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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独立思考,永远是人类最高贵的品性

| 武志红 |

在美剧《权力的游戏》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夜王率领成群的异鬼,潮水般涌向黑城堡,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摧毁一切。这震撼一幕,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词——乌合之众。

“异鬼”是没有灵魂的生物,类似行尸走肉,在一些美剧中也叫“丧尸”,都属于虚构的形象。而法国社会心理学大师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则为我们展现了现实中的异鬼和丧尸。

他认为,我们每个人原本都是独立的个体,用大脑思考,有控制力和判断力。但当个体融入群体后,大脑活动逐渐消失了,脊髓活动却分外活跃,人会因此变得冲动、易怒、缺乏理性、没有判断力和批判精神,如同丧失灵魂的异鬼和丧尸,蜂拥而来,又汹涌退去。

一直以来,法国大革命被视为荡气回肠的人类史诗,然而勒庞让我们看到,这些群情激昂的人同时制造出人间悲剧——肆意屠杀,毫不犹豫地杀掉妇女和儿童,“他们在成堆的尸体旁载歌载舞,甚至还安排了‘女士专座’的长凳,以便近距离观赏处死贵族。”

这场景之恐怖,堪比美剧里的丧尸围城。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勒庞认为,根源在于当人身处人群中时,群体的无意识行为,会取代个体的有意识行为。

个体的有意识行为,是指每个人必须独立思考,活出自己,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这意味着个体的意识必须是清醒的、理智的,行为也应该是个性鲜明的。而群体的无意识行为,是指群体成员丧失了个人的主体感,从而失去了自己的思想、感受、想法和鲜明的个性特征。个体的意志消失在了群体中,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了无踪迹。据说,希特勒在检阅身穿黑色制服的党卫军时,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迈着整齐的步伐通过,他说:“我没有看见一个人,我看见的是人群。”

我们随处可以看到个体在面对群体时的迷失。几年前,我收到过一封读者来信,写信的女孩很困惑于自己的“怪”。

她和朋友去看电影,演到男主角去世的桥段,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哭,可她却一点也哭不出来,甚至连感动的感觉都没有。可最后,为了让自己显得合群,她偷偷用眼药水弄湿了纸巾,并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假装刚刚哭过。

女孩说的那部电影我也看过,说实话,虽然有些片段很煽情,但在情节设置和演员表演方面,确实乏善可陈。女孩的“怪”,很可能是因为有着和旁人不同的鉴赏力,但群体不需要成员具备这样的能力,也不允许这样的能力。一开始,个体或许还会因为自己的特殊而不安,继而就会心安理得地放弃独立思考,跟从群体行动。

群体的无意识行为具体表现在下面三个方面。

1.肆无忌惮释放本能。

一个独立而有责任心的个体,因为忌惮受到惩罚,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而当他藏身于群体中,因为所做的一切都是匿名的,所以不再考虑后果。而且,随着群体人数的增加,还会衍生出一种人多势众的可怕力量。这力量之所以可怕,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盲目,如同滚烫的铁水一泻千里,肆意流淌,总是伤害无辜。

不久前,一位女医生和一位13岁少年在泳池里发生了争执,这事后来被曝光到了网上。网上成千上万缺乏独立思考的“键盘侠”,就像嗅到了气味的“异鬼”和“丧尸”一样,迅速展开攻击,一边倒地开始了对女医生的谩骂。被骂了几天后,女医生身心交瘁,选择了自杀。事情却也在这时有了反转,女医生的家人说出了争执的起因——少年在泳池中,先对女医生进行了肢体骚扰。一瞬间,“键盘侠”调转炮口,将之前用来谩骂女医生的话,在少年一家身上又用了一遍。

被无意识控制的群体就是这样,他们不擅长推理,却很擅长付诸行动。他们的行动不是依据理性,而是依据情感。在情感与理性的永恒冲突中,情感从来就没有失败过。正因如此,盲目的服从,极端的偏执,狂热的传播,就是他们的特征。而这些特征也决定了他们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树叶,可以向任意方向飞舞,但最终都会坠地。

