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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瀑

[在乌达尔库特山区,有一条路通往北部的湿婆神庙。在远方的天空,一部高耸入云的钢铁机器的顶端,清晰可见。它的对面,矗立着湿婆神庙脊顶的三叉戟。路边的芒果园里,有国王罗诺基德下令搭建的几座帐篷。今天是朔日,湿婆神庙里欢庆灯节。国王步行前往寺庙,途中正在帐篷里休息。他的总工程师比布迪这几年殚精竭虑,建成这座钢铁大坝,截住了瀑布的流水。在朝廷表彰他的杰出贡献之际,乌达尔库特的人们正络绎不绝地前往湿婆神庙,参加神庙庭院里的庆祝活动。精通经咒的僧人从早到晚吟唱赞颂湿婆的歌曲。他们有的手捧香烟袅袅的香炉,有的吹法螺,有的敲铜铃。铃声谐和着颂歌的节奏。

众信徒 (唱)

胜利属于湿婆,属于湿婆,

胜利,胜利属于毁灭大神

湿婆,湿婆!

胜利属于消除犹豫的、

砸碎枷锁的、

克服危机的

湿婆,湿婆!

[信徒们唱着歌下。

[一个手持祭品的外地旅客上。他向乌达尔库特的居民打听。

旅客 空中矗立着的是什么东西?看它一眼心里怪害怕的。

居民 你看不明白?你是外地旅客吧。那是机器呀。

旅客 什么机器?

居民 我们朝廷的总工程师比布迪花了二十五年时间造的机器,刚刚竣工,今天要举行盛大庆典。

旅客 这部机器有什么用?

居民 堵截瀑布的流水。

旅客 天哪,它看上去像魔鬼的脑袋,没有血肉,下巴耷拉着,站在你们乌达尔库特的旁边,张着血盆大口。日夜看它,你们的魂儿准保会吓呆的。

居民 我们的魂儿坚强得很,你不用担心。

旅客 也许是吧。不过它不应该裸露在太阳和繁星面前,应该把它遮起来。你看不出它日夜在惹恼天空吗?

居民 今晚你不去看欢庆的灯节?

旅客 我离家来这儿就是为看灯节。每年这时候我都来,但以前从未见到寺庙上方空中这么大的怪物。今天冷不防见了,全身不禁瑟瑟发抖。它比神庙的脊顶还高,显得太跋扈了。我这就去献祭品,但心里不会快活的。

[旅客下。

[一个女人上。一条洁白的披肩蒙着头,遮住身子,一直拖到地上。

女 人 苏蒙,我的苏蒙。(对居民)大伯,我的苏蒙还没有回来。可你们都回来了。

居 民 你是谁呀?

女 人 我是查纳伊村的安姆芭。我的苏蒙,是我明亮的目光和生命的呼吸啊。

居 民 他怎么啦,孩子?

安姆芭 有人把他带走了。我在神庙里上了供品,回来发现他被人抓走了。

旅 客 被人抓去修大坝了吧?

安姆芭 听说他们是在这条路上把他带走的,一直走到我看不见的柯里峰西边,那儿的路,我根本看不见。(流泪)

旅 客 哭管什么用?我们到神庙里去看点灯。今天举行盛大庆典,和我们一起去吧!

安姆芭 不,大伯。以前,我们参加过这种活动,后来,我们害怕,不去祭拜了。嗯,告诉你吧,我们的供养从未送到天神手上,半路上就被人抢走了。

居 民 谁抢的?

安姆芭 就是从我怀里夺走苏蒙的那个人。我至今不知道他是谁。唉,苏蒙,我的宝贝苏蒙啊!

[三人下。

[乌达尔库特的太子奥维吉德的使者奉命去见总工程师比布迪,他遇见正向神庙走来的比布迪。

使 者 比布迪老爷,太子派我来见你。

比布迪 他有何吩咐?

使 者 这些年你费尽心机,为堵截流水修建大坝。大坝一次次溃塌,许多人被埋在泥沙下面,许多人被洪水卷走。至今——

比布迪 他们没有白送性命。我的大坝竣工了。

使 者 希卜达拉依的民众尚未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不相信谁有本事堵住天神赐给他们的河水。

比布迪 天神只给他们河水,可给了我截流的本领。

使 者 他们生活安定,不知道一星期之后他们的农田……

比布迪 你为什么跟我谈他们的农田?

使 者 让他们的农田干裂、绝收,不就是你筑坝的目的吗?

比布迪 我的目的是要证明,人凭借自己的智慧能够挫败黄沙、石头和流水的阴谋,战胜它们。我没有时间考虑哪个农民的哪块玉米地颗粒无收。

使 者 太子叫我问你,你现在还没有时间考虑吗?

比布迪 没有!我正想象机器的神奇威力。

使 者 挨饿的人的哀号难道也不能打破你的沉思?

比布迪 不能!急流冲不垮我的大坝,哭号也不能晃动我的机器。

使 者 你不怕诅咒?

比布迪 诅咒?!你看,在乌达尔库特招不到劳工的时候,我们奉旨在昌特巴顿挨家挨户强征十八岁以上的男子。他们中许多人未能活着回家。我的机器战胜了许多母亲的诅咒。挑战天神威力的人,岂可理会人们的诅咒!

使 者 太子说了,你获得了建功立业的荣誉。现在,希望你获得砸碎你功业的更大荣誉。

比布迪 功成名就之前,那机器属于我。可此时它属于乌达尔库特的全体民众,我没有破坏它的权力。

使 者 太子说了,他将获得拆除它的权力。

比布迪 乌达尔库特国的太子竟说这种话!他难道不是我们中间的一员?他难道是希卜达拉依人?

使 者 太子说了,乌达尔库特不仅是机器统治的王国,那儿还有天神,他能证明这一点。

比布迪 我的责任是证明依靠机器的力量,我们可以获得天神的地位。请转告太子,我没有留下让人去略微松动钢铁大坝的巨掌的路径。

使 者 来拆机器的天神,从不在大路上行走。没人能看见他能走的孔隙般的小路。

比布迪 (惊讶地)孔隙般的小路?那是怎样的路?你莫非知道?

使 者 我怎能知道?应该知道的人会知道的。

[使者下。

[乌达尔库特的居民进庙参加庆典,看见比布迪。

居民甲 哦,工程师,你真神!啥时候跑来的,我们一直没发现你呀。

居民乙 这是他的老习惯嘛,不清楚他啥时候在人群中悄悄往前赶,越过所有的人。他就是我们朱布亚村的秃头比布迪,小时候和我们一起上学,被格伊拉斯先生拧耳朵,不知啥时候居然超过我们,做成了一番大事业。

居民丙 哎,格波鲁,你提着花篮,张大嘴巴,站在那儿干什么?你没看见比布迪吗?把花环拿出来,我给他戴上。

比布迪 算了,算了,用不着。

居民丙 怎么用不着?你一转眼成了大人物,你的脖子假如也突然变得像骆驼那么长,乌达尔库特人把花环套在你的脖子上,多神气呀。

居民乙 我说,兄弟,鼓手赫利斯怎么还没有来?

居民甲 这小子最懒,用鼓槌敲击他背上的皮,他才……

居民丙 尽说废话!真敲的话,他的手可比我们有劲儿。

居民丁 我本想借毗萨依·沙曼德的彩车,请比布迪大爷坐车巡游。但没想到今天连国王也得步行前往神庙。

居民戊 太好了。沙曼德的车的样子啊,就像“笃希拉特 ”,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碎成十块了。

居民丙 哈哈哈哈,“笃希拉特”,我们的拉姆布常说逗人乐的话。哈哈,“笃希拉特”!

居民戊 说实话,我儿子结婚那天借他的彩车,我拉车的时间比坐车的时间长很多啊。

居民丁 这样吧,我们把比布迪扛在肩上送进去。

比布迪 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呀!

居民戊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你出生在乌达尔库特的怀里,但如今骑在乌达尔库特的脖子上,你昂起头比大家都高嘛。

[众人用长木棒做个简易担架,搁在肩上,把比布迪抬起来,一面走一面喊,胜利属于比布迪。

众人 (唱)

膜拜机器,膜拜机器,膜拜机器!

你的轮子嘎嘎作响,

你受到霹雳闪电的赞扬,

啮咬世界万物胸膛的

是你破坏的狰狞尖齿,

你的烈火如百门火炮

炸碎重重障碍。

你诵念熔铁、碎石,

清扫僵硬的咒语。

有时你全身是厚实坚硬的

木板、泥巴、砖头,

有时你是空渺的幻影,

在天上或地面上飘浮。

你风钻般的利爪抓烂

大地之躯的内脏,

你常常撒出捕捉

五行 的妖术之网。

[众人抬着比布迪下。

[国王罗诺基德和大臣走出帐篷,上。

罗诺基德 制服希卜达拉依的老百姓,你向来束手无策。这么多年之后,比布迪控制了瀑布的流水,找到了管控他们的良策。但是,爱卿,朕看你不太高兴。是不是妒忌呀?

大 臣 原谅我,大王。手持铁锹、锄头与泥土、石头对抗,不是我们的职责。政治是我们的工具。与人心打交道,是我们的专长。微臣曾请大王派太子去治理希卜达拉依,这样做的作用绝不亚于修筑大坝。

罗诺基德 可结果怎样呢?赋税拖欠了两年。以前那儿经常闹灾荒,也从未停止征收赋税。

大 臣 在太子即将获得比赋税更珍贵的东西之时,大王降旨把他召回。处理朝政,切不可轻视下层平民。恳请大王记住,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下层平民凭借痛苦的力量,将比上层人更强大。

罗诺基德 你的政见之调经常变化。你说过多次,骑在你下属的脖子上施加压力,是一件易事,把外族人置于高压之下,就是政治。你没有说过这种话吗?

大 臣 说过。当时的情况有所不同,我的建议是适时的。但现在……

罗诺基德 其实朕并无派太子去希卜达拉依的意愿。

大 臣 大王,为什么?

