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孩童的嬉闹声,伴随着女人的责骂声,仿佛响在关小米耳边。她昏沉沉醒过来。
拉开窗帘,窗外阳光明媚。是她讨厌的天气。她又拉上窗帘,盖住了外面的阳光,头深深埋在被子里。
桌子上堆着这几天吃的泡面盒子和很久以前吃的樱桃核,还有一个已经放置了很久的咸菜碟,里面是干巴成干的榨菜。
地上厚厚一层浮尘,夹杂着头发和丝絮,用过的卫生纸团成团仍在那里。
纱窗上一只米粒大小的蜘蛛正在结网,上上下下,忙碌不停。
隔壁有人在循环放着王菲的《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小米伸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感情线的旁边,多了一条细细的痕迹,那是一道伤疤。
年前那一道小小的一道伤口,还是留下了疤痕。
小米记得奶奶说过,脸上和掌心一定不能留疤,一道疤痕一道坎,一个故事。故事太多的人,大多不幸福。
小米叹气,手机开始震动。
她摸向枕头底下,拿起手机,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王凡的就六个。
王凡现在每天给她打几个电话。
关豪两个未接,她看到了燕东的电话,萧默一个,还有曲林芳的电话。
萧默这几日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也没接。这段时间,她接电话也是看心情。她以前从来没有不接电话的习惯,即使一些开发票办证件的骚扰电话,她也会一一接了再拒绝。
可是任何事情,有了第一次,很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一直到现在,接电话全看心情。
关小米起了床,坐在床上良久,终于想起自己要干什么。
她去卫生间洗了洗脸,镜子里是一张浮肿的脸,头发凌乱,右侧的发不规则的上翘着。鼻子两侧多了几粒浅浅的斑。
小米伸手摸了摸镜子:“关小米?”
她盯着镜子里的关小米良久,脸重新浸在水盆里不想出来。
这段时间,是她记忆里从未有过的沉沦。
她不想思考,不想做事,不想出门,不想见任何人。吃饭不分时间,饿了就吃。
很奇怪,这样的日子却过得很快。往往一觉醒来,是早上,迷迷糊糊再醒过来,就是中午,下午随便翻一翻手机,或者弄点吃的,就到了晚上。
忘记了时光,真好。
外面传来敲门声,小米愣了一下,支起耳朵仔细听,果真是她家的门。
王凡上周出差了,下周一才能回来,会是谁呢?
小米有些头疼。
她迷迷瞪瞪上前问了一句,“谁呀?”
没有声音。
“谁呀”她又问了一遍。
这是一间老式房子,房门是木头的,没有猫眼。
“是我,萧愚。”
小米晃了晃脑袋,萧愚,好熟悉的名字。
终于想起了他是谁。没有兴奋,没有激动,也不想开门,小米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外面又传来敲门声,不疾不徐。
小米静静听着。
过了很久,耳边响着时断时续的敲门声,小米渐渐睡了过去。
小米再醒来已经是正午,她是热醒的,满头大汗,汗流浃背。
四月天,她仍旧盖着棉被。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有男人在大声喊:“送快件的,有人吗?有人吗?”
声音震得整座楼都能听见。
小米犹豫了一下,上前开门。
门口立着一个很大的纸盒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问:“是关小米吗?”
小米点头:“是。”
“请签收。”
小米迷迷瞪瞪看着:“这是什么?”
男人摇头:“不知道,我是利民商场的,我只负责送件。”
小米签字。
快递员收起单子,转身走了。
小米伸手拖住盒子,没等她进屋,旁边闪过一个人,抓起了纸盒子进了门。
小米呆呆看着他。
萧愚一进门,脚踩在硬物上,滑了一下,小米一惊,脑海闪过他残疾的左腿,禁不住伸手要拉着他。
他扶住了墙,俯身捡起来,是电视遥控器。
屋子里一股腐朽的沉郁的味道。
他拉开窗帘,开了窗户。阳光进来,带着花香的风吹过。
关小米木然地走进来,上床,躺进被窝,拉过被子盖在头上。
萧愚上前拉起她:“起来,我们出去吃饭。”
小米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萧愚闭了闭眼,双手捧起小米的脸,“我是萧愚。你不能一直这个样子。”
小米冷笑:“我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萧愚不说话,伸手抱起了她,小米挣扎,萧愚的胳膊紧紧箍着她,她几乎喘不动气。她使劲踹他,推他,咬他。
他不松手,拖着她进了卫生间,拿起水龙头,水直接打在小米的脸上,脖子上,身上。
小米一激灵,身上的睡衣湿了,小米尖叫着骂起来:“你混蛋!萧愚你就是王八蛋!”
她拳打脚踢,挣扎。和萧愚,也和她自己。
萧愚一声不哼。
水慢慢变得温热,浇在小米身上,她挣脱不开他的禁锢,跌落在卫生间的地上,萧愚抱起她,一只手按着她,一只手抓着水龙头冲洗着她,仿佛她是一条狗,或者一件衣服。
他将她湿了的睡衣脱下来,她赤身裸体在他面前。她更加愤怒,哀嚎着反抗。
他将她紧紧抱在胸前,头伏在她的脖颈低声哀求:“别闹了,好不好?难道你想变成另一个我吗?”
他的衣服也全湿了。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滚落,有一滴落在小米唇间,小米舔了舔,咸的。
小米抬头看着他,萧愚细长的凤眼蒙了一层水烟,眼里的怒气没了,瞳仁更是黑到了极致。
他静静看着她,这样痛楚又无奈的眼神,小米似从相识,心底一阵锐疼,所有的戾气如撒了气的气球一样,倏地不见了。
小米瘫软下来,安静地伏在萧愚胸前。
萧愚温柔地给她洗头发,洗澡,耳朵和指甲也仔细地洗了。
小米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仔细地洗澡了。
洗完了,他将小米抱出来放进被窝。
他浑身已经湿透,脱了上衣,洗了洗脸。
外面又响起敲门声,萧愚过去开门。
小米听到了张山的声音。她慌忙钻进被窝。
门关上,萧愚道:“出来吧,张山走了。”
原来张山送来了一些萧愚的衣服。
萧愚拿了衣服放在床上,他打开那个大盒子,里面是小米的衣服。
“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小米道:“我有衣服。”
萧愚正在换衣服,他当着她的面脱下裤子,换上。
“快换上吧,我们出去吃饭,我饿了。我空腹不能吃药的。”
小米仍旧木木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挑了一件白色的。
“你的内裤和内衣在哪放着?我找给你。”
小米起身走到五斗橱旁边,拉开抽屉,找出内衣和内裤换上。
她和他同居的日子,从来没有这样大胆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萧愚叹气。她才二十二岁。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十八岁。他看着她由青涩懵懂变成现在这样。
他怜惜地给她穿上裙子,把她的头发吹干。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关小米终于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