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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凡走的那天是10月10号，周日。小米去送她。
机场人很多，风也很大。
王凡只带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看起来走的匆忙。飞机场的候车室里，两个人坐在那里，都不怎么说话。
有个年老的男人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拎着两个更大的包从旁边走过，碰到了王凡的箱子，砸到了小米的脚。他并没有停留，拎着大包小包匆匆走了。
小米断定，这肯定是第一坐飞机的人。
她蹲下，扶起王凡的箱子放好。眼泪流了出来。
她其实很少哭。
王凡看到了，什么也没说，转过头，看着检票口上滚动的红字道：“小米，现在虽然说我们的条件都好了很多，可是很怀念我们在中原大厦卖化妆品的日子，那时候，多快乐。”
小米点头：“嗯。越简单，越快乐。慢慢的长大，心里盛的东西太多，失去的也越多。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凡摇头：“不知道，现在还没想好。你和萧愚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不想告诉王凡，她现在，从别人那里才知道萧愚的消息。
王凡瘦了一圈，本来圆圆的脸蛋，有了尖下巴。这个任性的姑娘，终于被生活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
小米以前提醒过她宋薇和冯仑的事情。可是人总有侥幸心理，她总是认为，那个人也许是爱她的。否则怎么会和她一起？
现在她终于明白，男人和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动物。
大部分男人可以有欲无爱。大部分女人不能。
开始检票了，王凡拎着小箱子进去，小米和她挥了挥手，她没有逗留，转身出了候车室。
相对于送人，她更愿意接人。今天是王凡一直要求小米送她。
她说，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说的仿佛生离死别。
小米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清水湾。她这几日网校考试，很忙。
送走王凡，她的心情不好，晚上下了班，独自回到家里。
刚进门，手机响了起来。
是萧愚。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联系。这段时间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她都是从燕东那里知道的。
小米默默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稳了稳心神，拿起了电话。
萧愚：“是我。”
小米：“嗯，我知道。”
萧愚：“这段时间，忙吗？”
小米：“还那样。”
萧愚顿了顿，两个人都不说话。
小米的心硬起来：“你是不是又要和我分手？”
萧愚沉默。
小米沉默。
半晌，萧愚道：“我想安心做些事情，包括，我的病。”
小米道：“我要和你一起面对。而且，我可以等。”
萧愚：“不要。不要给彼此留下负担。我不想有牵挂。”
小米：“不会的，你也知道我的生存能力很强，我会安心工作，安心生活，不会麻烦你。”
萧愚：“做了我萧愚的女友，怎么会安心工作。生活也不会平静。”
小米：“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轻易推开我？抛弃我？”
萧愚：“小米，我不是抛弃你，我是为了你好，你能遇到更好的，你也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小米冷笑：“所有的伤害冠上爱的名义，就不是伤害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即使早就猜到结局，真的到了这一天，仍旧蚀骨的痛。
小米感到自己的后背“嗖嗖”发凉，她瞬间很愤怒，冲着电话大喊道：“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你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你！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萧愚的声音静如止水：“小米，你还小，路还长，就这样吧，好好生活。保重。”
萧愚挂了电话，小米拨回去，已经无法接通。
2004年10月10日，萧愚和关小米再一次分手。小米总是说，萧愚再一次抛弃了她。
萧愚握着电话，拔了电池。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楼顶上给她打电话。后海花园的这栋楼，一共二十二层。
他站在这里，俯视着下方，脚慢慢往前移动。他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脸朝上掉下去会更好看些。
远处灯光下的人来来往往，看起来，恍惚如蝼蚁。
这一刻，他好想做一只蝼蚁。每日忙着觅食，简单，快乐。
他一生下来便衣食无忧，他没有那种觅食的快感，他有更高的需求，他需要心有所依。
他得到过，后来失去，于是更加失落。身体的残疾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是个轻易能被打倒的人。
可是，心理的病，精神上的病，要如何医治？正常人和病人的区别又在哪里？
他闭上眼睛，嘴角涌起一抹微笑。
萧默说的对，他没有了快乐的能力，他终于成为了别人的负担。
他不相信自己生病。那种病，怎么会在自己身上？他只是遇到太多坎坷而已。
后来一直无法入睡，方宴逼着他吃药，安平给他带来了药，他便偷偷吃药。可是什么药能治好一个人的心病？
人没了，影子还在吗？人要多久才能忘记一个人？
离开的这段时间，安平和方宴带他去看了另外一个医生，他听到了医生偷偷对安平和方宴说的话，他的病属于二次复发，再好的可能性很小，目前的药，也只是暂时控制，无法根治。
他站在那里，将那只残废的腿伸到楼外。风很大，却并不冷。
22层。他低头往下看去，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会跳下去。仿佛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跳下去，跳下去……
另一个电话响起，是张山。
张山犹豫着问他：“大少，真的要这么做吗？我，我怎么和她说？她如果一定要找你，怎么办？”
萧愚叹气：“你将那协议给她即可。其余的，你一概不知。”
相爱的两个人，精神上应该平等的，不是吗？他不要别人的救赎。
当他发现自己不能给关小米期许和快乐的时候，他只有离开她。没有别的办法，虽然残忍。
有时候，人只有自救才有希望。
他又看了一眼遥远的楼底。小区门口的车辆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总以为明天会更好。
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他也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关小米，那个快乐的女孩，那个曾经给他希望的女孩。
他突然觉得，即使想离开这个世界，也不能在这座楼上。这对小米太残忍。
他退后了几步。浑身无力，感到手上的筋都突了起来，后背全是汗，顺着脊椎汩汩流下。风一吹，冰凉。
萧愚又站了一会，从楼顶缓缓下来，进了专用电梯，按了20楼。
又是一生。
小米打车回到后海花园公寓。
打开门。
果然，萧愚的东西都不见了。
甚至书房里的几本书和字典，也不见了。
衣柜里，都是她的衣服。卫生间里，只有她的杯子和毛巾孤零零放在那里。
小米笑了，真狠呀，不留一点念想，这是萧愚的风格。
她开了门，拍打对门的门。
门开了，露出张山一脸皱纹的脸。
小米冲了进去。
张山的房间更干净。
“萧愚在哪？”小米问。
张山道：“出国检查身体了。”
他递给她一个袋子，“这是大少让给你的。这层楼上的三套公寓大少说都过户成你的名字，他已经签完了字。这是钥匙和相关证件。你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办手续。”
“还有这个，大少将他在兴合鑫的股份都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