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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与实

关于管仲的故事,已是耳熟能详了。

管仲出生在淮河的一条支流——颍水畔,也就是现在的安徽颍上县境内。这一点,《史记》上有明确的记载。颍水发源于中岳嵩山,迤逦东下,流经河南登封、禹州、许昌、临颍、周口,流经安徽颍上、阜阳汇入淮河,为淮河第一大支流。管仲出生时的颍水河畔,应该更像现在的江南吧,春天里草长莺飞、鸟语花香。这个地方在管仲之前,也曾出过很多人物,他们在少年时努力求学,稍大一点之后,便去了附近的晋国、蔡国、曹国、燕国、齐国等地,读书、做官、做生意。

管仲的祖先姓姬,曾跟随周武王打江山。后来周朝分封诸侯,被封为管国国君,因此改姓管了。到了管仲父亲管庄这一代,家道中落,管仲家也从山东一带移至颍水畔。不过管仲少年时曾接受过良好的教育,通诗书、懂礼仪、会驾车、善骑射。成年之后,管仲开始外出做点小买卖,到过很多地方,也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对社会的现状以及大众心理很了解。这一段经历,对于管仲思想和性格的形成,有很大的影响。这使得管仲在行为习惯上,讲究实际,不迂腐,有民间智慧和草根经验。

说管仲,就不能不提他的好朋友鲍叔牙。鲍叔牙也是在颍水畔长大的,少年时与管仲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又一同外出做生意。鲍叔牙对管仲很了解,也很包容。每次两人做生意赚了钱,鲍叔牙总是让管仲多拿一点,自己少拿一点。一些外人看不惯,说管仲贪图钱财,不讲义气,鲍叔牙总是一笑了之,解释说管子家境相对较穷,需要钱。管仲还当过兵,先后好几次参加战斗,但每次都从战场上逃跑。人们说管子贪生怕死,鲍叔牙却为管仲辩护:管仲不是怕死,而是家中有老母要赡养,不得不这样做。管子也曾好几次当过一些小官,但每次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解职。人们都议论管仲没有贤德,鲍叔牙却铮铮辩白说,管子不是没有贤能,是没有遇到好机遇。

大约是做生意没赚到什么钱,当兵也没获得什么功绩,管仲和鲍叔牙一同来到了齐国。一番辗转之后,二人由于学问高深,很快受到重用,分别担任当时齐僖公两个儿子纠与小白的老师。不久,齐国政局陷入动荡之中——齐僖公死后,太子诸儿即位,是为齐襄公。齐襄公欲杀两个弟弟公子纠和小白。公子纠和管仲避难逃往鲁国;公子小白和鲍叔牙逃往莒国。齐襄公执政后荒淫无道,一直跟同父异母的妹妹文姜通奸,文姜嫁给鲁桓公之后也不中断。齐襄公与鲁桓公因此发生了角斗,鲁桓公被齐襄公杀死。接着,齐襄公也被杀。群龙无首的局面下,管仲带着公子纠,鲍叔牙带着公子小白日夜兼程赶往齐国,谁先赶到齐国,谁就会成为国君。聪明的管仲想阻止小白回齐国,便带着一小队人马阻截小白。当小白路过时,埋伏在那的管仲开弓射中小白的腰带玉钩,小白大叫一声,倒在车中装死。管仲见小白倒在车中,以为威胁解除,便和公子纠不紧不慢地回齐国。谁知小白风雨兼程,先到了齐国,当上了国君。

接下来的故事,更体现了管鲍之间的友谊——公子小白在成为齐桓公之后,想杀管仲报仇。鲍叔牙挺身而出,力劝齐桓公不仅不能杀管仲,而且还要重用他。鲍叔牙说,管仲是个经天纬地之才,不可多得,只有他,才能使齐国变得强大起来。在鲍叔牙的力荐之下,齐桓公没杀管仲,还任命管仲为齐国的相国。

