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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出生的薛姐
为了职工,临危受命

2015年4月,借去哈尔滨探亲的机会,我访谈了从国企退休的一位工会主席,薛姐。我们聊了四个多小时。从5万多字的访谈笔记中我整理出了下面的文字。薛姐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强,是个果敢和干练的女干部,说到无奈之处,女性多愁善感的一面就凸显出来,泪水涟涟。坐着聊天,她严谨的叙述和丰富的经历让我觉得她很高大,等站起身来一起去吃饭,发现她中等身材,比我矮一些。和我对话的时候,她端庄而温和;和正在帮助她处理企业职工待遇问题的男性对话的时候,她显得幽默而周全。

重视教育的文盲妈妈

薛姐1955年出生在黑龙江省的农村。兄弟姊妹五个,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薛姐。爷爷家当年划成分的时候属于下中农,不是最贫困的,也因此爸爸小时候上过学,在村子里面也属于文化人。妈妈是文盲,还裹过小脚。妈妈告诉薛姐,她7岁开始绑小脚。

家里五个孩子个个都上学了,有的学得好,有的学得不好。大哥、大姐都是大学毕业,二哥从小逃学不好好学习,二姐高中毕业。妈妈的一句话薛姐至今记忆犹新:“砸锅卖铁我也得供你们念书,我没文化,你们不能没有文化。”家里五个孩子,男孩子不会做地里的活,女孩子不会做针线活,因为妈妈就是要孩子们念书。

回顾“文革”

从小学到高中,薛姐都是班干部。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军事化管理,不叫班长叫排长。学生到了农忙的时候都要参加劳动,薛姐永远是干得最多最快的那个。干农活非常累,腰都累得直不起来了,但是薛姐就是有上进心,老师也组织劳动竞赛,掐着手表比谁干得快、谁干得慢。薛姐虽然累,真的挺高兴的。

上小学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批斗大地主。薛姐是班干部,总写发言材料、总发言。学校里面也总填表了解家庭情况,填成分的那一栏,薛姐填:下中农,这个时候薛姐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觉得没有贫农和雇农那么光荣。薛姐爷爷那辈是做小买卖的,分田地的时候给薛家评的是下中农,薛姐家的村子划分的等级包括:地主、富农、中农、下中农、贫农、雇农。薛姐发言批判地主的时候,自己没有切身的感受,写的东西都是从报纸上摘录下来的,再写成连贯的文字。批斗村子里的地主以前是怎么剥削的、家里屯多少粮、剥削农民干活、干活的时候还不给雇农吃好的。

薛姐她们当时批斗的一个地主是她家的邻居,有时候会有一丝不好意思。现在回忆起来,薛姐觉得那个时候的斗争方式太落后了:游街、揪斗、挂大牌子、戴大高帽。薛姐在想,是不是乡政府领导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了?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没有法制的观念?无论心里觉得舒不舒服,在那种形势下大家都会去做,因为你觉得必须得那样去做。

上初中的时候,大概有半年的时间,学校都不上课了,搞军训。做红缨枪,天天练刺杀,然后开始跳忠字舞、做宣传,宣传毛主席语录、朗诵毛主席诗词。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火热的状态,薛姐不想用“愚蠢”而是倾向于用“落后”来形容。

1966年到1976年的十年“文化大革命”,给薛姐带来的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继续升学。上小学低年级的时候,知识还是系统和扎实的,到后来很多东西就都不系统了。等到高中的时候,恢复正规了,但是因为初中没有学好,很多高中知识就衔接不上了。回忆那个时候的教学质量,很多教过薛姐的老师是下乡知识青年,一些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教得非常好,对学生的态度也好。

说起知青,薛姐充满同情,觉得他们从城市到农村,跟下地狱一样,有的地方大队照顾得好,有的大队照顾得不好,都没有吃的东西。开始的时候,知青集中住在一起,叫集体户,把房子盖得挺好的;到后来,大队就不咋管了,那房子的墙也都破了。

当村民办教师十年

1974年7月,薛姐高中毕业。因为薛姐一直品学兼优,当时村小又正好缺少一名老师,经过大队领导集体讨论,安排薛姐在村小当了老师。学校里有十多位老师,都是包班教学。那时候学校简陋,教室都是土坯房;围墙都是干打垒,就是两个板子一夹,往里送土,然后用铁锤打实;薛姐领着学生一起干。

