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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定的调子

现在,我们开始正儿八经地讲美学。

从何说起呢?我们这门课程既然叫做《美学的问题与历史》,那就应该从问题讲起。美学的基本问题是什么呢?“美是什么”。美是什么,就是美学的基本问题。因为没有这个问题,也就没有什么美学。所以,尽管这个问题已经“过时”了,没什么人问津了,在许多人看来十分“土老帽”了,我们还是得从这个问题讲起。

人类最早提出这个问题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古希腊,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最先提出来的。 我们知道,古希腊,是西方文化的源头。古希腊罗马美学,也是西方美学史的第一个历史阶段。哈,这可真是赶巧了。美学的基本问题恰恰是在美学史的第一个历史阶段提出来的,问题和历史,正好凑到一起了。

其实,这不是赶巧,而是必然。这就好比一棵树,它发芽的时候,也一定是种子种下去之后。它生根,发芽,抽枝,长叶,开花,结果,都因为有这颗种子。这就叫“逻辑与历史的一致”。 种子和种子中蕴含的生命要素,就是逻辑;生根,发芽,抽枝,长叶,开花,结果,则是历史。逻辑和历史是一致的。不管这棵树将来长成什么样,长得和那颗种子那根幼苗面目全非,它的根都在那里。“美是什么”,就是美学的种子,美学的根。根深才能叶茂。也只有找到了美学的根,我们的理解才会变得深刻起来。

所以,美学的基本问题必然会在美学史的第一个历史阶段提出来。也所以,当柏拉图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他就为人类全部的美学史奠定了基础。

那么,柏拉图为美学定了个什么调子呢?

第一,他确立了美学的基本问题,即“美的本质”。尽管在康德以后,人们已经不这么讨论问题了。但是,这并不等于美学基本问题是可以回避的。事实上它也阴魂不散,时时都会冒出来和我们纠缠。人们也只不过变着法子绕着弯子来和它打交道。

比如逻辑实证主义。逻辑实证主义是不赞成讨论诸如此类问题的。 他们甚至不大赞成有美学。在他们看来,什么美呀,丑呀,善呀,恶呀,都不过是一种情感的态度,既没有科学上的真理性,又没有客观上的有效性。比如“你偷东西是错误的”,就说不清。偷没偷东西,这可以证明;错误不错误,就不好讲。偷同学的饭卡当然是错误的,但偷敌人的情报就很正确,怎么能一口咬定“你偷东西是错误的”?同样,“这朵玫瑰花是红的”,可以证明;“这朵玫瑰花是美的”,就说不清。你说是美的,我还说难看死了呐。所以呀,“这朵玫瑰花是美的”,不过是一个事实判断(玫瑰花)加一个情感判断(美)。说“这朵玫瑰花是美的”,等于是说,这朵玫瑰花——啊!

不过逻辑实证主义虽然认为美没有科学上的真理性和客观上的有效性,但认为美学还是可以研究审美的心理学和社会学原因。分析哲学就走得更远,干脆主张取消美学。他们说,什么是美?美就是很多不同的事物。只不过因为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就稀里糊涂地胡乱把“美”这个字用到它们身上去了。他们说,这就是对“美是什么”这个美学基本问题“简明正确的回答”。因此,分析哲学家们用嘲讽的口气说:美学的愚蠢就在于企图去构造一个本来没有的题目。事实也许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学,而只有文学批评、音乐批评的原则。好家伙,抄了我们的老家!

但这恰恰证明美学基本问题是绕不过的。正因为绕不过,只好将美学连根拔掉。也就是说,只要美学存在,就迟早要回答这个问题,除非你有本事把美学取消。

这就是柏拉图为我们定的第一个调子。

第二,柏拉图告诉我们,美学当中“美是什么”所指的那个“美”,不是感性具体的个别事物,而是一切“美的事物”共同具有的、因而带有客观普遍性的抽象形式或者抽象属性。 它不属于某个人、某个东西,却又和每个人、每个东西有关。有什么关系呢?简单地说,就是谁得到了它,谁就是美的。用柏拉图的话说,就是“一切美的事物都以它为源泉,有了它一切美的事物才成其为美”。但它自己,却是独立自在的,是先于人、外于人、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柏拉图把它叫做“美本身”。美学的任务就是找到它,探索其规律,揭示其本质,并用一种规范化的语言讲出来。我们现在知道,这个任务并不好完成。从比柏拉图还早一百多年的毕达哥拉斯和毕达哥拉斯学派开始,一直到前康德美学,西方美学家们都在用他们智慧的头脑拼命寻找,找了两三千年都没找到,最后只好干脆不找了。

为什么找不到呢?这个原因我们以后再说。

这是柏拉图定下的第二个调子。

第三,就是从前面这个结论引出来的啦!既然美是一种抽象形式或者抽象属性,那么,对美的研究,就只能是哲学的。同样,既然美带有普遍性,搁谁身上谁就美,不搁在谁身上谁就不美,那么,美就是客观的,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实际上,当我们问“美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无形中把它看作是客观的了。如果美是主观的,爱谁是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还问它作甚?