管仲当上相国之后,整肃秩序,力促经济,三年就使这个边陲国家民富国强,初见成效。此后,齐国变得越来越强大,齐桓公也顺理成章成为春秋第一霸主,“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齐国不仅成为当时军事上最强大的国家,还成为经济最繁荣、文化最先进、思想最开放的国家。这个国家呈现出思想自由和学术自由的氛围,齐国专门设立一个“稷下学宫”,以极高的礼遇招揽各地人才,让他们自由发展学派,平等参与争鸣,形成了当时学术思想的一片繁荣景象。稷下学宫不仅成为齐国的智力和人才仓库,甚至成为当时最大规模的中华精神汇聚地,也成为最高等级的文化哲学交流地。

执政数十年后,管仲卧病垂危,齐桓公来到管仲病榻前,询问管仲对诸大臣的评价,看谁更适合当相国。桓公问:“鲍叔牙如何?”管仲答:“鲍子是个正人君子,善恶过于分明,如果仅仅是好善尚可,但他记人一恶,终身不忘,没有人能容忍得了。”管仲虽然跟鲍叔牙私交深厚,但仍实事求是向齐桓公阐述了鲍叔牙思维自观的缺点。齐桓公又问:“隰朋如何?”管仲答:“隰朋不耻下问,过家门而不忘国事,是很好的人选。只可惜他与我形同喉舌,我一死,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这时候日益昏庸的齐桓公最宠幸的有三个人:一个是把自己儿子杀了让齐桓公尝人肉滋味的易牙;一个是背弃自己祖国和父亲的卫公子开方;再一个就是为了亲近讨好齐桓公阉割自己的竖貂。齐桓公很想从其中三选一接替管仲的相位,他试探管仲对这件事的态度,管仲明确表示反对。

齐桓公问:你看易牙这个人怎么样?

管仲答: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

齐桓公又问:你看开方这个人如何?

管仲答:背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

齐桓公再问:那你看竖貂这个人行不行?

管仲说: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

管仲不同意的理由都是 “非人情”——在管仲眼中,这三个人的行为,违背了人之常情常理。一个人,连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都会背叛,肯定心术不正,图谋不轨。这样的行为,当然得让人警惕才是。

由于管仲的强烈反对,齐桓公只得拜隰朋为相。隰朋当了一年相国后去世,齐桓公又任用鲍叔牙为相。鲍叔牙在当上相国的两年,眼见得齐桓公日益昏聩,天天与易牙等人厮混在一起,不由得愤愤不平。鲍叔牙死后,易牙等三人更是各树其党,争权夺利,根本不把年老体弱的齐桓公放在眼里。最后,一代霸主齐桓公孤零零地饿死在深宫,十数日无人收尸,齐国也陷入了动荡和战乱之中,国力一天天变得衰弱,由管仲创造的辉煌也走到了尽头。

纵观齐国的盛衰历史,可以说,管仲是一个成功者。这一点,管仲与老子、孔子、庄子、孟子都不一样,他能将自己的思想付诸实践,并且获得了成功。一个人,能亲眼看到自己的思想如种子一样,生根、开花,并且结出累累硕果,应该是一件殊为欣慰的事情。

那么,智慧的管仲在齐国到底做了些什么,从而使得这个地处海滨、偏僻又狭小的齐国,在短时间内一跃成为大国的呢?

中国文化向来是喜欢贴标签的,比如把谁看作儒家,又把谁划为法家;或者把什么归结这个主义,又把什么纳入那个思想……好像标签一贴,万事皆成似的。然后,就按标签所贴,用一种僵死的概念来诠释,根本不愿意尝试顺着事物的纹理和规律去探索。这样的方式,使得人们在研究管仲时碰到了难题——这个来自淮河岸边的人,他的思想和手段到底归于哪门哪派呢?他的主张似乎兼有各家的影子,又似乎不专属哪家——他尊重人性,道法自然,像道家;提倡道德,讲究秩序,像儒家;重视法治,刑律严酷,像法家;同时,他在用兵上神出鬼没,法无定法,又像极了阴阳家……也正因如此,任何一派都不好意思将管仲奉为他们的祖师爷或者纳入他们的范畴。

