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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生命不能承受之压
作为一名医生，伯克·哈里斯最初的兴趣在于研究早期挫折和压力失控给患者带来的生理影响，即莫妮莎的手颤、脱发和无法解释的疼痛感。但哈里斯很快就发现，这种挫折和压力给患者其他方面带来的影响丝毫不亚于对生理的影响。在对弗里蒂和安达的调查问卷进行了改进，并对诊所接待的700多名患者开展调查后，哈里斯发现，ACE得分与学校问题之间体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显著关联性。在ACE得分为零的患者中
，只有3%的人被确定为存在学习问题或行为问题。而在ACE得分达到或超过4的患者中，这个比例则是51%。
应激生理学家以生理学理论对这种现象做出了解释。在我们的大脑中，受人生早期逆境影响最大的部位是前额皮层，这里是负责心理和认知等各种自我调节活动的中枢。因此，在压力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往往不容易集中精力，无法安静地坐下来，不能摆脱失望情绪的阴影，难以接受指导。这些显然会给他们在学校的表现带来直接影响。当我们被这种无法控制的强烈刺激彻底打倒、因为这些负面情感而心烦意乱时，要静下心来学习字母就会变得很困难。实际上，在对幼儿教师进行调查时，他们一致认为，他们面对的最令人头疼的问题不是不知道字母和数字的孩子，而是那些不知道如何控制情绪或是在被激怒后如何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孩子。在一项全国性的调查中，46%的受访幼儿教师
认为，在他们的班级里，至少一半的孩子在听从指令方面有问题。在另一项调查中，“领先”幼儿园（Head Start）
的教师指出
，在他们的学生中，超过1/4的人在自我控制方面表现出严重的负面行为倾向，例如，每周至少出现一次殴打或威胁同学的现象。
压力对前额皮层造成的某些影响应该归结为情绪或心理方面，即表现为各种形式的焦虑和抑郁。在第一次会面之后，我一直与莫妮莎保持联系，我发现，这些情绪或心理症状大多在她身上得到了体现。她一直困扰于各种各样的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体重，不相信自己做母亲的能力，更是担忧自己的前途。
有一天，莫妮莎遭到前男友的殴打，她原本只是想约男友聊天，排解一下自己的寂寞，结果却适得其反。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有的时候，压力大得让我无法承受，”她有一天终于对我道出了心声，“我不知道，如果换了别人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生活。”
对莫妮莎而言，压力超过负荷给前额皮层带来的主要影响就是她难以调节情绪。但是对很多其他年轻人来说，压力带来的主要后果则是削弱了他们调整思维的能力。这种影响与前额皮层所负责的一整套特定认知能力有关，而这个前额皮层则被称为执行功能区。在较富裕的学区，锻炼开发大脑执行功能区已成为新的教育时尚，而这也是一个需要重新审视和评估的领域。但是在那些研究贫困儿童的学者当中，执行功能带来的吸引力则来源于另一个原因：要缩小底层儿童与中产阶级儿童在学习成绩上的差距，改进大脑的执行功能似乎是一种可行的工具。
就像我们所认识到的那样，执行功能是一系列高端心理素质的集合；哈佛大学儿童发展中心主任杰克·肖可夫（Jack Shonkoff）曾将这些能力比作监督大脑各项功能的空中交通管制员
。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说，它们是指大脑处理混乱及不可预测情况和信息的能力。衡量执行功能的测试工具就是斯特鲁测验（Stroop test）。在测试中，应试者可能会看到以绿色字母写成的“红”字，然后，有人会问你这个词的颜色是什么，而不是这个词本身是什么。显然，要避免你的回答不是“红”，的确需要一点能力，而帮助抵御这种冲动所能动用的能力就是执行功能。而且这些技巧在学校教育中极其重要。我们始终在让孩子们面对相互矛盾的信息。字母“C”的发音有时像“K”，有时又有点像“S”。“tail”和“tale”的发音完全一样，但它们表示完全不同的含义。单独数字“0”和放在另一个数字后面的“0”，会有完全不同的含义。而掌握这些变化无常的技巧和特例显然需要一定数量的认知冲动控制，而这种能力又与神经学中的情感冲动控制能力有关，即当另一个小伙伴抢走你最心爱的玩具车时，这种能力会抑制你不以武力报复对方。无论是斯特鲁测验还是别人抢走玩具车这个小意外，你都会动用前额皮层克服即将爆发的本能性反应。不管幼儿园的孩子还是高中三年级学生，运用情感领域或认知领域的自控能力对改善学习状况和顺利完成学业都是至关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