学校只有两个正规师范毕业的老师,剩下的都是民办老师。那个时候,学校的管理非常正规和严格,经常检查教师的备课笔记。薛姐对学生也非常认真负责,争取不让一个学生辍学。当时农村都是小土房、小草房,每家都有很多孩子,不少人家经济非常困难,供不起孩子读书。而且,家里也需要劳力:捡柴火啊、挖猪菜啊,就不让孩子念书了。所以在那个时候小学的辍学率特别高。薛姐发现哪个学生不来了,就去家里找,做家长的思想工作,一般薛姐去了都能再把学生找回来,家长也佩服她对学生负责的劲头。薛姐带的班级纪律好、卫生好、学习好。薛姐家离学校很近,走路七八分钟就到了,薛姐每天早上6点多就去学校了,中午经常没有时间回家吃饭,晚上也很晚回家。薛姐年年被乡里和县里评为先进教师、优秀班主任。

薛姐是民办教师,不拿工资,拿工分,按照男劳力的标准记工分。民办老师拿的工分都差不多,没有男女之分,没有年纪之分,考核的标准就是你的工作量,标准由公社教育局制定。

回忆那个时候自己为何那么兢兢业业,薛姐觉得,首先,希望好好工作,将来转正成为正式编制的老师,虽然转正以后工资上差别并不大,但是,感觉地位上不一样吧;第二,最重要的动力是热爱本职工作,按照那个时候的话语是:忠诚于党的教育事业;第三,要对得起领导对自己的信任,当时自己高中毕业,没有关系没有后台,大队领导选自己当民办老师,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不能辜负领导的信任、不能辜负家长的信任、不能辜负了孩子们。回忆那个时候整个学校的风气,认真工作的占绝对的主流,大家都有那个劲头,教师之间如果有差距,那是因为人与人能力和责任心之间的区别导致的。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动力来自哪里,都跟钱没有关系。

薛姐骄傲地回忆起一个片段:“我当时带的是五年级,铃声一响,学生走进走廊,不准喧哗,我们班学生没有一个说话的,别的班的学生喊着吵着进教室。记得有一次,我们班一个学生在走廊喧哗了,我就告诉体育委员把学生都召集到外边,必须得到外边重新排队,重新进教室;然后学生们“唰”地站好,非常快,非常有顺序地排队进了教室,没有一个说话的。开始上课,书都得好好拿着,距离眼睛一尺;写字的时候,铅笔头和手指距离一寸,都必须做到。”

1984年,为了和在哈尔滨工作的丈夫团聚,薛姐非常不舍地离开了教育岗位。走的时候,民办教师开始有补助了,补助好像是每月18.33元。

回顾公社

薛姐:“那个时候我们家那个屯挺大的,有五个小队,每个小队单独结算。一小队可能一年10个工分核算1块钱,二小队10个工分可能核算6毛钱,都不一样。有的好,有的不好。我们家在二队,倒数第一。有一年我记得最清楚了,核算完了,我家还倒欠生产队的,没有拿到现金。”

吕途:“我听说过去的公社里,大家吃大锅饭,生产效率比较低,大家都不好好种地,是这样吗?”

薛姐:“不完全是。我觉得吧,农民还是很单纯的,还是比较听话的。生产队的队长是非常有权威的。干活的时候有一个打头的,就是领着干活儿的;女的有个打头,男的有个打头。这个打头的都非常有权威,打头的在头前领着干活儿,就按着他/她的速度。到中午的时候才能歇着,离家近的回去吃晌饭,离家远还要给送饭。队长干到哪儿,大伙儿都跟着,队长说到这儿休息了,大家都得干到这块休息。你没干完的,干到天黑也得干。打头的人很辛苦,他得挨个儿看着,必须干到都拉齐了。”

吕途:“所以不存在说,因为是集体的,所以大家都不好好干了?”