2.严重的传染性。

在美剧中,“异鬼”和“丧尸”会通过撕咬,让正常人变成自己的同类。同样,缺乏独立思考的乌合之众,也会将自己的无意识行为传染给别人。勒庞说:“混乱癫狂的头脑,本身就具有传染性,正因如此,治疗疯癫的专家医生很容易自己发疯。事实上,有些类型的疯癫,比如广场恐惧症,甚至能由人类传染给动物。”在乌合之众中,每一种情绪和行为都具有严重的传染性,群体意见和信仰的传播,主要就是依靠传染。

3.容易被催眠和暗示。

乌合之众不容易接受逻辑和推理,却很容易接受催眠和暗示。书中有一个例子,一位叫戴维的心理学家召集了一群观察者,其中包括英国杰出的科学家华勒斯先生。在试验中,戴维当着他们的面演示了“灵魂现形”,并让他们将其记录下来。虽然戴维很清楚,自己只是耍了个低端的骗术,进行催眠和暗示,而在这些优秀观察家写下的报告中,全都认定自己观察到的是超自然现象。

这群观察者的智商,远远高于常人,却也难逃暗示和催眠的影响。

被催眠和暗示的人,大脑处于停转状态,只服从脊髓神经发出的无意识信号,而这种信号完全是由别人控制的。这时,个体不再是他自己,成为一个不受自我支配的机器。

很多人也正是利用无意识信号,实现自己的目的。演讲家用煽动性的语言从情感上打动听众,而不会指望靠理性让其服从。广告重复同一句话,比如“X牌巧克力是世界上最好的巧克力”。这些话简单,粗暴,肤浅,甚至前后矛盾,却能给人强大的催眠和暗示,久而久之,我们就会被洗脑,真的以为它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相比起充满理性的著作,几句肤浅却有感召力的口号更能带来催眠与暗示的效果。

以上就是群体无意识行为的三个具体表现,会让我们更加认清群体所产生的影响。

《乌合之众》虽然是在1895年首次出版,但你会发现,其中的绝大部分观点丝毫不过时,反而会让人茅塞顿开。经典就是这样,禁得起一代代人的验证。

在我们这套丛书中,《自卑与超越》是个体心理学的代表,强调我们要在自卑中追求超越,而唯一可以超越自卑感的方式,是在人与人的合作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在工作、社交和婚姻等各种关系中,将生命充分展开,成为真实的自己。

而这本《乌合之众》则是群体心理学的杰作,它告诫我们:融入群体,意味着个体人格的消失,群体的叠加只能是愚蠢的叠加。这似乎让我们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生命的展开必须要在关系中进行,而另一方面,建立关系则可能成为乌合之众中的一员,沦为“异鬼”和“丧尸”。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既能融入群体,又不失去自我呢?

美国心理医生斯科特·派克对此有着清醒的见解,他认为:如果我们以失去自我的方式融入群体,我们就会像一锅粥一样,每个人都失去个性、独特性和完整性;但是这并不是融入群体唯一的方式,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我们不必成为一锅粥,而是可以像沙拉一样各自保持完整的成分和丰富的口感,并呈现在一起。

在这样的群体中,也许我们有冲突和争论,却能倾听不一样的声音。也许我们的个性各不相同,却能相互接纳,让关系变得真诚而真实。最终达到勒庞所说的层次:“尊重不能容忍的事物,是一个民族的美德。”

而上面这种融入群体的方式,也就是我一直崇尚的“我与你”的关系,想要建立这种关系,需要我们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跟随内心的节奏前行。 46V8Xn2OAX3PWrOeduvtQ66dL+cmjTcXB+dzhuN8op7W4R88yR9upSNgfH69D0Jd



前言

这是一本教我们了解群体的书。

因为遗传的原因,种族中的成员总会有些共同点,这些共同点汇聚起来,就构成了这个种族的特征。然而,当种族中的部分成员基于某种目的聚拢为一个群体时,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产生了某些全新的特征。这些群体特征有时会与种族特征相一致,而有时则存在很大差别。

在种族中,有组织的群体自古就扮演着重要角色,如今更是登峰造极。 当代社会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群体的无意识行为,取代了个体的有意识行为。