管仲治理齐国的方式和手段,同样给人们带来诸多疑惑。管仲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无门无派”——相比孔子,以及后来的孟子,管子的思想一点也不具有浪漫的成分,也没有理想化的成分,他很少提一些纲领,不像儒家那样热衷说教;他似乎从不按规矩办事,就是如商人般唯利是图。管仲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国家的稳定与秩序,人们的道德观念和伦理,都必须建立在国富民强的基础上。要想实现这些,就要发展经济,发展工商业,赚取钱财,积累资金……这些,在当时,乃至后来的中国文化的主流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事。

让人们无法把握和首肯的还有管仲的私德,以及他做事的方法和手段。在人们看来,不仅仅管仲弃公子纠而投公子小白,算是道德上的一个污点。而且,管仲为了齐国的强大,可谓心机用尽,手段用尽,而且很多手段,都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比如:管仲为了鼓励商业,竟在淄博设立了七百处“女闾”,也就是妓院。这样的方式,又让道德保守的儒家“瞠目结舌”了……如此情境之下,也难怪管仲找不到自己的归宿了。

管仲就这样成为一个让人费解的人。其实哪有什么费解的呢?在很多时候,认识上的隔阂与框框纯属“庸人自扰”。现在看起来,管仲的执政思想,是从实际出发,尊重天地,尊重人心,尊重人们的需求,也遵循人们的欲望。这当中有道家的成分,也有浓郁的民本主义的思想。管子的出发点是“与俗同好恶”,其实就是按照市场的规律来办事——既然人性当中皆有“求利远害”的自利之心,为什么不因势利导以人心的走向来制定国家政策呢——这样的方式,似乎又有点民主社会以及现代经济的影子。不过,管仲所做的显然又不是放任不管的市场经济和自由社会,相反,他的政治经济措施不仅具体,而且严酷,比如强制推行“四民分业定居”政策,使士、农、工、商各归其所,聚居一处,世代相传;不准百姓随便迁徙等。这一方式,又具有强硬的国家管理模式——从这一个概念上说,管仲又像法家。至于提倡道德,对农民推行减税政策,有效地保障农民利益;在军事上不主张滥用兵力,奉行不战而屈人之兵等,又跟后来孟子大力提倡的“王道”有几分相似。显然,这又具有儒家的成分……现在看起来,当年的管仲就像是武术中的“自然门”,他是无门无派的,他的一招一式,都是从具体情况出发。他不是儒,不是道,不是法,不是墨……他什么都不是,但管仲所做的,似乎又带有这些门派的影子,他只是根据对手的情况,每招每式,都能击中要害。这样的方式,实际上就是最切合实际的方式。

后来,孟子把儒家学说的核心归结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细细地分析管仲在齐国所做的,也可以看出,其实对于管子来说,他人生最大的目标,也就在于此,尤其是治国和平天下。如果将管仲的主张和行为加以概括,就能看出,管仲同样在探索“王道”的精神,他的“王道”,就是以富国强兵、社会自由、人民安居乐业的方式,来达到治国的目的。管仲最著名的话就是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从这一句话可以看出,管仲其实也是很讲道德和礼节的,只不过在他看来,只有在一定的物质生活条件下,伦理道德的秩序才能实现。

“治大国若烹小鲜”,这是老子在《道德经》中的一句话,话虽然说得有些满,但道理似乎真的是那么回事。管仲虽然没有说过类似安宁的话,但他治理齐国,也是按照这个方法来做的,类似的心得,肯定会有不少。有可能读着老子字句,管仲还会会心一笑呢!老子没机会实现他的济世理想,就背着包裹,骑着青牛出关去了。而就管仲来说,他有了一个机会,使得他的济世情怀得以实现。换句话说,管子就像是老子的现实版,是一个兢兢业业克己复礼的老子,是一个将思想从半空中拉回到现实中的老子。按照我的理解,管仲的思想完全暗合了老子的“道”与“德”。他所做的,就是在“道”与“德”的总纲之下,制定法度,判别是非,公正赏罚,以公正和不偏不倚推动社会的进程。“政之所在,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管仲这一段话的中心意思,跟老子的《道德经》不谋而合,看得出来,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参透天地,然后寻找合乎天地民意的手段。