薛姐:“不存在。但是,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穷呢?当时旱啊涝啊,可能存在一个大自然的影响;再一个是,那个时候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没有好的种子。那个时候,有害虫庄稼就完了,全部绝收;玉米棒很小,哪有现在这么大;但是,那个时候吃的都是健康的。”

丈 夫

薛姐和丈夫1979年结婚。丈夫是本村的,初中毕业以后进城参加了工作,后来落户到哈尔滨。夫妻两地分居。1981年,儿子出生。薛姐一直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学生,最后,考虑到儿子去城市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考虑到夫妻长期分居毕竟不是很好,薛姐去了哈尔滨。

丈夫在国企建筑公司工作,在丈夫的帮助下,经过多方长久地努力,薛姐在哈尔滨一家火柴厂找到一份工作,属于大集体企业。那个时候,从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是很难的,进入大集体企业也不容易,薛姐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而且,自己做民办教师的教龄也都算到了工龄里面。

火柴厂

1984年到2001年,薛姐在哈尔滨一家火柴厂工作,属于民政系统的企业,有将近三百职工,其中有一百多名残疾人,大多数是聋哑人。哑巴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参加劳动没有问题,开会的时候有个会哑语的做翻译就可以交流了。

80年代的时候,女工比男工多,90年代以后引进机械设备,男工比原来多了一些。男女工资没区别,健全人和聋哑人的工资也都是一样的。薛姐一直做管理工作,各个科室都干过,工资是50多块钱。火柴厂是事业单位企业管理,按事业单位的工资走。每年涨工资,一年涨几块钱,工人评级,升一级好像涨7块多。厂长也按照级别逐渐往上涨。那个时候的厂长绝对有范儿、有魄力,一厂之主,像一家之主一样的。

薛姐记得她们的大厂长好像是学包装装潢的,函授学校毕业的;副厂长挺年轻的,好像是学经济管理的。厂长有专车,是一辆破吉普,有的时候是小货车,前面拉领导后面拉货。厂长会议多,经常出去开会,厂长一回来大家都静悄悄的,趴那里赶紧好好干活。遇到任务紧急的时候,车间人手不够,管理人员全下去参加劳动,厂长也下去;如果晚上加班一宿,厂长和管理人员也跟着加班一宿。那个时候的厂长真有范儿,拿的薪水不多,付出的劳动不少。工人之间讲感情,很团结,你这块活儿多,他那边干完了就去帮你干点儿。大家对公共财物和设备也比较爱惜,真是挺好的。

管理很正规。每天工作8小时,早上8点上班, 11点半到12点半休息1个小时;下午上班到5点半。各部门都有考勤,迟到和早退都是要扣工资的。劳动部门来厂里组织《劳动法》学习,学习完了之后要求干部和职工按照法律要求办事。

管理都是自上而下地完成。上面开个会说现在有什么什么精神,回来厂长找办公室主任把它形成一个文件,在工会上宣读一下,大家提提建议,就基本落地了,就按照这个执行了。比方说,医疗费报销标准,住院的按75%报销,在什么样的医院按75%报销,哪些药费包括在内,等等,上面有一个大概的框框,然后到了企业层次通过工会来讨论和明确一下,就执行。

各项职工福利和活动都是厂里组织和安排的。厂里有托儿所、食堂和职工卫生所。托儿所是免费的,办得很不错,有几十个孩子,有个小活动场地,滑梯什么的都有,那个时候所有的企业都有这样的配套服务,国家有要求的。体育运动会和文艺演出也都有,还都要参加比赛的。工会定期组织各种活动,还发电影票。乒乓球台、篮球架都有。

后来,出现很多问题,货源问题、三角债问题,企业越来越困难。最后职工工资都不能按时支付。一到开支之前,厂长必须得召开一个销售会议,抓紧清账,好开支。因为欠贷款,得去人在银行看着,否则很可能一笔货款通过法院直接就截走了。

1998年,企业开始酝酿改制。2000年,私人老板一分钱不用给,零价买断火柴厂,直接接手了。当时拖欠职工的账目都经过公证处公正了,但是那个私人老板也没给。后来,找老板都找不到了,换了几个老板,没人管你了,账目可能都没有了。

薛姐说:“不愿意回顾这些事情,往事不堪回首。我是一个认真的人,领导指到哪儿,我就干到哪儿。改制完了,火柴厂变成一个私人企业了,换牌了,翻牌了。托儿所和卫生所不是在改制以后没的,在企业90年代的‘升华’过程中就自灭了,不知道原因就没了,我都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托儿所的那些小床,卫生所那些玻璃的装药的小柜子不知道怎么就都没了。篮球架哪儿去了?乒乓球案子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了,就都没有了。”

是因为社会风气的变化吗?