在研究群体带来的难题时,我会采用纯科学的方法,换句话说,我会只说方法本身,而不受观点、概念和趋势等因素干扰。我相信,一些真理唯有如此才能显现。尤其是在探讨本书中这些备受争议的问题时,这点更为重要。既然要钻研一门学问,就应该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而不是去权衡自己的研究会威胁到谁的利益。杰出的思想家M.高布雷·德·阿尔维耶拉在他的著作中提出,作为一位不属于当代任何学派的学者,他时常发现自己的看法和各个学派都存在冲突。

我希望,这本书也能被如此评价。一旦加入某个学派,便不得不面对违心赞美某种偏见、被人植入某种观点的局面。

不过,我还是想向读者解释一下,为何我的理论中不乏惊世骇俗之处,比如,我既指出了群体心理(哪怕是杰出人士组成的群体)的卑劣,却仍然坚持:即使他们如此卑劣,干涉群体依然是个危险的选择。

之所以得出这种结论,是因为我对历史和时事做过最细致的研究,我发现,社会组织就像是复杂的生命体,借助外力对其贸然进行摧枯拉朽般的深刻变革,并非明智之举。虽然大自然的手段更为彻底,但和我们的方式有着本质区别。 对于一个民族而言,最危险的事情莫过于热衷剧烈的变革,无论这变革的名义有多伟大。 一场变革,除非能立即改变种族的特征,否则就没有意义。而矛盾在于,长久的时间是实现改变的重要前提。我们之所以会受思想、情绪和习惯的支配,是人类的本性在发挥作用;而我们之所以制定出制度和法律,是为了满足本性的需求。也正因此,作为外在表现的法律和制度,是无法反过来改变人类内在本性的。

研究社会现象的同时,必须研究造成这些现象的人。从哲学角度说,社会现象可能具有绝对价值;但从实践上看,它们只具有相对价值。

因此,要研究一种社会现象,务必用两种不同的视角依次进行探索。然后我们就会看到,纯粹理性和实践理性带来的指导,常常是相悖的,而且这种相悖几乎出现在所有领域,甚至自然科学也不能幸免。比如从绝对真理的角度来说,立方体或圆形都是被公式严格定义过的几何图形,形状是固定不变的。然而,从实际的视觉来看,这些几何图形却可能在我们眼中呈现出不同的模样,立方体可能被看成锥形或方形,圆形可能被看成椭圆或直线。研究这些经过视觉加工的形状,远比研究它们真实的形状更重要,因为只有这些才是我们能看到,并能通过摄影或绘画等形式重现的。 在某些情况下,虚幻比现实更接近真理 。如果按照精准的几何形态来表现物体,反而可能会扭曲其自然状态,使之变得难以辨认。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世界:人们只能复制或拍摄物体,却永远不能触碰它们,结果就是,人们将很难认识到事物真正的形态。这种情况下,即便真正的形态能被少数学者掌握,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研究社会现象的哲学家应该时刻铭记,现象除了具有理论价值外,还具有实践价值。而从文明进化的角度来说,只有后者才是重要的。认识到这一事实,能让他在思考那些自己迫于逻辑才接受的结论时,保持非常谨慎的态度。

还有另一个原因,也促使他采取了保留态度。现实社会如此复杂,没人能掌握全部的事实,更无法预见它们相互作用的后果。 何况,一种能看到的事实背后,通常隐藏着上千种看不到的原因 。我们看到的社会现象,是某种庞大的无意识机制的产物,而这种机制通常超过了我们的可分析范畴。 如果把能看到的社会现象比喻为海浪,它只不过是大海深处看不到的湍流在海面上做出的表象 。在大多数行为中,群体表现出了心理上的极端低劣性;而在另一些行为中,群体又受制于某些神秘力量,这些力量被祖先们称作宿命、自然、天意,甚至死亡之声,虽然我们不清楚它的本质,却无法轻视其力量。在一个种族的内部,有时就是靠这么一种潜在的力量对成员进行引导。就拿语言来说,什么能比它更复杂、更合乎逻辑和精妙绝伦呢?然而,这个令人惊叹的产物,其出处除了群体无意识的特征外,再无其他。哪怕是最博学的学者和最权威的专家,也只能记录语言的规则,却不能创造语言。那些被伟人提出的思想,就一定完全是他个人头脑的产物吗?这些思想的确出现于独立的头脑,但如果没有群体特征提供出数以万计的尘粒,又怎么会形成萌发伟大思想的土壤?

