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说过存在的问题(也就是回答“什么是存在?”的答案)是所有问题中最牵强的问题,是常识永远不会提出的问题(Aubenque, 1962: 13—14)。“如此这般的存在远不能构成一个问题,因此似乎论据‘并不存在’”(Heidegger, 1973: 1969)。以至于后亚里士多德传统忽视了这个问题,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讲甚至取消了这个问题,从而解释了《形而上学》的文本为什么会消失这一传奇事实,直到公元前一世纪它才又重新浮出水面。另一方面,亚里士多德本人,以及同他在一起的整个希腊哲学传统,都从未提出莱布尼茨在其《自然与体面原则》中给自己提出的问题:“为什么有某物而没有无物呢?”——进一步说,在根底处,无物会比某物更为简单而不那么复杂。实际上,这个问题也代表了非哲学家们的困惑。他们有时会发觉很难在上帝的不可思议的永恒中去思考上帝,甚至更糟的是去思考世界的永恒性,而如果无物存在或无物从未存在的话就会变得容易得多、更有把握,这样就不会有人绞尽脑汁地去思索为什么会有无物而不会有存在。但是我们如果期望获得无物性,那么在这种期盼行为之中我们就早已处于存在中,尽管是以过错和罪愆的形式存在其中,就像瓦莱里在《蛇图》中所暗示的那样:
太阳!太阳!……发着错误的光芒!
你遮掩了死亡,太阳……
依靠令人费解的莫大欢畅,
你是我最傲慢的同谋,
和最高的陷阱,
你不让众生知道
宇宙只是一个瑕疵
在了无一物的空无之中。
需要附带说明的是,如果正常的情况是无物性,并且我们只不过是倒霉的稍纵即逝的赘生物,这个有关本体论的讨论也就会随之坍塌。如果认为可能存在 完美之物 ,那么这个存在的应有的一切的一部分也是作为完美之物的实存,那么上帝可被思考这个事实就能表明 他 实际存在着。这样也就不值得争论了。在对这个本体论争论的所有反驳中,最活跃的是由“谁说实存就是完美之物?”这个问题表达的。一旦承认了绝对纯粹性构成了非存在,上帝的最大的完美将会构成他的非实存。认为他(能够认为他)是存在的是我们的局限造成的结果,我们以我们本身存在的属性辱没了这一具有至高无上权利者和运气极佳者。如果在坎特伯雷教堂大主教安塞姆和高尼罗之间没有发生争论,而是在安塞姆和齐奥朗之间发生的,那将会非常有趣。
但是即使在纯粹的非存在中存在是一个瑕疵,我们也要陷入这个瑕疵设置的陷阱之中去。于是我们还是要谈论它。因而让我们回到形而上学提出的基本的问题上来。为什么存在着某物(无论是就其本身来讲,还是那些被体验或思考的繁多的实体,以及剥夺了我们享受神圣的非存在的静谧权利的整体意义上的巨大瑕疵)而不存在无物呢?我再重复一遍,在亚里士多德(以及亚里士多德的经院哲学传统)那里这个问题没有出现过。为什么?因为这个问题被回避了。我们接下来将试图给出隐晦的答案,来说明回避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