希望,对于农场主,
保险公司将会赔偿。
这像是你生命中的一年丢失了。
你愿意为了什么而失去你生命中的一年?
后来,你回到那个老地方——
剩下的只有炭:黑、空。
你考虑:我在这儿怎么生活?
但那时候不同,
甚至去年夏天。大地
似乎不可能有什么错误。
它带走的只是一根火柴。
但在恰好的时间——它必须是在恰好的时间。
田地烤焦,干燥——
可以说
死亡已经就位。
我在河里入睡,我在河里醒来,
关于我不为人知的
死亡未遂,我对你
无可奉告,无论是
因为什么或是谁救了我——
无边的沉寂。
没有风。没有人的声音。
凄苦的世纪
结束了,
那荣耀已去,那永恒已去,
冷太阳
持续,作为一种古董,一种纪念,
时间在它背后流淌——
天高气爽,
仿佛是冬天,
泥土干燥,没有耕作,
办公室的灯光平静地
透过一个小孔,在空气中移动
高贵,满足,
消解着希望,
让未来的图像,从属于表示未来之逝去的符号——
我想我必定已经摔倒。
当我试图站起来,我必须强迫自己,
因为我还不习惯身体的疼痛——
我已忘记
情况是多么严酷:
大地不是荒凉
而是寂静,河水冰冷,清浅——
关于我的睡梦,我记不起来
一星半点。当我叫喊,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让我感到安慰。
在意识的沉寂中,我问自己:
为什么我拒绝我的生活?而我回答
Die Erde überwältigt mich:
大地辜负了我。
我在描述中已尽量精确,
如果还有人跟着我。我能够证实
当冬天太阳下沉,它
无比美丽,对它的回忆
长久地保持着。我想这意味着
没有夜晚。
夜晚在我的头脑里。
太阳下落之后
我们骑马快行,希望
天黑前找到庇身之处。
我已经能看到群星,
首先在东边的天空:
我们骑着,
远离了灯光,
向着大海,因为
我曾听说那儿有个村庄。
不久后开始下雪。
起初不密,后来
越来越大,直到大地
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
当我回头,我们行走的路线
清晰地显示出来了——
短时间内,它就成了
一条横穿大地的黑暗抛物线——
后来雪下得更紧,道路消失。
马儿又累又饿;
他再也找不到
可靠的落脚之处。我告诉自己:
我刚才已经迷路,我刚才已经发冷。
夜已经到了我这儿
正是以这种方式,作为前兆——
而我想:如果要求我
返回这儿,我将愿意回来
作为一个人,而我的马
仍是他自己。否则
我将不知道怎样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