群体是无意识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而群体的无意识也许正是它拥有强大力量的原因之一。自然界中,生物完全靠本能支配,但它们行为的复杂性却往往令人惊叹。理性是人类近年来才发展出来的属性,它并不完美,无法揭示出无意识的规律,更不要说取代它了。在我们的所有行为中,无意识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而理性的作用则相当微弱。虽然,无意识是种重要的力量,但其作用原理却不为人知。

如果我们只想待在狭小又安全的空间内,只想用科学来获取知识,而不想尝试进入由模糊的臆测、虚妄的假设所掌控的领域,那么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只关注那些我们能看到的现象,并且将自己锁定在这个范围内。然而,由观察得出的所有结论都难免草率,因为在我们能清晰看到的现象背后,还有一些只能隐约窥见的现象,而在此之后,还有一些我们从未看到过的现象。 zfepNH53L++EN88hL+yRIyUlmsKUf0M8TxTHmrrmKOdUQyXhfLOiQnpSNCAo7Eos



导言
群体的时代

提要:

这个时代的蜕变/文明的伟大变革,是民族思想演变的结果/群体力量的现代信仰/它改变了欧洲各国的传统政策/大众阶层如何崛起,他们发挥力量的方式/群体力量的必然结果/除了破坏,群体无法起到别的作用/衰败文明正是群体作用的结果/对群体心理的普遍无视/立法者和政治家研究群体的重要性。

文明变革之前发生的巨大动荡,例如罗马帝国的灭亡、阿拉伯帝国的建立,乍一看似乎是由政治革命、外族侵略或王朝倾覆引发的。但深入研究一下这些事件,就会发现在表层原因的下面,人民思想的深刻变化才是真正源头。真正的历史剧变,并不一定有或壮丽或暴戾的宏大场面,促成文明更替的唯一关键,是那些足以影响观念、思想和信仰的变革。 正是人类思想中不可见的变化,造就了历史上可见的、值得铭记的大事件 。而这些大事件之所以罕见,是因为人类身上有着传承下来的思维定式,想动摇它极其不易。

现在,就正处于人类思想变革的关键时期。

变革的基础包括以下两个因素:首先是宗教、政治和社会信仰的消亡,我们文明的所有支点,都深深植根于这些信仰;其次是现代科学与工业的发展,为生存与思想创造了全新的条件。

旧的思想虽然已经残破,却仍具有很强的力量,能取而代之的思想尚在形成中,这使得当代社会呈现出了混乱的过渡状态。

这样的时代难免让人无措,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现在谁也难下定论。当我们的时代成为历史,未来社会将秉承什么样的思想?我们也尚无答案。但有一点我们很清楚,那就是无论未来社会是怎样的组织结构,都会与一股新的力量息息相关,这是一股在现代已经高高在上、未来仍将强势存在的力量——群体的力量。有很多思想在过去被视为不可置疑的,如今却已经走向衰落,在这些精神的废墟上,在众多权力已被变革摧毁时,唯一矗立而起的便是群体的力量,并且,它注定将迅速吞并别的力量。而我们即将进入的时代,毫无疑问会是一个群体的时代。

就在一百年前,引发各种历史事件的主要原因,是欧洲各国的传统政策和君主间的对抗。相比之下,群体的意见效果甚微,甚至常常没有丝毫用处。但时至今日,无论是政治传统、统治者的个人倾向还是它们之间的对抗,都对事件的发展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群体的声音反而占了上风,这些声音让统治者看到了群体的意愿,更意识到行事时必须考虑群体的意见。现在,能决定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并非是君王权贵们的会议,而是群体的心声。

