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总是充满血腥和暴力。从潜意识的角度来讲,相比畸恋、吃人肉和杀戮,血腥和暴力在潜意识中是更常见的。
要理解昆汀的电影为什么这么暴力,首先要看“暴力”代表什么。在精神分析中,弗洛伊德早期对“暴力”的理解是攻击性。攻击性暴力都是指向外面,对社会、对他人、对他物,而不是指向自己的。如果指向自己,那就是自残、自伤和自杀。弗洛伊德早期提出了最没有结构性的一种攻击性:毁灭性的攻击性。比如,在昆汀·塔伦蒂诺导演的另一部电影《无耻混蛋》( Inglourious Basterds )中,这种血腥的表现是一群美国士兵把自己见到的每一个纳粹士兵都杀死,然后把纳粹士兵的头皮割下来,以上交的头皮数作为杀死纳粹的证据。这是一种恨至极点的毁灭性的表现。
但是,我们看昆汀的电影时为什么会体验到美感,而没有感受到这种毁灭性呢?
对于攻击性来说,相对于“毁灭性的攻击性”的是具有结构性的攻击性。比如,表达愤怒,如果把愤怒表达得恰到好处,会让你既感觉到了愤怒,又觉得自己没有被毁灭,而且施暴的人也没有被毁灭。
假如我们内心有毁灭性的冲动,看到电影中的角色通过杀人把愤怒表达出来,那么我们在观看时会觉得很爽、很过瘾,甚至体验到某种美感。这一点,昆汀做到了。
但是,如果这种毁灭性特别强烈,你看到的电影镜头特别糟糕,那美感也就消失了。什么叫特别糟糕呢?一、没有希望;二、没有秩序;三、在观影过程中没有获得提升。
毁灭性的攻击性源于婴儿早期对母亲和世界的态度。由于婴儿早期非常焦虑,随时觉得自己都可能死掉、被抛弃,感到极其不安全,所以如果不能及时地得到母亲的呵护、理解和安抚,他的攻击性就会表现得极其强烈。
人类和动物的攻击性是不一样的。动物的攻击性表现为本能,这种本能跟自己的存活及地盘意识有关。比如,你霸占了我的地盘,我要夺回这个地盘,因此要把你杀掉。动物的攻击性有时跟食物的短缺也有关。比如,我现在饿得受不了了,只好吃一些小动物,甚至自己的同类。
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发现,人是唯一一种不仅仅为了占领地盘或填饱肚子而杀死同类的动物。有的时候,人杀死同类是为了取乐,特别残忍、毫无人性。这种人有可能具有反社会人格,其中男性较多见。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染色体变异。正常男女的染色体是X Y,而他们的染色体是X Y Y,有两个Y染色体(男性染色体)。这种人长得特别高大,汗毛特别厚密,天生具有攻击性。早期,对这种极有攻击性的人一般会进行化学阉割(打针),以减少其攻击性。
除了血腥与暴力,昆汀导演的电影中的音乐也极有特点:音乐风格不固定,而是跟着电影的风格和节奏随意切换。我们以前欣赏到的电影音乐,常常是作曲人专为这个电影所设计的,但是昆汀没有采取这种方式。他总是去找一些现成的音乐作品来配合电影的节奏,因此他的电影音乐有非常不一样的风格。但你不仅不觉得突兀,反而感到电影和配乐是无缝衔接的。他把这首音乐拿过来,把那首音乐拿过来,统统放在一起,所以整部电影的配乐经常不是某一个人的制作,而是他潜意识的选择。
昆汀导演的电影的结构特别复杂:一、它把我们内在的毁灭性攻击投射到了屏幕上;二、在毁灭性攻击中有某种逻辑、某种希望,而且你能看到这种攻击性从毁灭性转换到了结构性,这是昆汀电影最吸引人的地方;三、昆汀就像一个“标志”,只要人们一想到他,就会想到他的电影是非常暴力、血腥且具有某种美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