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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正在下楼的玛丽·多芙停下脚步,从楼梯间的大窗户往外望去。一辆轿车刚刚停下,下来两个人。个子较高的那位背对房子观察周围的环境。玛丽·多芙若有所思地审视他们:尼尔警督,另一位估计是他的下属。

她转过身,端详着楼梯转角处墙上那面长镜中的自己……镜中人身形娇小端庄,一身灰呢套装,衣领和袖口洁白素净。她的黑发从中间分开,宛如两道闪亮的波浪梳到脑后,在后颈处系了个发结……她用的是浅玫瑰红的唇膏。

总体而言,玛丽·多芙对自己的妆容十分满意。她带着唇边的一丝浅笑,走下楼梯。

尼尔警督端详着这座房子,心中自语:

这就是所谓的“小筑”!“紫杉小筑”!这些有钱人真做作!换了他尼尔警督,肯定会起个“豪宅”之类的名字。他知道“小筑”该是什么样的,他自己就在那种小屋里长大!哈廷顿公园那座有二十九间卧室的帕拉弟奥 式笨重宅邸,现在已经被国家信托局接管,当年他家的小屋就在大门旁边。从外头看,小屋小巧迷人,可里头湿气很重,很不舒服,除了最基本的盥洗设施,其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好在尼尔警督的父母对此不以为意,他们不用付房租,工作也简单,只需奉命开开门、关关门就可以了,而且兔子遍地跑,偶尔还能逮只野鸡美餐一顿。尼尔太太从没享受过电熨斗、慢式热风炉、烘衣柜、冷热自来水、动动手指就能开关的电灯这些东西。他们的家庭健康而快乐,同时又彻底落后于时代。

所以当尼尔警督听到“小筑”一词时,童年的记忆不免涌上心头。但这地方,这矫揉造作地冠名“紫杉小筑”的宅邸,根本就是富贵人家自建的,所谓“乡下的小地方”。按尼尔警督的理解,这里还远算不上乡下。房子很大,坚实的红砖结构,两翼延展很广,反而显得不太高,有很多面山墙以及大量铁框玻璃窗。花园里人工雕饰的痕迹很重——开辟了许多玫瑰花圃、藤架凉棚和水池,还有大片修剪过的紫杉树篱,正与宅邸之名相称。

这里紫杉成群,想取得紫杉碱的原料毫无难度。右侧的玫瑰藤架后方,还保留了自然的原貌——一株令人联想到教堂墓地的高大紫杉,树枝由木桩支撑着——仿佛是森林世界里的先知。那棵树早在红砖别墅满布乡间之前就存在了,警督心想。早在高尔夫球场落成、时尚建筑师们陪同富有的客户四处观望、介绍各处宅邸的优点之前,那棵树就已经存在了。由于它是价值不菲的古迹,因此得以幸存,并被纳入全新的庭院中,或许“紫杉小筑”之名就因它而得。浆果很可能就是从那棵树上——

尼尔警督甩开这些徒劳无益的思绪。该办正事了。他摁响门铃。

一位中年男子即刻开了门,他的外形与尼尔警督听电话时的想象相当一致:一脸的自作聪明,目光游移,手也不太安分。

尼尔警督介绍了自己和下属的身份,果然看出仆役长眼中掠过一丝惊慌……尼尔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多半和雷克斯·弗特斯科之死无关,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弗特斯科太太回来了吗?”

“还没有,长官。”

“珀西瓦尔·弗特斯科先生也没回来?弗特斯科小姐呢?”

“都没回来,长官。”

“那请让我见见多芙小姐。”

男人微微扭头。

“多芙小姐来了——刚下楼。”

尼尔警督观察着正稳步下楼的多芙小姐。与他想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样。“管家”这头衔令他下意识里将她设想为一个粗壮、专横、一身黑衣、身上还有一串钥匙当啷作响的女人。

出乎他的意料,迎面而来的女人苗条娇小,柔和的鸽灰色套装,雪白的衣领和袖口,梳得整整齐齐的卷发,以及那蒙娜丽莎式的浅浅微笑。一切似乎都有些不真实,这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子仿佛正在饰演某个角色:并非管家,他想,而是玛丽·多芙。她真是人如其名。

她淡然自若地和他打招呼:

“是尼尔警督吗?”

“对,这位是海伊巡官。如我在电话中所说,弗特斯科先生十二点四十三分在圣裘德医院去世了。死因可能是他早餐时吃的什么东西。所以,能否让人带海伊巡官去厨房调查食物的情况?”