各个阶层的大众都参与到政治生活中,他们成了实际上的统治阶级,这是我们所处过渡时期的最显著特征之一。和人们想象的不同,政治权力转移的标志,并非是普选。尽管普选制度由来已久,但实际上影响很小。群体力量之所以逐步发展,最初是借助某些思想的传播,让一些观念得以深入人心,继而是为了将理论转化为实践,不断有个体联合成为社团。在结社的过程中,群体掌握了一些与自身利益相关的观念,并且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尽管这些利益未必十分公正,但却有着明确的界限。群体联合建立了各种组织,当权者不得不逐渐让步。群体还成立了工会,无视一切经济规律,想要自主调配劳动条件和报酬。当他们进入了能够支配政府的议会,成为彻底失去主动性和独立性的议员,其作用往往沦为自己身后组织的传声筒。

如今,群体的要求越来越明确,简直要将整个社会彻底摧毁,使之重新回到原始社会的状态。原始社会,是文明露出曙光之前人类群体的普遍状态。限制工作时间,将矿山、铁路、工厂和土地国有化,平均分配所有产品,为了大众的利益推翻上层阶级等,这些就是他们的要求。

群体不擅长推理,但很擅长付诸行动。群体目前的组织形态让他们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我们会亲眼看到新信仰的产生,并目睹它们快速取代旧信仰,群体将拥有不容置喙、专断独裁的权力,群体的神权将代替君主的神权。

那些深受中产阶级追捧的作家,都是最能代表这个阶级特点的人:狭隘局促的思想,顽固不变的观点,流于表面的怀疑精神,以及经常越界的自私自利。因为看到新势力不断壮大,他们的内心十分警觉。为了解决思想上的混乱,他们甚至在绝望中求助于教会的道德力量,哪怕他们曾公开鄙夷过这一力量。他们对我们宣扬科学已死,然后一路忏悔地回到罗马,还不忘提醒大家关注那些能揭示真理的信仰。这些新皈依者不知道的是,此时一切为时已晚,即便他们自己真的为上天恩典而感动,也不代表这些能在别人脑中也掀起风暴——人们早就不关心这些事情了。而这群新晋的皈依者们,曾经抛弃并参与了毁灭诸神,如今反而开始传教布道,却不知今天的人们也已经抛弃了神明。不管神力还是人为,世间没有哪种力量能够迫使奔腾的河水逆流回源头。

事实上,科学并未破产,也从未陷入精神上的无序状态,它和混乱中崛起的新势力更没半点瓜葛。科学承诺带给我们的是真理,至少,也是我们智慧所能接纳的各种知识。科学从未承诺带给我们和平或幸福,它不关心我们的感受,也不接纳我们的痛苦。我们必须尽力与科学共存,让幻想不要被科学摧毁,因为再没什么力量能将其复原。

通过发生在各个国家的现象,我们看到了群体力量的飞速增长,那些对于它将很快停滞的猜测也不攻自破。无论它留下的是什么,我们都要接受,一切反对群体力量的论调,都只是徒劳的空想。当然,群体势力的庞大或许意味着西方文明进入了最后阶段,或许将完全倒退回混乱无序的无政府时代,而这往往也是新纪元即将诞生的前奏。

我们有可能阻止这种结果吗?

从古至今,将衰败的文明彻底摧毁,始终是群体最明确的任务。这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历史早已告诉我们,无论什么文明,只要其赖以生存的道德因素失去了威力,最终都会被凶残且无意识的群体瓦解殆尽,他们因此被称为“原始人”。创造并引领文明的,从来都只是少数智力上的贵族,而非群体。群体只有在实施破坏时才能展现出强大的能量,他们一旦走上统治舞台,则会令社会倒退回蛮荒时代。文明必须包括固定的规则、纪律,从本能到理性的转变,对未来的远见卓识以及文化的高度发展。仅仅依靠群体的力量,这些事情是无法实现的。群体具有纯粹的破坏力,作用类似于加快死亡或分解尸体的细菌。当文明的格局摇摇欲坠时,给予关键一击的总是群体。也唯有在这种关头,群体的主要任务才能被清晰地认识到,人多势众似乎成了决定历史的唯一法则。