这样一来,柏拉图就为康德以前的西方美学整个地定了一个调子:美的研究,就是关于“美是什么”的研究,就是美的客观性研究,也就是美的哲学。

美的哲学是美学最重要的组成部分。20世纪以前,它基本上是西方美学的主干。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期,美学史上金榜题名的几乎清一色地都是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普罗提诺、夏夫兹伯里、哈奇生、博克、休谟、莱布尼茨、鲍姆加登、康德、席勒、谢林、黑格尔、马克思、克罗齐……尽管在康德那里,“美的哲学”变成了“审美的哲学”,在黑格尔那里则变成了“艺术的哲学”,但总归还是哲学。就连主张取消美学的也是哲学——分析哲学。

美学就这样和哲学有着不解之缘。这是由不得我们喜欢不喜欢的事。你不喜欢哲学,哲学喜欢你。你想吊销美学的营业执照,也还得哲学家来签字。

这很让人想不通。感性具体的美,何等鲜活生动;理性思维的哲学,又何等地抽象谨严。它们怎么会搞到一起,又怎么能搞到一起?

其实也不奇怪。哲学和美、审美、艺术,至少在有一点上是共同的,那就是它们都是科学以外的东西。它们要思考和回答的,是科学不可能思考也回答不了的问题,这就是人的本质和人的幸福,是有限与无限、瞬间与永恒。这都是科学解决不了的。科学可以使我们的生活更舒适、更方便、更多物质享受,但不能保证它是幸福的。它甚至只能提供安全措施(如防盗门)而不能保证你有安全感。相反,自从有了防盗门以后,我们好像是更没有安全感了。当我们隔着防盗门从猫眼里面往外看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于我们难道还是可亲可近可信任的吗?有人说,过去是“狗眼看人低”,现在是“猫眼看人疑”。过去“细雨骑驴人剑门”,路是难走一点,但充满诗意;现在出门坐飞机,快是快,可是有点像寄包裹,而且是特快专递。最让人想不通的是,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方便快捷,我们反倒越来越没有时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是科学技术回答解决不了的问题。

还有,我们到底为什么活着?我们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和价值?我们怎样才无愧于世界无愧于人生?人作为瞬间和有限的存在物,如何去把握无限和永恒?这些困惑着我们的问题,也是科学回答不了的,只能诉诸艺术与哲学。不是说艺术和哲学就能最终解决。这些属于“终极关怀”一类的问题谁也回答不了,但艺术和哲学可以去试图回答。正是在这不断的追问和回答中,我们的灵魂得到了安顿。

事实上艺术和哲学不乏共通之处。曹操的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难道不是哲学? 高更的画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我们是谁”,就更是哲学了。不同之处仅仅在于,哲学的回答靠思考,艺术的回答靠感悟。但哲学和艺术都要提问,伟大的哲学家和伟大的艺术家都是伟大的提问者。而且,他们的提问归根结底都是关于人生的,也是没有最后结论的。正因为没有最后结论,因此哲学和艺术也是永远都不会过时,永远都有生命力的。艺术和哲学,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更何况美学原本就是用哲学之剑解艺术之谜。美学,岂能不首先是哲学呢?

哲学与美和艺术如此有缘,它当然要对它们进行追问,问一问“美是什么”“审美是什么”“艺术是什么”。这就构成了广义的“美的哲学”的全部内容。但是,当问题从“美是什么”变成了“审美是什么”“艺术是什么”的时候,美学就不完全是哲学了。比方说,就变成了“审美心理学”和“一般艺术学”。原因呢,我们到时候再说。这样,狭义的“美的哲学”,就专指针对“美是什么”这个问题进行的哲学讨论。它主要集中在从古希腊到康德以前这一历史时期。我把这个历史时期,称之为“美的哲学阶段”。

我们就来看看美的哲学的历程。不过,由于我们不是在讲美学史,而是在讲美学的问题,因此,我们现在只能考察它的第一乐章。 TgpLTW7NlZiL9yIJA9+nryqc/ETIz4KveY8jQ89QXBfT2wUO4LuixnTyy8MKer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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