当然,就管仲的手段而言,谋略和权术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不过,就管仲那个时代而言,无论是他的权术也好,谋略也好,不择手段也好,还是有着大气象和大胸襟的。并且,靠着这样的大气象,管仲架构起了一个大国的管理格局。这种由谋略的广博和心机的深刻而发散开来的大气象,对于社会的进步,起到了极大的推进作用。只是到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权与谋变得越来越普遍,也变得越来越扭曲变形。汉武帝时代,阴鸷的权谋和善变已经让人感到心惊胆战了,只不过那时的权、势、术还支撑着国家的强大;到了三国时代,曹操可以说是将权、势、术运用到登峰造极的一个人,同样值得庆幸的是,有着分裂人格的曹操还能尽显韬略,拥有一腔热血和天地情怀,这些,还能稍稍弥补一下手腕的毒辣吧。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权术和谋略已明显是一柄双刃剑了,每每出鞘,让人胆战心惊。而当社会普遍拥有着这种制胜权谋,人们的思维方式和心思不再干净的时候,中国文化从总体上已显得不太健康了,它缺乏足够的元气去挣脱泥淖,也没有清澈的形而上去濯洗。当政治的核心被越来越多的权谋、谋略、权术占据之时,哪里会有善良和清明呢?整个政治,必定堕落为一块腐烂恶臭的沼泽地。

在我看来,这位出生于安徽颍上的一国权臣,应该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最被低估的人。

与老子一样,管仲也算是孔子的同时代人。不过,管仲显然要比孔子大很多,按照时间的推算,孔子出生的时候,管仲已经逝世数年了。如果把管仲与孔子进行比较,更可以看出管仲的不凡了。孔子在《论语》中自夸:“如果谁用我执政,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但事实呢,似乎不像孔子想象得那么容易。孔子五十二岁那一年,受鲁国国君重用,三年之后孔子离开鲁国的时候,根本没有出现三年有成的局面,相反,因为杀了一个少正卯,限制了鲁国的思想自由,也影响了鲁国的经济发展。跟管仲相比,孔子既不能像管仲那样教育农民怎样种庄稼,也不懂得怎样选拔人才;更不懂发展经济要用非常手段、军事要搞阴谋、外交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孔子只会重复那一套恢复周礼的论调,天真地以为只要实现了他所倡导的那一套意识形态,就能治国安邦平天下,一个脱离实际的理想主义者,尽管也有他本身的价值所在,却是无法治理好国家的。

从现代政治的角度看,管仲的才华,除了表现在军事和政治上,还表现在经济、哲学、法律、外交、教育、人才、管理以及道德伦理等各方面,既有治国平天下的实践经验,也有相关的理论总结。按照常理来说,这样一个开拓政治局面,影响历史发展,并且导致社会产生巨大变化的人,应该是有崇高的思想地位和历史地位的,但在中国历史上,管仲的地位,似乎远远低于同时代那些怀才不遇的“空谈者”,比如孔孟、老庄等。连司马迁在《史记》中,也只是将管仲列入《管晏列传》,总共只有数百字的篇幅。漫长的中国历史,只有晚清时的梁启超算讲了一句公道话,认为管仲是“中国之最大的政治家”。现在看起来,梁启超的这一说法,一点都不为过。

值得一提的,是孔子对于管仲的评价——在《论语》中,孔子对于管仲的评价有两处,一处是有人问孔子:“管仲俭朴吗?”孔子的问答是:“管子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意思是管仲将一些市租据为己有,不算俭朴,即不算廉政。另一处是子贡和子路问孔子,对管仲背叛公子纠辅佐齐桓公怎么评价?孔子的回答是:“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意思是:管仲辅助齐桓公做诸侯霸主,一匡天下,要是没有管仲,我们都会披散头发,张开衣襟,成为蛮人统治下的老百姓了。可以看出,孔子对管仲总体上是肯定的,但同时认为管仲做人还有很大缺失,谈不上一个道德完人。一个有污点的人,是不值得大力提倡的。