罗诺基德 如果亲近僻远地方的庶民,他们的敬畏就会消失。赢得本族人的心,应表示友情,但笼络外族人,必须唤起他们心中的恐惧。

大 臣 大王似乎忘了把太子派往希卜达拉依的真正原因。那些日子,他神思恍惚。我们怀疑,他也许从某个渠道得知,他并非生于王宫,而是被人从瀑布下方的空地上捡来的。为了让他忘记过去……

罗诺基德 朕知道。最近,他夜里常常独自一人躺在瀑布下面的空地上。听到这个消息,有天晚上朕去那儿,问他:“怎么回事,奥维吉德?你为何待在这儿?”他回答说:“我在这儿的水声中听见我母亲的话语。”

大 臣 微臣也问过他:“你是怎么啦,太子?最近,为什么在皇宫里经常见不到你呢?”他回答说:“我已获得的人生启示是,我来到人世,是为开辟新路。”

罗诺基德 朕已不相信太子将成为庞大帝国统治者的预言。

大 臣 做出这个预言的,可是大王师父的师父奥比拉姆萨米啊。

罗诺基德 事实表明他的预言错了。把这个孩子捡来,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从朕祖父的年代开始,就封锁了南地桑格克的山路,不让希卜达拉依的毛织品运到外地销售。奥维吉德开放了这条山路,乌达尔库特的布匹和粮食的价格势必迅速上涨。

大 臣 太子还年轻嘛。他只是从希卜达拉依的角度……

罗诺基德 这是对本族人的背叛。希卜达拉依那个叫达南贾亚的苦行僧一直在老百姓中间煽风点火,肯定也参与此事。当下务必勒紧他脖子上的那串念珠,掐住他的喉咙。抓捕他是当务之急。

大 臣 臣下不敢违抗大王的旨意。不过大王知道,释放某些潜在风暴比强压风暴,要安全得多。

罗诺基德 嗯,你不必为此担心。

大 臣 微臣并不担心,只是恳请大王慎重考虑。

[卫兵上。

卫 兵 穆汉卡尔的王叔毗沙基特驾到。

[卫兵下。

罗诺基德 又来一个难缠的家伙!他是把奥维吉德引上歧途的罪魁祸首。胳膊肘向外拐的亲戚,如同驼子背上的驼峰,没法切除,背着嘛又活受罪。啊呀,传来了什么声音?

大 臣 湿婆大神的一群信徒从庙里出来,围绕寺庙行走哩。

[湿婆大神的信徒上。

众信徒 (唱)

云中炽烈的闪电

将黑暗之心刺穿,

焚尸场上奔跃着

湿婆,啊,是湿婆。

以霹雷宣布真理,

手持锋利的三叉戟,

死亡之海,正在飞越,

湿婆,啊,是湿婆。

[湿婆大神的信徒下。

[罗诺基德的叔父、穆汉卡尔的国王毗沙基特上。他白发银髯,一身素服,头缠一块白色头巾。

罗诺基德 向你施礼,王叔。你今日来此地的神庙参加祭祀,这对我来说,是始料未及的极大荣幸。

毗沙基特 我来这儿是要告诉你,湿婆大神不会接受今天的供养。

罗诺基德 此话可是对我们盛大节日的侮辱!

毗沙基特 这算什么盛大节日?为消除凡世苍生的干渴,天神用巨钵倾倒的滔滔活水,你们为何堵截?

罗诺基德 为了打败敌人。

毗沙基特 你们把天神当作敌人,心里不害怕吗?

罗诺基德 他是乌达尔库特城的大神,我们的胜利就是他的胜利。为此,他站在我们一边,收回了他的馈赠。他要用饥渴的长矛刺进希卜达拉依的胸口,把它扔到乌达尔库特的王座下面。

毗沙基特 果若如此,你们的祭品就不是真正的祭品,而是付给他的工钱。

罗诺基德 王叔,你站在外族人一边,是本族的仇敌。在你的教唆下,奥维吉德不把自己的王国当作自己的了。

毗沙基特 我的教唆?我以前难道不是你们的同伙?在昌达巴坦,你引发暴动,难道不是我杀了那儿的平民,镇压了暴动吗?后来,那个男孩奥维吉德来了,像阳光似的,进入我的心。于是,我看到,我以前站在黑暗中看不见的被我伤害的那些人,其实也是亲人。你在奥维吉德身上看到了帝王相,收养了他。你不是想把他紧紧地绑在乌达尔库特的王座上吗?

罗诺基德 你已告诉奥维吉德,他是被人从瀑布下面的一块地上捡来的?

毗沙基特 是的,我告诉他了。有一天,他应邀参加我们宫里举行的点灯节活动。黄昏时分,我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出神地望着柯里山峰。我问他:“孩子,你在看什么?”他说:“我在看险峻的山岭上尚未开辟的未来之路——那是变遥远为邻近的路。”我听了心里想:在瀑布附近,一位离家的母亲生了他,谁能把他留住呢?我不能再保密了,就对他说:“在你生出那一刻,山王就在山路上对你表示欢迎,但宫里的法螺并未吹响召唤你。”

罗诺基德 我终于明白了。

毗沙基特 明白什么?

罗诺基德 听了你的话,奥维吉德在感情上与乌达尔库特王室一刀两断了。为了显示他敢作敢为,他打通了南地桑格克山路。

毗沙基特 有什么关系?打通的路是大家的,既是乌达尔库特也是希卜达拉依的。

罗诺基德 王叔,你是我亲人,又是长辈,以前我强忍着不说什么,可现在忍无可忍了。你背叛了亲属,必须马上离开我的王国。

毗沙基特 我不能离开你们,你们非要离开我,那我只好强忍着。

[毗沙基特下。

安姆芭 (面对国王)哦,你是谁?太阳下山了,我的苏蒙还没有回来。

罗诺基德 你是谁?

安姆芭 我?我谁也不是。苏蒙是我的一切,他们把苏蒙带走了,这条路难道没有尽头?苏蒙难道还在行走,不停地走吗?难道越过西边的柯里山峰,走到太阳落山、阳光消失、一切都沉没的地方了吗?

罗诺基德 爱卿,也许是……

大 臣 是的,大王,与修筑大堤这项工程有关。

罗诺基德 (面对安姆芭)你别难过了。据我所知,你儿子今天已获得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安姆芭 如果这是真的,今天傍晚他会把那礼物交到我手中,我是他妈妈。

罗诺基德 他会给你的。这会儿天还没有黑嘛。

安姆芭 大爷,但愿你说的是真话。我就在通往湿婆神庙的路上去等他吧。苏蒙!

[安姆芭下。

[乌达尔库特的老师带着一群学生从不远处的树下走来。

老 师 我看非得用藤条揍你们不可!大声喊:万岁,王中之王!

学生们 王中……

老 师 (打了身边的一两个学生)……之王!

学生们 ……之王。

老 师 伟大,伟大,伟大,伟大,伟大的……

学生们 伟大,伟大,伟大的……

老 师 (推一下学生)喊五次。

学生们 喊五次。

老 师 你们这些野猴子!喊,伟大,伟大,伟大,伟大,伟大的……

学生们 伟大,伟大,伟大,伟大,伟大的……

老 师 乌达尔库特的统治者万岁!

学生们 乌达尔库特的……

老 师 统治者……

学生们 统治者……

老 师 万岁!

学生们 万岁!

罗诺基德 你们去哪儿?

老 师 大王要表彰我们的皇家工程师比布迪,所以我带着孩子们来参加庆祝活动。我不想失去参加欢庆的机会,为的是让他们从小学会为乌达尔库特增光添彩。

罗诺基德 他们全知道比布迪做了什么事情吗?

学生们 (一边跳一边鼓掌)知道,知道。他把希卜达拉依的饮用水截断了。

罗诺基德 为何截断?

学生们 (兴奋地)为了教训他们。

罗诺基德 为何教训他们?

学生们 因为他们是坏人。

罗诺基德 坏到什么程度?

学生们 人人知道,他们很坏,坏透了。

罗诺基德 你们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变坏的吧?

老 师 知道啊,大王!怎么,你们没有看资料?没有读书?他们的宗教坏极了。

学生们 是啊,是啊,他们的宗教特别坏。

老 师 另外,他们不像我们——说呀——(指指鼻子)

学生们 鼻子不高。

老 师 是啊,我们的教授论证了什么?鼻子高了怎么样?

学生们 就是名门望族。

老 师 他们在做什么?说嘛——在世界上——说——战胜所有的人,对吧?

学生们 对,他们是胜者。

老 师 你们听说乌达尔库特人什么时候战败过吗?

学生们 从未听说。

老 师 我们祖父那一辈的皇上勃拉克基德难道不曾率领二百九十三名士兵,打败三万一千七百五十名南蛮子吗?

学生们 是的,打败过。

老 师 大王!您知道,未来的一天,我们这些孩子,将是乌达尔库特外部那些从娘肚子里滚出来的倒霉鬼的可怕克星。若不如此,说明我是个无能的教师。我一刻也不曾忘记,我们的责任多么重大。我们一心一意培养的人才,由您的大臣使唤。可他们享受多少俸禄,我们拿多少薪水,您不妨比较一下。

大 臣 那些学生就是你们的奖品。

老 师 您真会说话,大臣先生,学生就是我们的奖品。但是,唉,目前食品实在太贵了。您看嘛,酥油以前——

大 臣 好吧,我会考虑你的酥油的。现在,走吧,祭祀的时辰快到了。

[老师带着学生高呼万岁下。

罗诺基德 你这个老师的脑袋里似乎只有酥油,没有别的东西。

大 臣 牛身上产的五种东西 之中,有一两种他总会有的。不过,大王,这些人是可以利用的。叫他做什么,他天天照你吩咐的去做。脑子聪明的话,就不会像机器似的干活儿了。

罗诺基德 爱卿,你看空中那是什么物件?

大 臣 大王难道忘了?那是比布迪制造的机器的顶部。

罗诺基德 以前可从未像此时此刻看得这么清楚。

大 臣 今天上午下了一场暴雨,晴空如洗,所以机器看得一清二楚。

罗诺基德 你看,它身后的太阳仿佛在发火。它看上去像魔鬼高举的拳头。把它建得那么高并非好事。

大 臣 看来它像是刺入天空胸脯的一根标枪。

罗诺基德 去神庙的时候到了。

[两人下。

[乌达尔库特的另一群居民上。

居民甲 你看,比布迪近来老躲避我们。他是我们中间的一员,这个事实,他妄图彻底抹掉。但他最终会明白,剑大于剑鞘,绝非好事。

居民乙 不管你怎么说,老兄,比布迪为我们乌达尔库特扬了名。

居民甲 别这么说!你们这是在瞎吹捧他。他累死累活带人修筑的堤坝,先后溃塌了十次。

居民丙 谁敢担保它不会再溃塌?

居民甲 你们看见大坝北端的山坡了吗?

居民乙 怎么啦?

居民甲 怎么啦!你这还不明白?凡是仔细观察的都说——

居民乙 说什么,兄弟?