吕途:“听你的描述,企业开始运转得挺好的啊,怎么就运转不下去了呐?”

薛姐:“等到后来我也确实发现了,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乱的。风气有点不太正了。”

吕途:“那这种风气的转变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原来大家都挺好的,风气怎么就变得不好了呢?”

薛姐:“我觉得好像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随着社会的进步,随着技术和设备的进步,人们的思维可能就复杂了。”

吕途:“技术进步了,我们的风气反而不好了?按理说,技术进步了,我们可以生产出更多更好的东西,那我们的财富就会积累得更多,那我们的生活应该变得更好,结果反而变得不好了。会不会是因为整个大的社会风气的影响?比如说,当社会上存在少干多得的时候,这个风气就会带到我们厂里。”

薛姐:“我觉得有直接关系。过去大家都是在一个起跑线上,等到后来,八几年到九几年以后全变了。”

吕途:“比如说,如果厂长还像以前一样,跟大家一起来到生产线干,干不完了跟大家一起加班,我就不相信那些耍滑的会得逞。”

薛姐:“对。另外吧,一个企业在运作的时候,是有很多关系户的,一点一点地这事情就复杂了。厂长需要拉关系啊,销售人员开始拿回扣啊,就变化了。”

吕途:“企业出现困境,为什么非要改制呢?为什么一定要变成私营的呀?”

薛姐:“亏损。当时就说,谁有能力使这个企业扭亏为盈,谁有资金使这个企业复活起来,谁就来管理这个企业,逐渐地就走到现在了。我不知道受什么影响,肯定受了什么影响,所有的企业稀里哗啦全下来了。不过,大家也都看到了,企业的领导,特别是企业的一把手肥透了。那个时候搞更新改造,今天整一个项目改改,明天整一个项目改改,上项目啊,越上项目企业越不行,越上项目贷款越多,贷款越多企业越亏损,入不敷出了。我亲眼看到企业从挺发达到没落,到最后停产,到破产,到翻牌成了私企。职工都有感叹,和过去的干法不一样了,在私人企业里,你有技术有能力的确实能挣点钱,但是你辛苦得多、付出得多很多。就跟给你喝了麻醉药一样,按照人家的安排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就像当时跳忠字舞没想到会荒废学业,现在改制你也没考虑到企业职工的生存情况。最感触医疗这块啊,职工在单位看病、吃药多好,又能报销,医药费也不高;现在这医药费升得这么高。那些人先了解和掌握情况的,该做的都做了,利用这个机会可以发一笔财,吃亏的都是老百姓,现在有多少老百姓能买得起房子啊?!”

钟表厂

2001年到2008年,薛姐被调到哈尔滨一家钟表厂当工会主席。这是一家国企,但是,调薛姐过来不是为了组织工会工作,而是安排工人下岗。1998年,这家钟表厂就开始部分停产,到2000年,已经全线停产,薛姐2001年到钟表厂的时候,企业已经由托管方托管了,但是单位三百多职工联名上访,政府主管部门不得不重新组建领导班子来和托管方协商,薛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临危受命的。

托管方肯定是私人老板,通过和主管部门协商,处理意见是:给退休职工开支,给在职干部开支,留下少部分年轻和身体好的职工,其余大部分职工下岗。对于这样的安排,下岗的和在岗的都有意见。没有下岗的职工跟着组织随随意意地工作已经习惯了,在私人企业里很难受。薛姐说:“现在,工人的地位在咱这个国家当中是最底层的。过去工人和领导是一起的,我这个年龄过来的人还享受过那段时光。过去,工人敢提意见,对厂长不满意可以想办法跟主管部门反映意见给他换下去;现在变成私人企业以后,私人企业厂长那么黑心,工人也没有办法。”

薛姐不想接手这份工作,但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接受领导安排,领导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干,还硬是接受了这份工作。薛姐发现,无论她和其他领导班子的人如何努力,都成不了救世主,无法扭转局面。而且,薛姐是带着任务上任的,任务就是改制。最后的结局是,钟表厂全员退出,托管方是房地产开发商,把工厂拆了开发成了房地产。

家 庭

吕途:“在工作过程中,作为女干部和妈妈,又要工作又要承担母亲这个责任,这中间有没有出现过矛盾或者是纠结?”