她迎上他的目光,思索着,然后点点头。

“没问题,”她转向身旁神色难安的仆役长,“克朗普,麻烦你为海伊巡官带路,他想看什么都尽量安排。”

两人离开了。玛丽·多芙对尼尔说:

“请进来说话。”

她推开一扇房门,带他走进去。这房间看上去没什么特点,贴着醒目的“吸烟室”标牌,四壁装着镶板,装潢富丽,摆着硕大的绒布椅子,墙上恰到好处地挂了一组体育主题画。

“请坐。”

他与玛丽·多芙相对而坐。他注意到她选择了向光的位置。女人做这种选择颇不寻常。如果是一个想隐瞒某些事的女人,就更不寻常了。但玛丽·多芙也许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实在不巧,”她说,“全家人都不在。弗特斯科太太随时可能到家,瓦尔太太也是。我已经打电话到好几个地方联络珀西瓦尔·弗特斯科先生了。”

“多谢了,多芙小姐。”

“你说弗特斯科先生死于早餐时吃的东西?是指食物中毒吗?”

“有可能。”他审视着她。

她冷静地答道:“似乎不太可能。今天的早餐包括熏肉、炒蛋、咖啡、烤面包片、橘子酱。餐具柜上还放了冷火腿,但昨天就切开了,没人吃出什么毛病。今天没准备任何鱼类,也没有腊肠——那一类的都没有。”

“看来你对早餐的安排非常了解。”

“那当然,菜单是我定的。昨天的晚餐有——”

“不用,”尼尔警督打断她,“跟昨天的晚餐没关系。”

“我以为食物中毒的发作期可能长达二十四小时。”

“这次不至于……你能不能准确说说,弗特斯科先生今早出门前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早茶八点钟送到他的卧室,九点十五分正式吃早餐。刚才我说过,弗特斯科先生吃了炒蛋、熏肉、烤面包片配橘子酱,喝了咖啡。”

“有麦片吗?”

“没有,他不喜欢那些。”

“咖啡里加的糖——是方糖还是砂糖?”

“我们这里用方糖。但弗特斯科先生喝咖啡不加糖。”

“他有没有早上服药的习惯?盐剂?补品?或者某些消化药?”

“不,这些都没有。”

“你陪他一起吃早餐吗?”

“不,我不和弗特斯科先生一家一起吃饭。”

“还有谁吃了早餐?”

“弗特斯科太太、弗特斯科小姐、瓦尔·弗特斯科太太。当然,珀西瓦尔·弗特斯科先生不在家。”

“弗特斯科太太和弗特斯科小姐也吃了一样的东西?”

“弗特斯科太太只喝了咖啡、橙汁,吃了烤面包片。瓦尔太太和弗特斯科小姐早餐一向吃得比较丰盛,除了炒蛋、冷火腿,她们可能也会吃点麦片。瓦尔太太喝茶,不喝咖啡。”

尼尔警督思考了一会儿。看样子至少缩小了可能的凶手范围。和死者共进早餐的有且只有三个人:他的妻子、女儿,以及儿媳。可能是其中某一人趁机在他的咖啡里加了紫杉碱。紫杉碱的苦味会被咖啡的苦味所掩盖。当然,还有早茶,但伯恩斯多夫说过,茶水中如果有那种味道会被察觉。但刚起床的时候味觉也许没那么敏锐……他抬起头,发现玛丽·多芙正注视着他。

“你刚才问到补品和药物,我觉得很奇怪,警督,”她说,“这似乎暗示药有问题,或者药里头被添加了什么东西。可这两种情况显然都不能算作食物中毒。”

尼尔紧盯着她。

“我可没说——没有明确下结论说——弗特斯科先生死于食物中毒。总之是某种毒素,其实——就是中毒而已。”

她轻声重复着:“中毒……”

她看上去既不惊恐,也不慌乱,只是纯粹好奇。她的态度就像是在经历一次全新的体验。

事实上,她只沉思了片刻,就直接指出了这一点:“以前我从没碰到过中毒事件。”

“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尼尔冷冷地提醒。

“嗯——的确不是……”

她又沉吟了一阵,然后抬起头,突现笑意。

“不是我干的,”她说,“但这话换了谁都会说吧!”

“你有怀疑对象吗,多芙小姐?”

她耸耸肩。

“坦白说,他这人很可恶。任何人都有可能。”

“但没有人会仅仅因为‘可恶’就被毒死。一般总有充分的动机才对。”

“是的,那当然。”

她若有所思。

“能不能请你谈谈这家人?”

她又抬眼望着他,冷静的眼神中又稍带悦色,这令他微微一惊。

“该不是要我提供证词吧?不,不可能,你手下的巡官正忙着打扰仆人们呢。我可不希望我说的话被当作呈堂证供——但话说回来,我很愿意配合——非正式的。这是不是所谓的‘不予记录在案’?”