居民甲 说什么?你装傻啊?这还用问吗?从头到尾——还用我再说一遍!

居民乙 不过,稍微讲一点儿嘛,说吧——

居民甲 朗赞,你真不明白?那再等几天。你会一清二楚的,当它突然——

居民乙 完了!老兄,你说什么?它会突然坍……

居民甲 是啊,老弟,你去跟贾格鲁打听吧,他实地勘察过,了解了实际情况。

居民乙 贾格鲁有那种本事,而且头脑冷静,当别人喝彩时,他不动声色地把皮尺掏了出来。

居民丙 哎,老兄,有人说比布迪的学问全是——

居民甲 我早知道他的知识是从奔格德·巴尔马那儿偷来的。是啊,奔格德·巴尔马才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的脑袋特大——唉,算了吧。最后反倒是比布迪得到奖赏。而他这个穷汉吃不上饭,饿死了。

居民丙 仅仅是因为吃不上饭?

居民甲 好啦,是吃不上饭,还是吃了别人给的什么东西,讨论这些有什么用?各人从各人的角度——这儿从不缺少嚼舌头的人。这地方的人哪,谁也容不得别人出人头地。

居民乙 不管怎么说,那人——

居民甲 是啊,怎会没有风言风语呢?想一想他是出生在哪片土地上的吧。我的老爷爷以前就住在那朱布亚村,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居民乙 啊哟,在乌达尔库特,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呀?他就是——叫什么来着——

居民甲 没错没错,他叫伐斯克尔,是配制鼻烟的高手,在本地找不到第二个。没有他配制的鼻烟,国王索特鲁基德连一天也活不下去。

居民丙 这个话题以后再谈,现在去神庙吧。我们和比布迪是同村人——他应先收下我们的花环,之后再收别人的。我们要坐在他的右边。

幕 后 (喊)别去呀,兄弟,回来吧!

居民乙 你们听,老头子波杜克来了。

[波杜克上。他身披一条破毯子,手拄一根弯曲的树枝,头发蓬乱。

居民甲 喂,波杜 ,你去哪儿?

波 杜 小心,孩子们,小心!别走那条路,回头还来得及。

居民乙 请告诉我们不能去的原因。

波 杜 他们要投祭品,投活人。他们抓走我两个身强力壮的孙子,我孙子再没有回来。

居民丙 大爷,他们要把祭品献给谁?

波 杜 献给干渴的女魔鬼。

居民乙 女魔鬼是谁?

波 杜 她吃得越多,索要得就越多。她干渴的舌头,像吞食酥油的火焰,越来越长。

居民甲 你疯了!我们是去湿婆神庙,庙里哪有干渴的女魔鬼?

波 杜 你们没有听说吗?他们今天要把湿婆赶出寺庙,让干渴的女魔鬼坐在祭坛上。

居民乙 快闭嘴,疯子!乌达尔库特人听了你这几句话,非把你剁成肉泥不可。

波 杜 他们往我身上撒泥土,有的小孩朝我掷砖头。他们居然说:“你两个孙子献出生命,是莫大的荣幸。”

居民甲 他们说的不是假话。

波 杜 不是假话?如果牺牲换不回新的生命,死亡只招来死亡,大神湿婆岂能容忍如此巨大的损失?小心,孩子们,小心啊,千万别走那条路!

居民乙 你看,大爷,听你这么说,我全身汗毛凛凛了。

居民甲 朗赞,你是个胆小鬼。走吧,快走吧。

[太子奥维吉德和王子桑贾亚上。

桑贾亚 我不明白,王兄,你为何离开王宫?

奥维吉德 有些事情你不懂。“我的人生之河将流过王宫的石头”,我耳朵里听着这句话,来到外面的世界。

桑贾亚 最近我发现你心神不定。维系你和我们的纽带,在你心中已经松弛,今天它难道断了吗?

奥维吉德 桑贾亚,你遥望柯里山峰上的夕阳吧。它好像一只火鸟,张开云彩之翼,朝黑夜飞去。这就是我的人生之旅,由夕阳画在天宇。

桑贾亚 王兄,你没看见机器的顶端刺进了夕阳和云彩的胸脯?飞鸟的胸膛仿佛中箭了,双翼下垂,朝黑夜的深渊下坠。我不爱看这样的情景。歇息的时辰到了。走吧,王兄,返回王宫吧。

奥维吉德 在受到限制的地方能安心休息吗?

桑贾亚 多年之后,你怎么忽然感到王宫是樊篱呢?

奥维吉德 自从听说他们筑坝围堵瀑布,我就有了这种感觉。

桑贾亚 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奥维吉德 人内心的奥秘,由天帝写在某些外在景物上。我的心声在那瀑布里。他们在它的脚上铐上铁脚镣时,我骤然惊醒,明白了乌达尔库特的御座是我人生之河中的堤坝。我离开王宫来到外面的路上,是为打通它的道路。

桑贾亚 王兄,你尽可把我当作你的旅伴。

奥维吉德 不,贤弟,你自己的路要由你去寻找。你跟在我身后,我会挡你的路。

桑贾亚 你说话别这么严肃,我听了难受。

奥维吉德 你懂我这颗心,你即使受了委屈,也会理解我的。

桑贾亚 我不想问你,听见召唤你要去哪儿。不过,王兄,黄昏已经降临,王宫里面的牢房里,囚徒们唱起了晚歌,这晚歌不也是召唤吗?艰苦中蕴含光荣,但甜美也具有价值。

奥维吉德 贤弟,艰苦探索就是为彰显这种价值。

桑贾亚 你是否还记得,有一天上午你坐在蒲团上祈祷时,看到蒲团前有一朵白莲花,好生惊讶。那天清晨,在你苏醒之前,有个人偷偷地采了这朵莲花给你送来,他不让你知道他是谁。但这一举动中蕴含多少甜蜜情意,今天不值得你回味吗?那个胆怯者把自己藏起来,但他隐藏不了自己的奉献,你这会儿想不起他的脸吗?

奥维吉德 想起来了呀。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容忍压制大地之歌、在空中露出铁牙狂笑的恶魔。我爱天堂,为此,我毫不犹豫地与妖魔厮杀。

桑贾亚 那黢黑的山上,黄昏的微光已经昏暗,透过微光,一种哀泣的模样没有在你心中闪现吗?

奥维吉德 是的,闪现了,我心中因此也充满泪水。我对人从不态度严厉,也从不趾高气扬。你看,那只鸟独自坐在松树顶上的枝条上,我不知道,它要归巢,还是要穿过暮色飞往远处栖息的森林。不过,它默默地凝望着夕阳西下的暮空,它的凝望之曲在我心头演奏。大千世界多么美好!我谨向甜美了我生活的一切致敬!

[波杜上。

波 杜 他们不让走近,打我,把我赶回来了。

奥维吉德 怎么回事,波杜?你的额头破了,流着血哩。

波 杜 我去提醒大家,说:“别走那条路,快回去!”

奥维吉德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波 杜 太子,你不知道吗?他们要在机器的祭坛上举行饥渴的女妖魔的登基大典,要把活人当作祭品。

桑贾亚 你说什么?

波 杜 建造祭坛的时候,倒上了我两个孙子的血。我以为,这罪恶的祭坛有一天会倒塌,但至今没有倒塌。湿婆大神还没有醒啊。

奥维吉德 会倒塌的。倒塌的时候到了。

波 杜 (走到太子跟前,低声说)你莫非听到了?你听到了湿婆的呼唤?

奥维吉德 我听到了。

波 杜 啊呀,那你脱不了身了。

奥维吉德 是啊,脱不了啦。

波 杜 看见了吧?我头上流血,全身是灰尘。太子,心如刀绞的时候,你能忍受吗?

奥维吉德 有湿婆大神的鼓励,我能忍受。

波 杜 当周围的人成了你敌人的时候呢?当自己人谴责你的时候呢?

奥维吉德 也得忍受。

波 杜 这样你就不害怕了?

奥维吉德 是的,我因此无所畏惧。

波 杜 太好了!心里记住波杜吧。我也走那条路。湿婆大神用鲜血在我额头上描了颗红痣,黑暗中你也能认出我。

[波杜下。

[侍卫乌达卜上。

乌达卜 太子,你为何疏通南地桑格克的山路呢?

奥维吉德 为了让希卜达拉依的老百姓摆脱连年饥荒。

侍 卫 大王准备赈灾,他有一颗慈悲的心。

奥维吉德 以右手的吝啬堵死了他们的活路,用左手的慈善是救不了他们的。所以,我疏通了他们的粮道。我看不惯盼望赏赐的卑微。

侍 卫 大王说,你下令拆除南地桑格克的要塞,意味着敲掉了乌达尔库特盛放粮食的桶底。

奥维吉德 我使乌达尔库特摆脱了一向靠吃希卜达拉依的粮食过日子的窘境。

侍 卫 你做了一件冒险的事情。大王已闻知此事。除此之外,我不便多说。可能的话,你赶快走吧。站在路上和你说话不安全哪。

[侍卫下。

[安姆芭上。

安姆芭 苏蒙,宝贝苏蒙!你们谁也没有走过他们劫持他走的那条路吗?

奥维吉德 他们劫持了你的孩子?

安姆芭 是的,朝西走了,估计已到了太阳落山的地方,到了天黑的地方。

奥维吉德 我正沿着这条路朝那儿走哩。

安姆芭 请你记住我这个苦命女人的一句话——你见到他时,告诉他,他妈一直站在路上眺望。

奥维吉德 我会告诉他的。

安姆芭 孩子,祝你长寿!苏蒙,我的苏蒙!

[安姆芭下。

[湿婆的信徒上。

信徒们 (唱)

胜利属于湿婆,属于湿婆,

胜利,胜利属于毁灭大神

湿婆,湿婆!

胜利属于消除犹豫的、

砸碎枷锁的、

克服危机的

湿婆,湿婆!

[毗贾亚巴尔将军上。

毗贾亚巴尔 殿下,卑职有礼了。卑职是从大王那儿来的。

奥维吉德 他有何旨意?

毗贾亚巴尔 我只能低声说……

桑贾亚 (紧握着奥维吉德的手)为何低声?对我保密?

毗贾亚巴尔 这是圣旨。殿下,请去一趟国王的帐篷。

桑贾亚 我也去。

毗贾亚巴尔 大王没叫你去。

桑贾亚 那我就在这路边等吧。

[民间艺人上。

民间艺人 (唱)

哦,他不再回来,他不再回来!