薛姐:“孩子小的时候吧,我也年轻。每天起早贪黑的。早晨送孩子去幼儿园,下班回来了把孩子接回来,晚上就是洗洗涮涮,把孩子整得干干净净的。饭做得不是特别好,但孩子愿意吃就行。后来,单位搬迁到郊外去了,离家很远,我爱人为了帮我分担,就不下工地了,他接孩子、送孩子时候就比我多了。孩子的作业归我管,我天天督促孩子学习,听孩子讲这一天发生的事,跟他唠一唠啊,告诉他这个事应该怎么处理、作业应该怎么写,培养孩子的上进心。每次家长会都是我去,有一次我记得最清楚,老师说我儿子道德品质特别好。我回家跟我儿子说:‘你遗传了你爸爸妈妈的道德品质。’等孩子上了高中了,我就很少干家务活儿了。那个时候老伴挺有意见的。”

吕途:“他有什么意见?”

薛姐:“那个时候我们单位都不按时开支,我老公就说,这个破工厂你天天去干什么啊?我说那没办法,既然答应干这个工作了,领导安排了,我同意了,我不能中间给撂挑子。我说我没办法,厂子里有那么多职工,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当时在钟表厂,换托管方就换了十多个,每换一个我就得重新整材料,起早贪黑,周六、周日都不休息。他说:‘你不要命啦!’我说:‘命得要。’他说:‘那你饭也不做!’我俩就产生矛盾了。后来时间一长了,他看我这么累,也养成习惯了,他家务活儿干得越来越多。现在,我做菜都有点不会了,煤气都有点不会开了。我也挺感动的。”

在法律阳光下操作

钟表厂改制过程中出现错综复杂的问题,薛姐作为单位领导班子的主要成员,跑前跑后把相关问题反映给主管部门。后来,托管方房地产公司又出事儿了,好像是那个老总被抓起来了,就把和钟表厂对接的事情委托给了一个律师事务所,政府部门不得不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了。薛姐开始的时候转不过来弯,觉得主管部门把职工问题推出去不管了,不应该这么处理。企业改制的时候,大权都由托管公司掌控了,对接的时候,薛姐这些企业领导不一定熟知相关的法律法规;还有,债权债务做完之后是不是应该张榜上墙啊?处理文件是不是应该按照文件要求给每个职工提前十天发到手上,让每个职工看完之后分别提意见啊?所有这一切,主管部门已经无力处理,让法律来处理吧。

2010年的时候,薛姐和她们职工的材料都被移交到一家律师事务所了。很多过去主管部门和托管公司解决不了的问题,后来依靠法律法规得到部分解决,职工的一些权益得到了补偿,包括:医药费、拖欠的工资、生活费,也补足了医疗保险。这些都是薛姐当初没有想到的。法律就是要证据,需要阳光下的操作。职工应得的权益要按照法律条文和相关政策来办理,比方说低保,生活费应该给多少,法律条文都有规定。

薛姐说:“我到2015年就退休了。我希望在这之前把事情办完。我们跟保险公司还有一笔账,我还得清回来,清不回来我心里就不对劲。认真负责干完一件事情的时候,好像心里挺坦荡的;为别人做好一件事情的时候,心里挺欣慰的。从到钟表厂到现在,我心里非常痛苦。当一件事翻来覆去出现各种情况的时候,内心非常迷茫。往事不堪回首,今天说起来了,我心里酸溜溜的,这个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就不要想太多了,时间可以淡化一切。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不知道你要写出的这个书是啥样,我说的话不一定完全都对,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sIacZgI4vMCr0wY38CzF7g40pw6GY7mMm88ay4Fu8Gppxwt2PSHy5vm0FMLwzC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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