“请畅所欲言,多芙小姐。你也看到了,现在是你知我知的状况。”

她往后倚靠,一只纤细的脚微晃着,眯起眼。

“预先声明,我对雇主这一家谈不上多么忠诚。我为他们工作,只因为报酬丰厚,而且是我坚持要拿高薪的。”

“你干这一行,让我有点惊讶。在我看来,以你的聪明和学历——”

“所以应该坐办公室,还是在某个政府机关管档案?亲爱的尼尔警督,我对现在这份工作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只要能解决家务问题,他们给多少钱都愿意。寻找并雇用一批仆人的过程乏味透顶。给中介写信,登广告,走访,安排面试,最重要的是顺利运作这一整套程序——需要相当强的能力,大多数人都无法胜任。”

“如果你招够了人,结果他们都跑了呢?我听过这种事。”

玛丽一笑:

“必要时,我也能铺床、打扫房间、做好饭菜端上桌,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异状。当然,我没必要宣扬这一点,免得别人想太多。但我总能解决各种小麻烦,虽然麻烦也未必常有。我只替最最富有的家庭工作,他们愿意用高价换取舒适生活。既然我开得出高薪,就招得到最好的人。”

“比如那位仆役长?”

她丢过来一个心领神会、忍俊不禁的眼神。

“这就是招一对夫妻的常见问题。克朗普能留下,全是托克朗普太太的福,她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厨师之一。为了留下这块宝,有很多事都能忍。我们的弗特斯科先生——应该说是已故的弗特斯科先生——对家里的餐食很满意。这家人在吃喝方面都没什么忌口,克朗普太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黄油、鸡蛋、奶油等。至于克朗普,只能算刚及格。他打理银器还过得去,伺候用餐也还不错。我负责保管酒窖的钥匙,盯紧威士忌和杜松子酒,并对他管理仆人的情况进行监督。”

尼尔警督扬起眉毛。

“好一位多才多艺的小姐。”

“事事都能胜任的人,往往也就不必亲力亲为了。话说回来,你是想听我谈谈对这家人的印象吧。”

“如果方便的话,请讲。”

“全都是可憎之人。已故的弗特斯科先生是那种行事一贯小心谨慎的骗子,常常吹嘘自己在生意场上的手段。他为人粗鲁,好逞威风,恶霸一个。阿黛尔·弗特斯科太太——他的第二任妻子,比他小三十岁左右。他在布莱顿认识她,当年她还是个美甲师,一门心思想发大财。她长得很漂亮——真正的性感尤物,你懂的。”

尼尔警督大为惊愕,但尽量不表现出来。他觉得,玛丽·多芙这样的女子,不该谈论这些。

年轻的女人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

“阿黛尔嫁给他当然就为了钱。他的儿子珀西瓦尔和他的女儿伊莲气得要命。他们从不给她好脸色看,但以她的精明,根本不在乎这些,甚至都不去注意。她知道需要时有老头子给她撑腰就行。天哪,我又说错话了,应该是从前有老头子帮她,我还没习惯他已经死了这件事……”

“说说他的儿子。”

“珀西瓦尔?他太太都喊他瓦尔。珀西瓦尔是个油腔滑调的伪君子,表面上一本正经,骨子里狡猾阴险。他怕他父亲怕得要死,没少屈服于父亲的威势,却很会巧妙地给自己捞好处。与他父亲不同,珀西瓦尔在钱这方面很小气,以节约为一大爱好,所以他拖拖拉拉不肯自己找房子安家。住这里的套房,给他省了不少钱。”

“他太太怎么样?”

“詹妮弗性情温顺,显得非常蠢。但这也说不好。她结婚前是医院的护士——在珀西瓦尔肺炎期间照看他,结果两人就好上了。老头子对这门婚事失望透顶。作为一个势利鬼,他本来希望珀西瓦尔结一门‘天赐良缘’。他看不起可怜的瓦尔太太,对她非常冷漠。她嘛——我想她也很讨厌老头子。她的主要兴趣是购物、看电影,经常因为丈夫不给零花钱发牢骚。”

“女儿呢?”

“伊莲?我挺替她惋惜的。她不坏,是那种永远长不大的女学生。玩游戏、管理女童子军这类事情,她都做得不错。不久前她跟一个愤世嫉俗的年轻教师来往,但她父亲发现那人有共产主义倾向,就强行拆散了他们。”

“她没有勇气反抗他?”

“她反抗了,结果那个年轻人却变了心。估计又是用钱解决问题吧。伊莲长得不太吸引人,可怜的孩子。”

“另一个儿子呢?”