迎着风暴航行的小船,

在河边停泊是异想天开。

哪个疯子在呼唤?

把悲号留在后面,

你的双臂不会把他搂在胸怀。

[民间艺人下。

[卖花女上。

卖花女 大爷,谁是乌达尔库特的比布迪?

桑贾亚 怎么啦?你找他有事儿?

卖花女 我是外地人,来自得乌达利。我听说乌达尔库特人都在他走的路上撒花瓣。他是个圣人吧?我特意在自家花园里采了鲜花,过来看这位老先生。

桑贾亚 他或许算不上圣人,但确实是个聪明人。

卖花女 他做了什么事情?

桑贾亚 堵围我们的瀑布。

卖花女 为此人们就崇拜他?堵围瀑布是为天神做事吗?

桑贾亚 不,是用手铐铐住天神的手。

卖花女 为此有些人就在他走的路上撒花瓣?我想不明白。

桑贾亚 不明白好啊。别把神的鲜花白送给不配领受的人,回去吧!(卖花女转身要走)等等,听我说,你能把你这朵白莲花卖给我吗?

卖花女 我决定献给圣人的花,是不能卖的。

桑贾亚 我要把这朵花献给我最崇敬的圣人。

卖花女 那你拿去吧,不过,我不收钱。请把我的敬意转告那个圣人,告诉他我是得乌达利一个苦命的卖花女。

[毗贾亚巴尔将军上。

桑 贾 亚 我王兄在哪儿?

毗贾亚巴尔 他在帐篷里被捕了。

桑 贾 亚 逮捕太子!你真是无法无天!

毗贾亚巴尔 殿下请看,这是大王的手令。

桑 贾 亚 这是谁搞的阴谋?你带我去见他!

毗贾亚巴尔 对不起,我不能。

桑 贾 亚 你把我也抓起来吧!我也是抗旨的逆臣。

毗贾亚巴尔 大王没下令抓你。

桑 贾 亚 好啊,我去请父王降旨。(走了几步回身)毗贾亚巴尔,以我的名义,把这朵白莲花送给王兄。

[两人下。

[希卜达拉依的出家人达南贾亚上。

达南贾亚 (唱)

我驾驶着打破恐惧的航船,穿过狂风恶浪,

要渡越毁灭的海洋。

“莫怕”的鼓励牢记心上,

升起破帆,挺起胸膛,

这艘船将停泊在彼岸

你榕树的绿荫里。

为我指引前进道路的,

深情地对我凝视——

我无所畏惧解缆起航,

这是我的天职。

我知道白昼消逝,

抵达码头,我将在

你慈悲的足前把苦难

日子的一朵红莲献上。

[希卜达拉依的一群民众上。

达南贾亚 你们脸色苍白!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群众甲 师父,我们忍受不了国舅昌特巴尔的暴行。我们更不能忍受的是,他不尊重我们的太子。

达南贾亚 唉,你们战胜不了强暴。今天又受伤了?

群众乙 他的下属把我们拉到宫门口,大打出手!我们蒙受了奇耻大辱。

达南贾亚 不要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口袋里,你们心中有神,把尊严搁在他的足前吧,侮辱是不能到达那儿的。

[群众首领迦纳斯上。

迦纳斯 我受不了了,两只手痒痒得要命。

达南贾亚 这么说你管不住两只手了?

迦纳斯 师父,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把公牛般的昌特巴尔的指挥棒夺过来,让他尝尝挨打的滋味。

达南贾亚 你就不能展示一下什么叫不挨打吗?这要花更多的力气,是吧?用棍棒击打波浪,波浪不会停止翻腾,稳稳地掌舵,才能战胜波浪。

群众丁 那请你告诉我们怎么办吧。

达南贾亚 举刀猛砍暴力之根。

群众丙 师父,具体怎么做呢?

达南贾亚 昂起头说,没有什么能伤害你,暴力之根便斩断了。

群众乙 说“伤害不了我”可是件难事。

达南贾亚 真正的人是伤害不了的,他是一团火焰。只有动物才被伤害,因为它有血有肉,挨打了哀鸣着死去。你们为何发愣?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群众丁 我们了解你的为人,可听不懂你说的话。

达南贾亚 那就糟了。

迦纳斯 领悟你这番话的意思,需要一些时间。对此,你觉得不可思议吧。不过,一旦领悟了你的话,我们就能走出困境。

达南贾亚 可当你们看到快行至岸边的木船沉没了,你们怎么办呢?如果你们不能深刻领会极终真理,必将陷入险境。

迦纳斯 别这样说,师父!在你足前有了庇护所,我们或多或少能明白你这番话的深刻含义。

达南贾亚 你们仍不懂啊——看清楚你们的现状,其实是很容易的。你们的眼睛瞪得通红,嗓子唱不出歌。我为你们唱首歌如何?

(唱)

主啊,持续不断地

给予打击,给予打击!

哦,胆小鬼,为了躲避打击,你们不是玩命,就是逃避,其实两者是一回事,都是混迹于野兽之中,但见不到兽王。

(又唱)

我日夜逃窜,四处藏匿,

胆战心惊,设法躲避你——

把我的一切统统夺去。

看吧,孩子们,我要去跟战胜死亡的湿婆讨个明白。我要对他说:“你考验我吧,看看强暴能否伤害我。”胆怯的人和进行威胁恐吓的人的负担,我不能再扛在肩上往前走了。

(继续唱)

做完应该由你做的事——

看看是你还是我失败。

我在集市码头道路上,

游逛欢笑,消磨时光——

看看你能否使我流泪。

众 人 师父,说得太棒了!是这样的——

看看你能否使我流泪。

群众乙 但是你要去哪里?告诉我们吧。

达南贾亚 去参加国王举办的庆祝活动。

群众丙 师父,你能否讲一下,在国王眼里的节日,对你来说是什么?你去那儿干什么?

达南贾亚 在朝廷上留下我的名字。

群众丁 国王一旦在身边发现你……不,不,不能去。

达南贾亚 怎么不能去?应该去,吃饱了饭去。

群众甲 你不怕国王,可我们怕呀。

达南贾亚 你们心里想动武,所以有恐惧感。我无意动武,所以我不害怕。满心仇恨的人,必然被恐惧啃噬。

群众乙 好吧,我们跟你去。

群众丙 我们要对国王提出我们的诉求。

达南贾亚 你们跟他要什么?

群众丙 我们要很多东西,他会给吗?

达南贾亚 不会要王国吧?

群众丙 师父,你开玩笑!

达南贾亚 怎么是玩笑呢?知道一只脚走路多么疼吗?王国如果只是国王的,不是老百姓的,那么,看到这跛子王国一蹦一跳地走路,你们可能万分惊讶,但天神见了会泪流满面。为了国王,你们应提出分享王国的要求。

群众乙 那驱赶我们怎么办?

达南贾亚 当朝廷的诤臣接受你们的诉求时,国王驱赶你们,就成了驱赶他自己了。

(唱)

我们时常忘记,

你叫我们的名字,

要让我们登上你的王座。

孩子,说真话,只要你不承认那是他的位置,国王也罢,平民也罢,就都不能要求占有王座。那不是昂首挺胸地落座之地,而是双手合十祈求坐下的地方。

门卫不认识我们,

我们在路上受阻拦,

此时我们站在门外,

你们把我们带到里面!

是门卫故意不认我们吗?尘土遮住了我们额上的王室标志。你们不接受内心的掌控,怎能到身外统治王国?当了国王,可以坐在王座上,但坐在王座上的,不一定是国王。

(唱)

你亲手赠给我们生命,

同时也赠送了尊严。

在贪婪畏葸和羞愧中,

这样的尊严名存实亡;

不断沾染屈辱的灰尘,

一天天变得暗淡无光。

群众甲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朝宫门走去。

达南贾亚 告诉你缘由吧,是因为我心中充满焦虑。

群众甲 这话是什么意思?

达南贾亚 你们越是缠着我,你们学习游泳的日子就越得推迟,我也难以过河了。所以,我要去一个没人敬重我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

群众甲 但国王是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达南贾亚 为什么放我?把我捆起来,他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唱)

有人处心积虑要擒获我,

真的会那样吗?

受制于我的人是我的束缚,

真的会那样吗?

谁凭自己的本事想控制我?

真的会那样吗?

尽力驾驭自己吧,品尝爱的苦甜,

真的会那样吗?

想让我流泪的人命中注定要痛哭,

真的会那样吗?

群众乙 师父,哪个人胆敢对你动手,我们绝不容忍。

达南贾亚 其足前我已把身体奉献的,他 倘能容忍,你们也应容忍。

群众甲 好的,师父,走吧,去听他怎么说,以后听天由命吧。

达南贾亚 你们都坐在这儿,我从未来过这地方,先去探探路。

[达南贾亚下。

群众甲 兄弟,你看,乌达尔库特人怎么是这副模样!仿佛造物主用肉造人,最后未能造完似的。

群众乙 你看他们穿的衣服样式多么古怪!

群众丙 是啊,仿佛是把自己装在麻袋里,怕露头会吃亏似的。

群众甲 他们生来是干重活的,经过河边的七个码头,在七座市场里转来转去。

群众乙 他们没上过学。他们的典籍里有什么?

群众甲 什么也没有,你没看见里面的字母跟白蚂蚁似的?

群众乙 的确像白蚂蚁。他们的知识用在哪儿,白蚂蚁就把哪儿的一切咬碎。

群众丙 随后堆个蚁垤。他们用武器残杀生命,用典籍毒害心灵。

群众乙 罪恶,罪恶!我们的师父说过,千万不能踩他们的身影。知道为什么吗?

群众丙 说说看,为什么?

群众乙 这你也不知道吗?古时候搅翻乳海之后,从天神的泥钵里溅出的甘露落在泥土上,我们希卜达拉依的祖先是用甘露浸润的泥土塑造的。天魔舔了天神扔掉的泥钵,把泥钵扔进阴沟里,乌达尔库特人就是用泥钵的碎片塑造的。所以,他们特别坚硬,但是,呸——臭气熏人!

群众丙 你从哪儿听说的?

群众乙 师父亲口告诉我的。

群众丙 (双手合十一,施礼)师父,你是真理的化身!

[乌达尔库特的居民上。

居民甲 所有的事情都办得非常圆满。国王提高了铁匠的儿子比布迪的身份,他成了刹帝利种姓人,这似乎……

居民乙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回到村里再议论,这会儿喊“胜利属于比布迪”吧!

