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昼景从别墅出来后,一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手机跟钱包都被他放在书包里没带出来。
他一个人在马路上晃荡着,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最后,他来到了一个旧小区门口,走到一幢楼的楼下,望着三楼灯火通明的住户中唯一黑暗的那户出神。
这个小区是郑林发家以前住的,那会儿郑林工作忙,都没工夫照顾他们,平素郑昼景他们都是由奶奶带着。
郑昼景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郑奶奶去街上买菜,他跟冬至两个人在小区的游乐场玩。看到其他孩子在玩“老鹰抓小鸡”,冬至也想玩,他就牵着她的小手去找他们,要求一起玩。
那些孩子非但不愿意他们加入,还骂他们。有人嚷嚷他们是没妈的孩子,是坏孩子;有人说他们的妈妈有神经病,他们也有神经病,会咬人,大家小心别被他们咬到,是会传染的。
冬至被吓得大哭,他气不过,挥拳冲了上去,逮着喊得最响的那个孩子就是一顿暴打。其他孩子都拥了上来,一个个压在他的身上,逼着他求饶。
他犟,不愿意低头,结果被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冬至机灵,回家牵了他们家的妞妞出来,让妞妞咬他们。
妞妞是他们家养的法国斗牛犬,是条老母狗,还是郑母没嫁人之前就养的。结婚后,她把狗当嫁妆,也带了过来。
郑昼景虽然对母亲的印象不深,但一直坚信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看她对一条狗都能如此有情,那必定是个好人,只是好人都不长命。
妞妞已经十多岁了,很老了,牙齿都掉没了,根本不会咬人,但那些孩子一见它还是吓得屁滚尿流,全跑了。
郑冬至牵着妞妞去看趴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哥哥,那会儿她不过五六岁大,小小的身子都没妞妞的个头大。
郑昼景睁开眼,就看到一人一狗蹲在自己的身旁。
冬至伸着小手一边给自己擦眼泪,一边给郑昼景擦,嘟着嘴说:“哥哥不哭,冬至也不哭。”
郑昼景心疼地抱着妹妹,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冬至,哥去给咱们买个妈。”
说完,他拉着冬至,冬至牵着妞妞,三个身影歪歪扭扭地走回家。
他砸烂了自己的小猪储蓄罐,把里面存的压岁钱全拿了出来。
郑冬至见状,也要砸自己的储蓄罐,却被他给拦住了。
郑冬至很难过,觉得她哥不让她出力。郑昼景安慰她,说先用哥的钱买一个妈,要是不好的话,再用她的钱换一个,郑冬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郑昼景把妞妞留在家里,带着郑冬至出门,径直敲开了对门的面。
一个和蔼的女人开了门,看到他们俩,脸上堆满了笑容,疼爱地抱起冬至,拉着昼景的手让他进屋。
郑昼景摊开手,将手心里的钱全都给了那个女人,认真地说:“徐阿姨,我要买你做我们的妈妈。”
徐帆哭笑不得,她女儿陈昭言正好在旁边,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冰激凌砸到郑昼景的头上,气呼呼地说:“我妈妈不卖,我妈妈有我的爸爸。”
事后,徐帆把这事告诉给了郑林,郑林气得把郑昼景打了一顿,拎着他到妻子的遗像前,让他跪下,对郑昼景说:“这是你妈,你妈只有一个,再多钱都买不到。”
“这是你妈,你妈只有一个。”
郑昼景一直记得那句话,是郑林告诉他的,他妈妈只有一个,就是遗像上那个已故的女人。
可也是郑林让他知道,他妈妈还可以有其他人。
他不止会有新的妈妈,还有新的哥哥,甚至是……新的弟弟妹妹……
郑昼景静静地站在楼下望着灯光出神,精致的脸上伤痕累累,漂亮的双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如果人永远能像小时候那么天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