“我从没见过他。人人都说他颇有魅力,而且坏到骨子里。以前卷进一次伪造支票的案子。他住在东非。”

“跟父亲闹翻了。”

“对。因为弗特斯科先生已经安排他当了公司的小股东,所以也不能随便给点钱跟他说断就断,但确实很多年没跟他联系。如果有谁一提起兰斯,他总会说:‘别跟我提那个孽种,他不是我儿子。’话虽如此——”

“怎么,多芙小姐?”

玛丽缓缓答道:“话虽如此,如果老弗特斯科打算把他找回来,我倒也不意外。”

“这想法有依据吗?”

“因为大约一个月前,老弗特斯科跟珀西瓦尔大吵一架。他发现珀西瓦尔背着他干了些勾当,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他简直暴跳如雷。珀西瓦尔突然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孩子了。最近他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弗特斯科先生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我是指珀西瓦尔。他看上去担心得要命。”

“那么仆人们呢?你已经介绍过克朗普夫妇。另外还有哪些人?”

“客厅女仆格拉迪丝·马丁,这年头她们都喜欢自称‘侍女’。她负责打扫楼下的房间、整理桌子、清理垃圾、帮克朗普上菜等。那女孩挺有分寸,但头脑不太好用,像是得了甲亢那样。”

尼尔点点头。

“保姆爱伦·柯蒂斯,上了年纪,脾气执拗,又很暴躁,但活儿干得不错,一流的保姆。其他都是外来的帮佣——偶尔来打点零工的妇女。”

“住在这里的只有这些人?”

“还有老拉姆斯伯顿小姐。”

“她是谁?”

“弗特斯科先生的大姨子——他前妻的姐姐。他的前妻比他年长不少,而她的姐姐比她还大很多岁——所以她已经七十多了。她在三楼有个房间——自己做饭什么的,只有一个女工帮她打扫。她性情古怪,一向看妹夫不顺眼,不过她是在妹妹还在世的时候过来住的,妹妹去世后还是留下了。弗特斯科先生不怎么管她。这个怪人,我们都喊她艾菲姨妈。”

“只有这些了吧。”

“就这些。”

“那就聊聊你自己,多芙小姐。”

“需要具体点吗?我是个孤儿,在圣艾弗雷德秘书学院上过秘书课程。我当过速记打字员,跳过槽,发现入错行,才选择了现在的职业。我跟过三家雇主,每次待上一年半载、觉得腻味了,就找下家。我来‘紫杉小筑’刚满一年。前任雇主的姓名和地址我都会打出来,连同他们的推荐信,一起交给巡官——他姓海伊对吧?这样你满意了吗?”

“非常好,多芙小姐。”尼尔沉默了片刻,想象着多芙小姐对弗特斯科先生的早餐做手脚的场面。他的思绪溯流而上,仿佛看见她有条不紊地摘下紫杉果,放进小篮子。他叹了口气,回到当下的现实中来。“现在,我想见见那个女孩——呃,格拉迪丝——然后是保姆爱伦。”他边起身边说,“对了,多芙小姐,弗特斯科先生的口袋里有些谷粒,关于这一点,你怎么看?”

“谷粒?”她瞪着他,显然十分惊讶。

“没错——谷粒。你想到什么了吗,多芙小姐?”

“毫无头绪。”

“他的衣服是谁准备的?”

“克朗普。”

“知道了。弗特斯科先生和弗特斯科太太住同一间卧室吗?”

“是的。当然,他有自己的更衣室和浴室,她也一样……”玛丽低头瞥了一眼手表,“估计她马上就该到家了。”

警督已经起身了。他以愉快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吗,多芙小姐,我怎么也想不通,这附近有三个高尔夫球场,可是,怎么会在任何一个球场都找不到弗特斯科太太呢?”

“警督,如果她根本没去打高尔夫球,那就不奇怪了。”

玛丽冷冷地回答。

“但你们明明告诉我她去打高尔夫球了。”警督厉声追问。

“她带了高尔夫球杆,自称要去打球。当然,她还开了自己的车。”

他牢牢盯着她,揣摩着她的话外音。

“她和谁一起打球?你知道吗?”

“有可能是维维安·杜波瓦先生。”

尼尔只回应了一句“懂了”。

“我去叫格拉迪丝进来。她肯定会吓个半死。”玛丽在门口稍作停留,然后又说:

“听我一句劝,我刚才说的这些,别太往心里去。我这人本来就不怀好意。”

她走出去了。尼尔警督望着紧闭的房门,心生疑虑。无论是否出于恶意,她透露的这些信息一定有所暗示。倘若雷克斯·弗特斯科真是被人蓄意毒杀的——现在看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么“紫杉小筑”一定还有许多内幕可挖。动机似乎一抓就是一大把呢。 IzEi8NGBI7qIltKrVRb8PyMpbJZG8TYYA9oHps0pjsuLfpdaKs3AHMB1cbOdX8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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