居民丙 比布迪使刹帝利种姓人的武器和吠舍种姓人的机器完美结合了,胜利属于皇家工程师比布迪!

居民甲 哦,老兄,你看那是希卜达拉依人。

居民乙 你怎么知道的?

居民甲 你没看见他们的帽子盖住耳朵?瞧,多么古怪!仿佛有人从上面猛击一掌,他们再也长不高了。

居民乙 哎,帽子的样式那么多,他们为什么偏要戴遮耳帽?难道他们觉得,造物主一时糊涂把耳朵安错了地方?

居民甲 他们在耳朵上筑了堤堰,是怕智慧从耳朵溜走。(众人笑)

居民丙 是吗?不是的,是怕智慧稀里糊涂钻进耳朵!(笑)

居民甲 是怕乌达尔库特专拧耳朵的鬼拧他们的两只耳朵。(笑)哎,希卜达拉依的一群蠢货,一声不响,没有反应——你们怎么啦?

居民丙 你们不知道今天是我们的盛大节日?快喊“胜利属于皇家工程师比布迪”!

居民甲 你们一声不吭,喉咙堵塞了吗?是不是不掐你们的喉咙,声音就出不来?快喊“胜利属于比布迪”!

迦纳斯 为什么这是比布迪的胜利?他究竟干了什么?

居民甲 你说啥?他干了什么?如此重大的新闻没有进入你们的耳朵?看来遮盖耳朵的帽子起了作用。

居民丙 你们解渴的水,掌握在他手里。他不发慈悲,你们就会像旱季的青蛙一样,渴死,晒干。

群众乙 解渴的水真由比布迪掌控?他突然变成了天神?

居民乙 他让天神休假,自己履行天神的责任。

群众甲 他能做天神的事情?举个例子让我听听!

居民甲 比如堵截瀑布的大坝。(希卜达拉依人大声哄笑)你们以为这是开玩笑?

迦纳斯 不是开玩笑吗?瀑布围堵得了吗?天神亲手赠送的东西,你们铁匠的儿子能夺走?

居民甲 抬眼朝空中看看吧!

群众甲 天哪,那是什么?

群众乙 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铁蚱蜢,朝天上蹿跳哩。

居民甲 正是这铁蚱蜢的爪子把你们的水卡住了。

迦纳斯 这些废话,你们自己留着咀嚼吧。没准哪天又说,你们铁匠的儿子骑在蚱蜢的翅膀上飞上天抓月亮去了。

居民甲 瞧,这就是捂住耳朵的好处。他们听而不闻,只有死路一条了。

群众甲 我们坚信,即使身陷绝境也不会丧命。

居民丙 说得好,谁来救你们呢?

迦纳斯 你没看见我们的神——肉眼可看见的神——我们的师父达南贾亚吗?他一个身子在神庙里,另一个身子在神庙外。

居民丙 捂着耳朵胡说什么呀?谁也救不了他们的命。

[乌达尔库特的居民下。

[达南贾亚上。

达南贾亚 糊涂虫,你们瞎说什么?我肩负着拯救你们的责任?果真那样,你们早死过七回成为鬼了。

迦纳斯 乌达尔库特人恐吓我们,说比布迪封堵了瀑布。

达南贾亚 真说过这种话?

迦纳斯 是的,师父。

达南贾亚 你们似乎没注意听他们的每句话。

迦纳斯 不值得一听嘛,笑了笑把它当耳旁风了。

达南贾亚 你们的耳朵全抵押给我了?该由你们听的,要我一个人听?

群众丙 师父,他们说的那些话,难道应该认真听吗?

达南贾亚 还问这个问题!制服心里或外界的强悍的力量,难道是小事一桩?

迦纳斯 师父,这么说,我们的饮用水要被拦截了?

达南贾亚 那是另一回事。湿婆是不会允许的。你们坐在这儿,我去打听一下。世界各地皆有重要消息。不认真听某个方向的消息,从那个方向就会射来死亡之箭。

[达南贾亚下。

[一个希卜达拉依人上。

群众丙 哟,毗桑来了,有什么消息吗?

毗 桑 国王把太子召回,不让他在那儿主持政务了。

众 人 不行,绝对不行!

毗 桑 你们想怎么办?

众 人 让他回来。

毗 桑 用什么办法?

众 人 动手抢。

毗 桑 你们斗得过国王?

众 人 我们从不怕他。

[罗诺基德和大臣上。

罗诺基德 你们不怕谁?

众 人 大王!

迦纳斯 我们是来请愿的。

罗诺基德 请什么愿?

众 人 我们想请太子回去。

罗诺基德 什么?

群众甲 是的,我们想请太子返回希卜达拉依。

罗诺基德 你们心里一高兴,就忘了缴田租了吧?

众 人 我们没有粮食,快饿死了。

罗诺基德 你们的头领在哪儿?

群众乙 (指指迦纳斯)这是我们的头领迦纳斯。

罗诺基德 不是他,是你们的出家人。

[达南贾亚上。

罗诺基德 是你使他们发疯的吧?

达南贾亚 是的,我也是疯子。

(唱)

哪个疯子让我在村子里变得疯癫?

哦,他在风中弹奏,

动人的乐曲回萦在蓝天。

时光快速流逝,

疯子在做什么游戏?

他急切地呼唤,从不露面——

我在山上森林中找他,

满心失望,泪水涟涟。

罗诺基德 别装疯卖傻,回避关键问题!说,到底缴不缴租?

达南贾亚 不缴,大王,我们不会缴的。

罗诺基德 不缴?想造反?

达南贾亚 凡是不属于你的,我们不会给你。

罗诺基德 不属于我?

达南贾亚 我们剩余的粮食可以给你,但解饿的粮食不给。

罗诺基德 是你在阻止老百姓缴租?

达南贾亚 他们心里害怕,想缴租,我阻止他们说:你们只能为献出生命的人做出牺牲。

罗诺基德 你的鼓励掩饰了他们的惶恐,仅此而已。外在的鼓励一旦破裂,内心的惶恐便陡增七倍,喷涌而出。那时,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走着瞧吧,出家人,你的命运中写满痛楚。

达南贾亚 我已把命中的痛苦搬到心中,那儿端坐着我痛苦的主宰。

罗诺基德 (转向在场民众)朕命令你们立刻返回希卜达拉依。但是,出家人,你得留在这儿。

众 人 我们活着,你就无法扣留他。

达南贾亚 (唱)

你扣留谁谁就会留下?

你的命令哪天确实执行?

兄弟,拽拉不可能持久,

留下的定是该留下的人。

大王,你不能强行留住什么东西。倘有轻松地留住东西的能力,才能把想留下的东西留住。

罗诺基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达南贾亚 献出一切的人,才能留住一切。心怀贪婪妄图留下的东西,只能是赃物,是不能长久保存的。

(唱)

你可以为所欲为,

使出全力大打出手,

被挨打全身疼痛的人

忍受着能忍受的痛苦。

大王,你犯的错误是,你以为攫夺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你的了。松开手指后你方能获得的东西,你硬攥在手心里,有一天你将看到,那东西从指缝里溜走了。

(唱)

你以为想要的一定全会有,

你能使世界翩翩起舞。

有一天睁开眼突然看见,

涌现的事物你素未祈求。

罗诺基德 爱卿,立刻逮捕这个出家人!

大 臣 大王……

罗诺基德 朕的命令出乎你的意料?

大 臣 严酷的统治机器已安装完毕,上面再添加威胁,只怕机器会压垮的。

罗诺基德 他们这样犯上作乱,朕决不姑息。

达南贾亚 听我一句话,你们回去吧。

群众甲 师父,你没有听说我们已失去太子?

群众乙 失去你们两个,我们还能从哪儿获得精神力量?

达南贾亚 你们的力量在我的力量中吗?持这种看法,只会使我变得孱弱。

迦纳斯 不要说这种话哄我们。我们的力量全是你给的。

达南贾亚 这说明我失败了,我得赶快躲开。

众 人 师父,为什么?

达南贾亚 你们得到了我,但失去了自我。我哪有能耐弥补你们如此巨大的损失?我太惭愧了。

群众甲 你说什么呀,师父!唉,好吧,我们按你说的去做。

达南贾亚 离开我,走吧!

群众乙 我们走了如何行动?你离得开我们吗?你不爱我们?

达南贾亚 比起因爱你们而让你们受磨难,因爱你们而离开你们要好得多。走吧,别说了,快走吧。

众 人 好吧,师父,我们走,但是……

达南贾亚 没有“但是”,抛开“但是”,抬起头挺起胸!

众 人 是,我们走了。

达南贾亚 要有走路的样子,打起精神!

迦纳斯 我们走了,可我们勇气和智慧留在了这里。

[众人下。

罗诺基德 怎么啦,出家人?为何默不作声?

达南贾亚 大王,他们让我感到忧虑。

罗诺基德 忧虑什么?

达南贾亚 看来,我是在做你的昌特巴尔挥舞棍棒也未做成的事情。我平时以为,我在增强他们的勇气和毅力,可他们今天当着我的面说,是我削弱了他们的勇气和毅力。

罗诺基德 怎么会有这种情形?

达南贾亚 缘由嘛,是我促使他们在思想上达到的成熟程度,远低于我唤起的他们的激情。催欠很多债的人快步朝前走,无助于他们还债。他们心想,我比天神伟大。他们向天神借的债,我可以一笔勾销,因此闭着眼使劲儿抓住我。

罗诺基德 他们认为你是他们的神。

达南贾亚 所以,他们碰见我便停下脚步,没有遇到真正的神。在内心世界能够引领他们前进的神,在外面被我挡住了。

罗诺基德 你阻止他们缴纳皇家税赋,他们把献给神的祭品放在你脚前,你不感到难受吗?

达南贾亚 哦,天哪!能不难受?一溜烟逃到别处,我才能正常生活。他们把供养给了我,在内心已一无所有。债务负担落到我肩上,天神是不会放过我的。

罗诺基德 你最紧迫的事情是什么?

达南贾亚 暂时离开他们。假如我建造一座围堵他们心灵的坚固堤坝,湿婆就会同时驱逐我和你的比布迪。

罗诺基德 既然如此,还磨蹭什么?躲避吧。

达南贾亚 我躲避,他们就会攻击你的昌特巴尔。那时,我应得的惩罚必然落在他们头上。为此我非常担心,不能躲开。

罗诺基德 你不走,本王让你走,乌达波,马上把这个出家人囚禁在帐篷里。

达南贾亚 (唱)

你的锁链不能摧毁我的意志,

你的镇压下我不会心灰意冷,

我的内心深处一直珍藏着,

他亲手签署的有效通行证。

你们的军警不能擒获我,

今生我来来回回走的路,

你说,你的士兵怎能找到?