我们的文明也会遭此命运吗?这种担心并非毫无道理,但我们还没有达到能够得出确切答案的程度。

然而无论如何,我们注定要屈从于群体的威势。并且因为缺乏远见,那些约束群体遵守规则的堡垒,已经被人们逐一推翻。

关于群体的话题逐渐成了热门,但我们对此所知甚微。即使是心理学专家们,因为自身生活与群体相差甚远,所以对此的研究还不够深入,他们认为只有犯罪的群体才值得研究。犯罪群体确实存在,但同时也存在着崇高的群体、英勇的群体以及其他各式群体,群体犯罪只是群体心理的一个特殊方面。我们不能仅仅通过群体犯罪来了解群体的心理状态,就如同我们不能通过一个人的错误来了解他的整个内心。

在实际中,所有世界级的伟人,所有宗教或帝国的创立者,所有信仰的使徒和杰出的政治家,甚至从比较微观的视角来说,包括一小群人的领袖,都是无意识的心理学家,他们对于群体特征的认识往往基于本能,但又十分可靠。正由于有这种准确的认识,他们轻松确立了自己的领导地位。

拿破仑对治下国家的群体心理有着绝佳的洞察力,但有时他却完全误解了其他种族的心理(拿破仑最优秀的顾问也没能比他做得更好,担任拿破仑宫廷侍卫长兼外交大臣等职的塔利兰德,就曾错误地预估过西班牙对待士兵的态度)。出于这种无知,他在征讨西班牙尤其是俄罗斯时遭遇了致命打击,陷入了巨大的冲突之中,这也注定了他只能拥有短暂的辉煌,最终会被击溃。今天,对于那些不奢望能统治群体(统治群体正在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只希望自己不要太受群体控制的政治家而言,掌握群体心理学,已经成了他们最后的秘密武器。

对群体心理有了一定的认识后,才能理解法律和制度对他们的影响有多么不值一提;才能理解他们是多么无法坚持己见,所以总被人强加观念。要想领导群体,不能采用绝对平等的原则,而是要寻找那些能打动他们、诱惑他们的事情。举个例子,如果立法者想要征收新税,应该从理论角度选择最公正的方案吗?绝对不是。在实践中,也许最不公正的事情,反而是人们认为最好的。只有既不易懂、看起来又不繁重的方式,才最可能被人们接受。也正因此,人们总是能接受高昂的间接税,因为每天为日常消费支付一点税金,不足以干扰群体的习惯。反之,如果在工资或其他收入里按比例收费,采取一次付清的方式,即使只是其他税收方式的十分之一,也会引发人们的抗议。于是,看起来数额巨大的一笔税金,因为刺激到了人们对于钱的概念,被许多笔不易察觉的零星税金替代了。新税制看似不重,因为它是一点点支付的,这种经济手段需要建立在富有远见的计算上,而这正是群体能力的短板。

以上例子都很典型,它的适用性极易被捕捉,所以它并没有逃过拿破仑这样一位“心理学家”的慧眼。然而,很多当代的立法者却因为对群体特征茫然无知,无法理解到这一点。他们至今都没能从经验中学到:群体从来不会在纯粹理性的指导下行事。

群体心理学的实际用途还很多,掌握了这门科学,有助于我们更生动地解读很多历史和经济现象;而如果不懂这门科学,这些问题将变得高深莫测。为什么当代最杰出的历史学家泰纳,却无法完全理解法国大革命?我将向你证明,这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研究群体的特征。在研究那段极为复杂的历史时,他采用了自然学家常用的描述法。在自然科学中,几乎从不涉及道德因素,然而这种因素却恰恰是构成历史的真正主线。

从实践角度来看,群体心理学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哪怕只出于好奇心理,它也值得关注。解读人类行为的动机,如同研究矿物或植物的特征一样有趣。不过,我们对群体特征的研究只能充当一种概论,是一种简单的总结,除了一些确实有建议性的观点外,不要对此有过多期待,因为,总会有后来者将其研究得更加深入透彻。直到今天,我们不过是在一块未曾开垦的处女地上,剥开了它的表层。 zfepNH53L++EN88hL+yRIyUlmsKUf0M8TxTHmrrmKOdUQyXhfLOiQnpSNCAo7E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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