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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关小米随着曲林芳来到了南昌。
曲林芳住的地方，靠近郊区，二楼，不远处就是一条铁路线。
没进门，就听到了呵斥怒骂的声音，孩子的哭声。
曲林芳急忙跑了进去。
小米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敦厚，胖胖的，鼻头泛红，一看就是常年酗酒的结果。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坐在地上，哭的满脸鼻涕。
“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你心里只有那窝崽子，孩子也不管了！”男人看到曲林芳，似乎怒极了，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小米一个箭步上前架住了男人的胳膊，“你再敢动手，我今天废了你！”
男人看了小米一眼，不说话了，悻悻地进了里屋。
曲林芳抱起了那个男孩，低声对小米道：“他以前对我们很好，就是最近不顺心……”
“我对他不感兴趣！”小米冷冷说道。
小米感到很悲哀，曲林芳转了一圈，好像又回到了起点。关有金靠不住，这个男人，好像也靠不住。
小米和曲林芳找遍了关豪常去的网吧，找了一天，终于在晚上找到了他。
他们已经彼此认不出了。八年的时光，足以让他们面目全非。
关豪整整比小米高了一个头。依稀还有幼时的模样，鼻子上长了两颗粉刺，红红的。
“走吧，跟我回青城。”小米道。
曲林芳愕然地看着小米：“小米，你只说来看看关豪，没说要带他走。”
小米道：“你觉得你能照顾他吗？”
曲林芳低声道：“可是你也不大，你怎么照顾他？”
小米道：“我已经上班了，我会养活他。我明天带他离开这里，你给他办一下转学手续。”
她看着曲林芳浮肿的眼，紧皱的眉头，终于软下声来道：“没有我们的拖累，你和他，还有那个孩子，或许会好过一点。”
曲林芳哭了。
小米想叫她一声妈，可是好多年没叫了，怎么也叫不出口。
关小米以前一直恨着曲林芳。小的时候，总觉得她抛弃了自己。现在才明白，曲林芳也不容易，女人走了那一步，如果两边都留下了孩子，大概，她的一生再也无法安宁了。
小米道：“拆迁的那房子三四年后才能回迁，我会给关豪。我自己也贷款买了一套小房子，年前就能搬进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都长大了。肯定会过的比以前好。”
关豪跟着曲林芳回家收拾，关小米在外面的小旅馆里住了一夜。
第二日，便坐上了回青城的火车。
回到青城后，小米找了张奶奶的女儿张青阿姨帮忙，关豪顺利入了学，只是他的户口当时迁走了，需要回南昌考试。
小米在南昌给关豪交了赔付款五万块，临走的时候又偷偷给曲林芳包里塞了六百块，这几日关豪新入学花费较多，今日又给关豪交了到月底的午餐费160块。
现在，她浑身上下只剩下70块。离她开工资还有十天。
晚餐的时候小米买了一块钱的蘑菇做了汤，买了两块钱四个的火烧，又买了三块钱的油炸花生米。
她抽出十块钱给关豪：“你在南昌，整天上网吧，是因为手里零花钱太多。你现在初三，也快考试了，到月底就十块钱零花。”
关豪看着她，没接。
小米急了，“关豪，男孩子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学各种本领，要有担当，你不要象关有金那样，也不要象妈妈现在的那个男人那样！你要逼自己优秀，余生还很长，你要骄傲的生活！”
说完这些，小米都被自己感动了。
关豪淡淡地道：“姐，我不需要零花钱。”
看到小米愕然的表情，关豪道：“姐，能回家真好。我做梦都想回到这里。我会好好的，不要担心我。”
谁说关豪不懂事的？
可是晚上，小米翻来覆去睡不着。
除了那只小猪储蓄罐里面的那些钢镚，她把所有以前的衣服裤兜都翻了一遍，又找出了五块钱。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她一个人怎么也好说，现在有关豪，不能天天啃馒头咸菜。难道明天真的要开口向王凡借钱？
小米在别的事情上脸皮很厚，可从未跟别人借过钱，因为是真穷，强烈的自卑变成了自尊，又是这个年龄，脾气拧巴又敏感。
小米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上班小米才知道，张艺因明日有事，和王凡换班了。
小米和张艺一直客客气气，实在开不了口借钱，她看着张艺，几次想张口，几次咽下去。
晚上下班的时候，小米在市场上转悠半天。
昨晚关豪说要吃韭菜馅的饺子，小米今日一问，韭菜四块钱一斤！简直抢钱，是在大冬天，也不能卖这么贵！
可是小米转遍了整个市场，都这个价。
小米买了两块钱的韭菜，又在肉摊上，挑来挑去，挑的卖肉大叔都烦了：“你就要这么点，还要好肉，没看大叔忙着吗！”
小米赔上自己的无敌笑颜：“大叔，我就一个人，没有冰箱，多了吃不了。”
大叔终于妥协，从那大片肉的中间给小米抠了一块肉，六块钱的。
小米又买了两块五毛钱的饺子皮，四十个。
十四岁的关豪能吃两盘饺子，小米怕不够，看韩剧的时候看到韩国人吃饺子都放很多汤，象中国人吃混沌一样。
小米把饺子汤调成酸辣口味，还放了家里以前的紫菜和虾皮，晚上两个人连汤带饺子，都吃了，一个没剩。
关豪道：“姐，你包的饺子太好吃了，明天还想吃！”
小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山珍海味天天吃也腻了，这种饺子，一个月吃一次！”
关豪：“就是韭菜馅的饺子而已……”
晚上十点钟，关豪突然胃疼。
小米开始没当回事，她也经常胃不舒服。她找了胃药给关豪吃了。
过了一会，她从房间里出来看关豪，关豪脸色苍白，额头渗着细细的汗珠！
小米吓坏了，“走吧，去医院！”
“先等等，刚吃了药，等等看。”关豪咬牙道，他双手按在胃部，跪着趴在床上。
小米没坚持，她手里的钱不够去医院，第一次，小米强烈地感到，贫穷是可耻的，贫穷而不思变是有罪的，是不可原谅的！
她拿起电话来回扒拉着，放下电话看着这三间屋，实在不死心，又开始翻箱倒柜。
她在以前用的那个包里，找到了一张银行卡。
小米端详半天，猛然想起来，那是萧愚以前给她的劳务费，卡的背面还写着密码。
已经夜里十点半，初冬，周围静悄悄的，小米穿上衣服，拿着卡到了最近的ATM机。
在那小小的ATM机里，小米盯着卡上显示的数字，数了几遍后面的几个零，狂跺脚！
卡上整整两万块。
小米摩挲着那张卡，那种安全感，无人能比。钱他妈的真是好东西。小米一边骂着一边想到了萧愚。
那个面容温和的男人，他也许并不知道，他在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她。
小米迅速取了两千块。她也终于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要绝望，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外面闪过一个人影，小米立刻将卡装进口袋里，从里面出来。
“靠，关小米，真的是你。你取钱不能等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