我早已走到他的大门口,

你的门前怎能把我拘锁?

我的心不怕你的恐吓。

[乌达波带着达南贾亚下。

罗诺基德 爱卿,去牢房看看奥维吉德,如看到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就……

大 臣 大王,您亲自去……

罗诺基德 不,他背叛自己的王国,他一天不认罪,朕就一天不见他。我马上返回京城,有情况及时禀报。

[国王下。

[湿婆大神的信徒上。

众信徒 (唱)

以云中炽烈的闪电

将黑暗之心刺穿,

焚尸场上奔跃着

湿婆,啊,是湿婆。

以霹雷宣布真理,

手持锋利的三叉戟,

死亡之海,正在飞越,

湿婆,啊,是湿婆。

[湿婆大神的信徒下。

[乌达波上。

乌达波 怎么?大王不见太子就返回京城?

大 臣 他怕见了太子决心彻底动摇。和出家人交谈时,他心里一直是犹豫的。他不敢进帐篷,一进去就离不开了。走,我去见太子。

[大臣下。

[两个女人上。

女人甲 姨妈,他们干吗发火?干吗说太子犯了王法?我实在想不通,心里非常气愤。

女人乙 乌达尔库特的姑娘啊,这你还不懂?他打通了南地桑格克的山路。

女人甲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错?决不相信太子真会犯法。

女人乙 你还是个孩子,等今后受了很多苦,就会明白有些人表面上很善良,可暗地里究竟在做什么,是别人猜不着的。

女人甲 你们难道也怀疑太子?

女人乙 有些人说他笼络希卜达拉依人,迫不及待要篡夺乌达尔库特的王位。

女人甲 他要王位干什么?他赢得了大家的心。我们哪能相信诽谤他的人而不相信太子呢?

女人乙 闭嘴!毛丫头,你不该说这种话!全国民众在咒骂他,可你冷不丁……

女人甲 站在全国民众面前,我敢说……

女人乙 别说别说!

女人甲 干吗不说?我眼里的泪水快流出来了。我想尽力做一件事,以此表明,我最相信太子。今天,我要把我的长发献给大神,对他说:“天父,展示太子的胜利,揭露那些谴责者的谎言。”

女人乙 别说,别说了!别人会听见的。你这个毛丫头看来要大祸临头了。

[两人下。

[乌达尔库特的一群居民上。

居民甲 我决不罢休,走,去见国王。

居民乙 能有什么结果?太子是国王的心肝宝贝,他的罪行,国王是决不会审判的。在我们面前,他只不过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而已。

居民甲 让他发泄吧!可话要说清楚,不管后果如何。

居民丙 太子嘴上说深爱我们,那副神情让人觉得,他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我们,可暗地里在搞什么勾当?在他眼里,希卜达拉依突然比乌达尔库特更重要了。

居民乙 真这样的话,天下还有公道吗?大哥,你说呢?

居民丙 真是人心难测啊。

居民甲 国王如不惩处他,我们来惩处他。

居民乙 怎么惩处?

居民甲 这儿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让他在他开通的路上滚蛋!

居民丙 但是朱布亚村的人说,他不在希卜达拉依,这儿的王宫里也不见他的踪影。

居民甲 国王肯定把他藏起来了。

居民丙 藏起来了?哼,推倒墙壁把他拽出来!

居民甲 放把火把他赶出来。

居民丙 想骗我们?豁出性命也要……

[乌达波和大臣上。

大 臣 怎么回事?

居民甲 别跟我们玩捉迷藏,把太子交出来!

大 臣 哎呀,我是谁?能把他交出来!

居民乙 你可向国王进谏——但只怕也无济于事。只好由我们动手把他从藏身之处拖出来了。

大 臣 好吧,你们先夺取王权,再把他从国王的牢里拽出来。

居民丙 牢里?

大 臣 国王已把他囚禁。

众居民 国王万岁,胜利属于乌达尔库特!

居民乙 走,我们去牢房,到了那儿……

大 臣 去干什么?

居民乙 扯掉比布迪脖子上戴的花环的花朵,再用扎花环的绳子套住太子的脖子。

居民丙 干吗套脖子?捆他的手!让筑坝的剩余荣誉变成捆他开通山路的手的绳索!

大 臣 你们说太子开通山路是犯罪,可你们破坏王国法治不也是犯罪吗?

居民乙 啊——这是两码事。好哇,就算是破坏法治,那又怎样?

大 臣 你们不喜欢脚下的土地,要朝空中扑去。告诉你们,到了空中你们也不会满意的。在打破一项制度之前,先应确立另一项制度。

居民丙 好吧,不去牢房。我们站在王宫门口高喊“国王万岁”吧。

居民甲 兄弟你看,太阳下山了,天也黑了,但比布迪造的机器的尖顶仍在闪闪发光,仿佛喝了阳光之酒,满脸通红。落日的余晖紧抓着湿婆神庙脊顶的三叉戟,仿佛害怕沉没似的,显得多么奇妙!

[居民们下。

大 臣 我现在才明白国王为何把太子囚禁在帐篷里。

乌达波 为什么?

大 臣 为了把他从平民手中解救出来。看来,形势严峻,老百姓越来越偏激了。

[桑贾亚上。

桑贾亚 我在父王面前不敢显露关注当下局势的神情,因为显露关注只会更加坚定他的决心。

大 臣 殿下,请务必保持冷静!万不可把眼下的动乱搞得更加错综复杂。

桑贾亚 我也要揭竿而起,当个囚徒。

大 臣 与其当囚徒,不如自由地待在外面,考虑如何解救太子。

桑贾亚 带着这个目的,我走到平民中间,发现他们爱太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坚决反对囚禁太子。可我看到,听到南地桑格克山路打通的消息,他们又很气愤。

大 臣 明白了吧,太子待在牢里安然无恙。

桑贾亚 今生今世我是他的追随者,让我在牢房里陪他吧。

大 臣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桑贾亚 世界上孤独的人是不完整的,本质上说只有个半身子;有别人相伴,才是完整的人。我就是太子所需要的另外半个身子。

大 臣 殿下说得对,不过,形成真正的完整,并不意味着两人必须形影不离。天上的云彩和大海里的水,本质上是一个整体,两者外在的分离,体现本质上的结合。太子不在的地方,他可以通过你显示他的意愿。

桑贾亚 大臣,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你说的,而是太子说的。

大 臣 他的话散布在这儿的空气里,随时可用,所以经常分不清楚,我说的话,究竟是他的还是我的。

桑贾亚 你这样提醒我很好。我要在远处为他出力。我这就去见父王。

大 臣 去干什么?

桑贾亚 请求父王让我管辖希卜达拉依。

大 臣 目前形势危急,此时……

桑贾亚 这恰恰是最佳时机。

[两人下。

[毗沙基特上。

毗沙基特 谁在那儿,是乌达波吗?

乌达波 是我,王叔。

毗沙基特 我在等黄昏降临。我的信收到了吗?

乌达波 收到了。

毗沙基特 照我的吩咐做了吗?

乌达波 你一会儿就知道,不过……

毗沙基特 别犹豫了!国王不肯放他。只要别人不告诉他,用别的办法做成此事,他也可松口气了。

乌达波 但他绝不会原谅这个人。

毗沙基特 我率领士兵将活捉你和你的卫兵。一切由我负责。

幕 后 着火了,着火了!

乌达波 啊,动手了。有人在牢房旁边当厨房用的帐篷里放了火。我赶紧去把关押的两个人放了。

[片刻之后奥维吉德上。

奥维吉德 怎么,是爷爷?

毗沙基特 我是来抓你的,跟我去穆汉卡尔!

奥维吉德 不管是出于愤怒还是慈爱,今天你不能抓我。你们以为,这是你们放的火,不,这把火早晚会烧起来的。今天我不能再待在牢房里享清福。

毗沙基特 为什么?孩子,你想干什么?

奥维吉德 我要还我出生时欠的一笔债。瀑布是我的奶妈,我要砸碎她的枷锁。

毗沙基特 今后有的是时间,不必非今天办不可。

奥维吉德 我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没人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毗沙基特 我们和你一起行动。

奥维吉德 不,每人的任务不一样,我接受的任务,应由我一个人完成。

毗沙基特 在希卜达拉依,忠于你的人们在等待和你一起行动,你不召唤他们吗?

奥维吉德 他们假如也听见了我听见的呼唤,就不会等我了。我的召唤只会使他们迷路。

毗沙基特 孩子,天快黑了。

奥维吉德 光明也会从呼唤传出的地方射来。

毗沙基特 我没法阻拦你。你独自在黑暗中行走,让我先和你道别,再回去。我希望听到你说一声“后会有期”。

奥维吉德 请你记住,这不是你我的诀别。

[两人下。

[达南贾亚上。

达南贾亚 (唱)

烈火啊,我的兄弟,

我歌唱你的胜利。

我还没有看见你砸碎

锁链时愤怒的样子。

今天朝天空伸出双臂,

你豪放地唱什么歌曲?

我为你无畏的欢乐舞蹈

大声喝彩!

啊,兄弟,这个世界终了的那天,

抽掉铁闩,打开牢门,

你将捆绑囚徒手脚的绳索

烧成灰烬,

那天,我和你手拉手,

在舞台上跳舞,

所有的痛苦在火焰中烧毁,

一切苦难成为过去。

波 杜 师父,白昼隐逝,暮色已降临。

达南贾亚 孩子,借助外面的光亮,是我们的习惯。所以天一黑,我们眼前就一片漆黑。

波 杜 我原以为湿婆大神今天开始跳舞,但工程师比布迪难道把他的手脚也捆住了吗?

达南贾亚 湿婆大神开始跳舞时,肉眼是看不见的,快结束时,舞姿才会显现。

波 杜 主啊,我们害怕极了,赐给我们信心吧。苏醒吧,湿婆,苏醒吧!阳光已经熄灭,道路随之消失,战胜死亡的湿婆啊,我们听不到你的回应。以恐惧打击恐惧,苏醒吧,湿婆!

[波杜、达南贾亚下。

[乌达尔库特的居民上。

居民甲 谎话!太子不在京城的监牢里,被人藏起来了。

居民乙 我倒要看看他们把他藏在哪儿!