管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境遇呢?想来,还是在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原因。在我看来,中国文化最大的薄弱之处在于认识。对于事物的认识,在很多时候,总是由于不够深入,理解能力不够而出现偏差。中华文明一直算是农业文明,在某种程度上,一直有着狭隘而迂腐的成分。比如过于相信个人的自觉,不重视人道,理性意识淡薄,科学精神匮乏,辨伪机制、创新意识以及法制精神薄弱,等等。这当中最大的表现就是孔孟所提倡的 “君子之道”,它更像是空中楼阁,由于缺乏对人性的深入了解,显得虚无缥缈。从现代哲学的角度来说,孔孟的君子之道是建立在“性善”的前提下的,但实际情况呢,人性本来就是无是无非的,谈不上“善”,也谈不上“恶”,它只是复杂多变。儒家的出发点有问题,决定了“君子之道”的整个哲学体系有问题,也决定了那种“君子之道”道德教化治国的方式无法实现。

与此同时,中国人重言不重行、重名不重实的习惯和传统,又使得中国文化在很长时间里,一直对实践者和操作者缺少足够的研究和尊重。管仲是一个管理者,也是一个制度的创造者。历史是由后人写就的,对于一个管理者来说,诸多的思想和认识,大都体现在具体措施之中,随着岁月的流逝,真正呈现在后人面前的,已变得相当渺茫了。因此,当人们在整理某段历史时,往往会因循旧日的文字资料去寻找,很难通过当时的世俗人心去比较和鉴别。这样的方式,使得历史的整理者很难,也无法体会一些管理者的高妙和良苦用心。再加上历史的整理者往往都是没有实践经验的文人,对于曾经的管理者,很难有切合实际的判断,甚至,对于他们的位居高位,还在潜意识里怀有深深的嫉妒。因此,有关历史的评价总是隔了一层——这当中的反差,或许,还有人性阴暗的成分吧。历史是复杂的,在分析历史时,不可不正视这些隐藏在历史身后的问题。

因为这样的思维习惯和传统,中国文化对于那种实际上迂腐,却更具有悲壮的色彩的方式更为推崇;或者,推崇洒脱而富有游戏精神的老庄。比较起管仲的理性和实际,孔孟的方式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更符合中国文化对个人的道德要求;老庄呢,则更纯粹,更像一个完美的人生理想。并且,像孔孟和老庄,一辈子都在“修身”,虽然在诸多方面不同,但都堪称道德完人;不像管仲,似乎总有道德上的瑕疵。历史的记述者总是被更多的情感因素所左右,正因如此,人们更觉得孔子高山仰止,老子智慧无边,孟子英气勃发,庄子洒脱自然,他们的文化和思想地位远远高于管仲,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是管子之后的老子在《道德经》上的一段话,意思是说,最善的人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最善的人,居处最善于选择地方,心胸善于保持沉静而深不可测,待人善于真诚、友爱和无私,说话善于恪守信用,为政善于精简处理,能把国家治理好,处事善于发挥所长,行动善于把握时机。最善的人所作所为正因为有不争的美德,所以没有过失,也就没有怨咎。

水是柔弱的,正因为柔弱,所以它是最大的强者;水是卑下的,正因为卑下,所以它无所不聚。水的聚与盈皆来自于它的平淡本性:由于其性平淡,才永不自贪、不自居、不自骄,使万物之所生,并成为万物之所归。水流生万物,水流化万物,水流而使万物归于水。因而,万物皆流,无物不变,乃水的特性使世界变成这个样子。

看上去,老子这一段话是在谈论水,其实,这也是世界的至理。只有领悟了水,顺应了水,听从了水,才能得明大道,才能达到无我无私,天人合一的境界。

管子的有关文章,虽然没有谈论到水,但从管子的所作所为来看,分明能感受到水的力量——任何思想都不是孤立的,他们都是密切相连的,管子与老子的思想也是这样。在我看来,管子与老子的思想如出一脉,从他们的思想中,明显能够感受到淮河水的波光潋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eHNXk//KTXeZEr6Vgn/T1UYuPT7xPduQcQhQILNeNLumTis7iVVW+/0Mygr5ac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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