达南贾亚 不,孩子们,太子是藏不住的!牢房的墙壁会倒塌,牢门会破碎,阳光照射进来,一切暴露无遗。

居民甲 啊呀,那是谁?吓得我心里怦怦直跳。

居民丙 是啊,总得抓个把人。好,就抓这个出家人。把他捆起来!

达南贾亚 你们为何兴师动众去抓一个等着被抓的人呢?

居民甲 收起你这种高论吧,我们是不会接受的!

达南贾亚 不接受也好。天帝会亲手收下让你们接受的。你们是幸运的。我认识的一些可怜的家伙,只知道对师父言听计从,最后失去师父。他们以盲从把包括我在内的师父们,从本地赶走。

居民甲 他们的师父是谁?

达南贾亚 那个打了他们的人。

居民甲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也以师父的一套做法对付你呢?

达南贾亚 孩子们,我同意你们这么干!让我看看是否已教会你们,来,动手吧!

居民乙 我怀疑是你欺骗了我们的太子。

达南贾亚 你们的太子比我聪明,是他在指挥我行动。

居民乙 你们听,这话耐人寻味,不知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名堂!

居民甲 否则,深更半夜怎会在这儿转悠!他企图把太子带往希卜达拉依。我们得把他捆起来关在这儿。等找到了太子,再来和他算账。喂,孔丹,把他捆起来,你手里有绳子呀。

孔 丹 绳子你拿去,你捆嘛。

居民乙 啊哈,你还是乌达尔库特人吗?来,绳子给我。(捆达南贾亚)怎么样,师父,有话要说吗?

达南贾亚 捆得很紧,不会轻易放我的。

[湿婆大神的信徒上。

众信徒 (唱)

以云中炽烈的闪电

将黑暗之心刺穿,

焚尸场上奔跃着

湿婆,啊,是湿婆。

以霹雷宣布真理,

手持锋利的三叉戟,

死亡之海,正在飞越,

湿婆,啊,是湿婆。

[湿婆大神的信徒下。

孔 丹 你们看,晚霞越是暗淡,我们机器的尖顶就越发黧黑。

居民甲 白天它和太阳竞争,夜里又和黑暗较劲儿,看上去它像

个妖鬼。

孔 丹 兄弟,比布迪为何建造这样的怪物?在乌达尔库特,不管我走到哪儿,眼睛总看到它。它像是在悠长地凄厉地嗥叫。

[居民丁上。

居民丁 消息打听到了,太子被关押在芒果园后面国王的帐篷里。

居民乙 我终于明白出家人为何在这条路上转悠了。让他五花大绑待在这儿吧。我们到那里看看。

[众居民下。

达南贾亚 (唱)

系上弦丝,就已结束工作?

哦,琴师,我的琴师!

系了弦丝的琴就这样闲待着?

哦,琴师,我的琴师!

那可是失败,是失败。

系弦丝就是白费力气。

哦,琴师,我的琴师!

只要你手拨弦丝,

乐音立刻就会响起。

哦,琴师,我的琴师!

否则倒在尘土里只会拾捡愧怍。

[众居民上。

居民甲 这算是什么事?

居民乙 国王的叔父把太子和看守他的卫兵劫持到了穆汉卡尔。这是什么意思?

孔 丹 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乌达尔库特的血。他担心太子在这儿受到不公正审判,所以强行劫狱,把他带走了。

居民甲 这是蛮不讲理、穷凶极恶!我们不能处罚太子吗?

居民乙 可行的解决办法是……懂吗,兄弟?……

居民甲 是呀,是呀,他们那儿有座金矿……

孔 丹 你知道吗,兄弟?他的牛厩里,至少有两万五千头牛。

居民甲 一头一头全会清点的。不过,这太不公道了,叫人忍无可忍!

居民丙 另外还有种番红花的农田,一年收入至少有……

居民乙 是啊,是啊,当作赎金,他非交不可。可眼下该如何处置这个出家人呢?

居民甲 让他在那儿待着吧。

[众居民下。

达南贾亚 (唱)

被抛弃的,一定待在原地?(哦,傻瓜)

知道其价值的,会把他捡起。(哦,傻瓜)

他是什么珠宝,你怎不想一想?

尘土岂可视它为自己的珍藏?

丢了它,编织他脖子上

戴的项链就毫无意义。

你们不知道有人在寻觅?

钦差已离开京城前往各地。

凡被你们轻视的定会

受到大家更多的关爱。

怜悯者心里能受得了

受到怜悯的人的悲戚?

[孔丹再上。

孔 丹 师父,让我解开你的绳子。别自找麻烦了,逃回家吧。天知道今天晚上……

达南贾亚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对我传来呼唤,所以,我决不能逃走。

孔 丹 此地何处何人对你呼唤?

达南贾亚 庆典到了最后阶段,就……

孔 丹 你是希卜达拉依人,乌达尔库特的庆典……

达南贾亚 这是湿婆的节日,现在就差点燃希卜达拉依的祭灯了。

幕 后 苏醒吧,湿婆,苏醒吧!

孔 丹 我感到情况不妙。我走啦!

[两人下。

[乌达尔库特的两位钦差上。

钦差甲 我们朝哪个方向走呢?诺乌沙鲁的牧羊人说,他们看见太子一个人沿着这条路往西走了。

钦差乙 国王下令,今晚必须找到他。

钦差甲 有传言说,太子已被送往穆汉卡尔。但听了疯疯癫癫的安姆芭的话,我心里有底了,她看见的人就是我们的太子。他是沿着这条路走的。

钦差乙 只是无法确定,黑暗中他一个人走到哪里去了。

钦差甲 没有灯,我们寸步难行。走,去跟都督借盏灯吧。

[两人下。

[一位旅人上。

行人甲 (喊)喂,普……坦,沙姆……布乌……你们把我推入险境啦。你们让我朝前走,说沿着上山的路一直走,他们就会拉我。见鬼,一个人影也没有!夜色中那个黑乎乎的机器在暗示什么,挺吓人的。谁会来呀?那是谁?咋不回话?是普坦吗?

行人乙 我是尼姆库,卖灯的。京城里通宵点灯,需要许多油灯。

你是谁?

行人甲 我是胡巴,在乡村艺术团里唱戏。你在路上可曾看见安杜·奥迪卡里的艺术团?

尼姆库 来了那么多人,谁能认出谁呀?

胡 巴 人群中你把我们的安杜拖出来嘛,他的相貌与众不同——不用把他从人群中抠出来——他推开其他人,自己会露面的。哎,大哥,你的篮子里好像有许多灯,给我一盏灯吧。路上行走的人比坐在家里的人更需要灯光。

尼姆库 你付多少钱?

胡 巴 要是有钱给你,我早对你大叫大嚷了,还会跟你低声细语?

尼姆库 嗬,你倒是挺幽默的。

[尼姆库下。

胡巴 你不给灯,但看出我是个幽默的人。这不是区区小事啊。幽默者的特长,就在于在黑暗中也能被人认出来。啊,蟋蟀的叫声中,连夜空也昏昏欲睡了。唉,不跟卖灯的开玩笑,动手抢,灯早在我手里了。

[另一个行人上。

行人 喂!

胡巴 嘿,小子,吓我一跳,你干什么?

行人 这就走吗?

胡巴 出门当然要走路。离开志同道合的一群人,真是寸步难行啊,我正琢磨这个道理哩。

行人 他们已经集合,去和他们会合吧。

胡巴 你说什么?我们是汀穆赫那人,有一个坏习惯——别人不把话说清楚,就听不懂。你说的那些人是谁呀?

行人 我们是朱布亚村人,也养成了一个解释的坏习惯。(猛地一推)这下子懂了吧?

胡巴 唔,懂了,你的意思是,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得马上走。不过,去哪儿呢?口气温和一点回答我吧。你猛地一推,我的脑子已经清醒了。

行人 你得去希卜达拉依。

胡巴 希卜达拉依?在这没有月亮的夜里?叫我去演哪出戏啊?

行人 南地桑格克的碉堡拆了,你去演重建之戏。

胡巴 要我去重造碉堡?老兄,黑暗中你看不见我的模样,才说这种委以重任的话。我是——

行人 不管你是怎样的人,两只手总有吧!

胡巴 有两只手,是因为没有手没法活呀,否则——

行人 你说这话不能说明你的手能不能干活儿,到了那儿会清楚的。别磨蹭,走吧!

[第二个行人上。

行人乙 康卡尔,我又抓到一个人。

康卡尔 谁?

洛齐门 先生,我不是别人,是洛齐门,在湿婆神庙里管敲钟。

康卡尔 好哇,胳膊有劲儿。走,去希卜达拉依。

洛齐门 去可以,但庙里的钟——

康卡尔 湿婆的钟他自己会敲的。

洛齐门 求求你们别逼我走,我老婆正生病哩。

康卡尔 你去了,你老婆不是痊愈,就是咽气。你待在家里,也一样。

胡 巴 洛齐门兄弟,别说了,跟他们走吧。干重活儿的确有危险,可你反抗的话,危险也不小啊,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

康卡尔 听,诺罗兴的声音。哎,诺罗兴!有好消息吗?

[诺罗兴带着一伙人上。

诺罗兴 瞧,我带来了一群人。另外几群人在前面走了。

康卡尔 那走吧,路上估计还能抓到几个。

人群中的一个 我不去。

康卡尔 为什么不去,你怎么啦?

此 人 没什么,我就是不去。

康卡尔 诺罗兴,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诺罗兴 他叫波诺亚里,专门编莲子念珠。

康卡尔 好,让我来说服他。(对此人)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去?

波诺亚里 不愿意。我们从未跟希卜达拉依人吵过架,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

康卡尔 好,就算我们是他们的敌人,这不也是一种责任吗!

波诺亚里 我不能做不仁义的事儿。

康卡尔 在思考仁义和不仁义的区别的地方,不仁义当然是不仁义。不过,你是乌达尔库特庞大躯体极小的组成部分,你不必为你做的事承担任何责任。

波诺亚里 还有比乌达尔库特更大的地方,乌达尔库特和希卜达拉依都是它的一部分。

康卡尔 哦,诺罗兴,这个人真会狡辩。对国家来说,他的嚣张气焰,是极大的危险。

诺罗兴 让他干重活儿,狡辩就不复存在了。为此,才把他抓来的。

波诺亚里 我只会成为你们的负担,不会干活的。

康卡尔 你是乌达尔库特的负担,我正在找甩掉你的办法哩。

胡 巴 波诺亚里大叔,你想通过仔细分析弄懂的事情,有些人想用粗暴的手段让你明了,于是,你必然同他们发生冲突。所以,要么,你接受他们的生活方式,要么,放弃自己的生活方式,保持冷静。

波诺亚里 你的生活方式怎样?

胡 巴 我是说唱艺人。在这儿唱不合适,所以没有吱声,否则早唱起来了。

康卡尔 (对波诺亚里)现在你想怎么办?

波诺亚里 我不会走一步的。

康卡尔 那我们帮你走。把他捆起来!

胡 巴 听我一句话,康卡尔老兄,你别生气!你不妨把拖他走花的力气,花在做正事上。

康卡尔 惩处不肯为乌达尔库特效力的人,是一件大事,有时间你去想想吧!

胡 巴 我已经想明白了。

[除了诺罗兴和康卡尔,其他人下。

诺罗兴 哟,比布迪来了!胜利属于皇家工程师比布迪!

[比布迪上。

康卡尔 事情进展顺利,抓到的人不少。可是,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大家要和你一起欢庆哩。

比布迪 我没有心思欢庆。

诺罗兴 为什么?

比布迪 今天南地桑格克的山路打通的消息传来,分散了人们对我成就的注意力,有人暗地里和我较量。

康卡尔 谁和你较量?

比布迪 大家知道那个人,我不想再提他的名字。在乌达尔库特,是他还是我更受人尊敬,目前还是个未知数。或许你们不知道,近来,某一方派来的使者企图摧毁我的意志,言语中隐约地威胁要破坏堵截瀑布的大坝。

诺罗兴 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康卡尔 比布迪,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比布迪 光驳斥胡言乱语,无济于事。

康卡尔 不过,比布迪,你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你曾说过,大坝的一两个地方土质有些松软,被人找到,稍微动一下——

比布迪 找到那地方的人也知道,捅大那儿的裂缝,他也就没命了,从水库奔泻的水流会把他卷走。

诺罗兴 派人看守不是更好吗?

比布迪 阎王在裂缝旁边守着哩。不用为大坝担心。眼下只要把南地桑格克的山路封死,我就没有烦恼了。

康卡尔 对你来说这不难嘛。

比布迪 是啊,必要的机械已准备好了。困难在于那条山路太窄,几个人防守,就能阻挡我们。

诺罗兴 哼,他们能挡多久?拼命冲上去,就可把它封死。

比布迪 这样会死很多人。

康卡尔 有大批该死的人在,上去死的人就不会出现短缺。

幕 后 苏醒吧,湿婆,苏醒吧!

[达南贾亚上。

康卡尔 你看,这是我们出发之际的不祥之兆。

比布迪 喂,出家人,你们这些修行者至今未把湿婆唤醒。你们说我是无神论者,可我把湿婆叫醒了。

达南贾亚 这话我信。唤醒他的责任落到你们肩上了。

比布迪 但我们不像你们那样用敲钟、点灯的方法把他唤醒。

达南贾亚 是的,你们用铁链捆住他,为扯断铁链,他将苏醒。

比布迪 我们的铁链不是普通铁链,它绕了一圈又一圈,有无数个环扣。

达南贾亚 到了最难忍的时候,他就苏醒了。

[湿婆的信徒上。

众信徒 (唱)

胜利属于湿婆,属于湿婆,

胜利,胜利属于毁灭大神

湿婆,湿婆!

胜利属于消除犹豫的、

砸碎枷锁的、

克服危机的

湿婆,湿婆!

[罗诺基德和大臣上。

大 臣 大王,帐篷里空无一人,帐篷大部分已烧毁。只剩下几个护卫,他们——

罗诺基德 先别管他们,朕想知道奥维吉德的下落。

康卡尔 大王,我们要求严惩太子。

罗诺基德 惩处应当惩处的人,难道朕要你们提醒吗?

康卡尔 找不到他的下落,人们起了疑心。

罗诺基德 什么,疑心?怀疑谁?

康卡尔 请原谅,大王。大王应知道平民心里在想什么。迟迟找不到太子,他们越来越不耐烦了。一旦找到太子,他们不会等大王来惩处他的。

比布迪 未等大王降旨,我们就已履行了修复南地桑格克的碉堡的责任。

罗诺基德 为何不让朕来处置?

比布迪 王室中有人做了极不光彩的事情,或许还得到了大王的默许——产生这种怀疑,对老百姓来说,是正常的。

大 臣 大王,民众心里一方面自以为是,另一方面又极为愤怒。此时此刻,切不可以烦躁促使他们更加烦躁。

罗诺基德 站在那儿的是谁?是出家人达南贾亚吗?

达南贾亚 看来大王还记得我这个出家人。

罗诺基德 你肯定知道太子的下落。

达南贾亚 不知道,大王。凡是我知道的,从不隐瞒。所以,我常常陷入困境。

罗诺基德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达南贾亚 等候太子露面。

幕 后 (喊)苏蒙,宝贝苏蒙!天黑了,四下里一片漆黑啊。

罗诺基德 她是谁?

大 臣 疯子安姆芭。

[安姆芭上。

安姆芭 他在哪儿?他没有回来!

罗诺基德 你为什么找他呀?时辰已到,湿婆把他叫走了。

安姆芭 湿婆为什么总把人叫走?不把人送回来?为什么总偷偷摸摸?夜深了吗?苏蒙,苏蒙!

[探子上。

探 子 从希卜达拉依来了成千上万的人。

比布迪 怎么回事?我们已做了出其不意解除他们武装的周密安排。肯定是你们中间哪个叛徒向他们告了密。康卡尔,除了你们几个人,没人知道这个机密。那么,怎么会——

康卡尔 比布迪,你说什么?你连我们也怀疑?

比布迪 任何地方怀疑是没有界线的。

康卡尔 这么说,我们也应怀疑你?

比布迪 你们有这种权力。不过,到时候会水落石出的。

罗诺基德 (对探子)你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吗?

探 子 他们听说太子被囚禁了,发誓要找到他,从这里把他救回去,拥戴他为希卜达拉依的国王。

比布迪 我们找太子,他们也找太子,看他最后落到谁手里吧。

达南贾亚 他将落到你们双方的手中,他在心里是不偏不倚的。

探 子 看,希卜达拉依的首领迦纳斯来了。

[迦纳斯上。

迦纳斯 (对达南贾亚)师父,我们能找到他吗?

达南贾亚 嗯,能找到。

迦纳斯 说得肯定些嘛!

达南贾亚 一定能找到。

罗诺基德 你们在找谁?

迦纳斯 哦,大王,放了他吧!

罗诺基德 放谁?放太子?

迦纳斯 你们不要他,我们要他。你们想占有我们的一切吗?包括太子?

罗诺基德 笨蛋!你看不清人的真相吗?谁有本事拘禁他呀?

迦纳斯 我们要让他成为国王。

达南贾亚 当然可以。他将身穿国王的华服走来。

[湿婆大神的信徒上。

众信徒 (唱)

以云中炽烈的闪电

将黑暗之心刺穿,

焚尸场上奔跃着

湿婆,啊,是湿婆。

以霹雷宣布真理,

手持锋利的三叉戟,

死亡之海,正在飞越,

湿婆,啊,是湿婆。

[湿婆大神的信徒下。

幕 后 母亲在呼喊,母亲在呼喊。回来吧 苏蒙,回来吧!

比布迪 我听到的是什么?是什么声音?

达南贾亚 “黑暗”的胸中响起了哈哈大笑。

比布迪 啊,安静!告诉我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幕 后 胜利属于湿婆大神!

比布迪 清清楚楚,那是瀑布的声音。

达南贾亚 是他翩翩起舞时的第一阵鼓声。

比布迪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了。

康卡尔 好像是——

诺罗兴 似乎是——

比布迪 啊,啊,毫无疑问,瀑布在奔泻。谁破坏了大坝?谁破坏了大坝?他必死无疑!

[康卡尔、诺罗兴和比布迪快步下。

罗诺基德 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达南贾亚 这是呼唤大家来庆祝大坝溃塌!

(唱)

在心中在心中

敲响了敲响了战鼓。

大 臣 大王,这好像是——

罗诺基德 是啊,好像是他——

大 臣 除了他谁——

罗诺基德 谁有这种胆量。

达南贾亚 (唱)

在我生命的深处,

他的双脚在跳舞。

罗诺基德 必须惩罚的话,由朕来惩罚他吧。但朕的奥维吉德深受天神的宠爱,让天神从这些疯狂的平民手中拯救他吧!

迦纳斯 师父,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达南贾亚 (唱)

“吉辰”苏醒,卫士苏醒,

星星在瑟瑟颤抖。

罗诺基德 朕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是奥维吉德,奥维吉德!

大 臣 好像是他走过来了。

达南贾亚 (唱)

内心涌起阵阵痛苦——

砸碎桎梏砸碎桎梏。

[桑贾亚上。

罗诺基德 哦,桑贾亚来了,奥维吉德在哪儿?

桑贾亚 瀑布把他带走了,我们找不到他了。

罗诺基德 王儿,你说什么?

桑贾亚 太子凿塌了大坝。

罗诺基德 朕明白了,他在瀑布的自由中获得了自由。桑贾亚,他带你去了吗?

桑贾亚 没有,但我心里猜到他去了那儿。所以我也去了,在夜色中等他,但一直待在等的地方——他拦住我,不让我跟着他往前走。

罗诺基德 详细讲讲以后发生了的事儿。

桑贾亚 不晓得他怎么找到了这座大坝的一个隐患。他撞击机器这个魔鬼,魔鬼立刻反击。于是,瀑布把他受伤的身体像抱在母亲怀里一样卷走了。

迦纳斯 我们来找太子,怕是找不到他了。

达南贾亚 你们在心里永远陪伴着他。

[湿婆大神的信徒上。

众信徒 (唱)

胜利属于湿婆,属于湿婆,

胜利,胜利属于毁灭大神

湿婆,湿婆!

胜利属于消除犹豫的、

砸碎枷锁的、

克服危机的

湿婆,湿婆!

以云中炽烈的闪电

将黑暗之心刺穿,

焚尸场上奔跃着

湿婆,啊,是湿婆。

以霹雷宣布真理,

手持锋利的三叉戟,

死亡之海,正在飞越,

湿婆,啊,是湿婆。

圣蒂尼克坦

1921年 KmyhJJ+QMm2GShqtZcpfEaLlj/A463kVz3hUK86hCKjT39HN8GNnRcvLaBQI6V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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