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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鸿雁传书

| 1 |

“很抱歉又来打扰您了,海默斯太太。”

“没关系。”菲莉帕冷冰冰地说道。

“我们进屋谈好吗?”

“书房?如果您愿意的话,好的。里面没火,很冷。”

“不要紧,时间不会长,而且在里面谈话不大可能被人偷听。”

“这一点重要吗?”

“对我来说不是,海默斯太太,可能对您很重要。”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您跟我说过,海默斯太太,您的丈夫是在意大利阵亡的?”

“怎么了?”

“跟我说实话不是更简单吗?他实际上是他那个团的逃兵,对吧?”

他看见她脸色变得苍白,手握紧又松开。

她怨恨地说道:“您非得翻旧账不可吗?”

科拉多克干巴巴地说道:“我们期望人们对自己的事儿要实话实说。”

她沉默了,然后冒出一声:“哦?”

“您这个‘哦’是什么意思,海默斯太太?”

“我的意思是,您打算怎么办?见人就说?有必要这样做吗,公平吗?于心何忍呢?”

“谁也不知道这事儿吗?”

“在这儿没人知道,”她的声音变了,“我的儿子,他就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永远不愿意让他知道。”

“那么我得说,您可冒着非常大的风险呢,海默斯太太。等孩子长大懂事的时候再告诉他吧。可要是有一天他自己发现了真相,对他可不好。如果您继续给他灌输说他父亲是个英勇的烈士——”

“我没那么做,我并不是完全不诚实,只是只字不提。他父亲阵亡了。毕竟,我们了解到的就是这么多。”

“但您的丈夫还活着?”

“也许吧,我怎么知道?”

“您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海默斯太太?”

菲莉帕回答得很快:“我有很多年没看见他了。”

“您保证这是实话?比如说,两周前您没有见过他?”

“您在暗示什么?”

“说您在凉亭跟鲁迪·谢尔兹会面,这我从来就觉得不大可能。可米琪的故事又讲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睛。我认为,海默斯太太,那天上午您收工回来后见的那个男人就是您的丈夫。”

“我在凉亭里没会过任何人。”

“他也许缺钱了,您接济了他一点儿?”

“我跟您说我没见过他。我在凉亭没见过任何人!”

“逃兵通常都是些亡命之徒。您知道,他们常常参与抢劫、打家劫舍,诸如此类的勾当。而且他们有从国外带回来的外国产的左轮枪。”

“我不知道我丈夫在哪儿,我很多年没见他了。”

“这就是您最终的说法了,海默斯太太?”

“我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 2 |

科拉多克结束了同菲莉帕·海默斯的谈话,走出来时,他感觉又气又恼。

“顽固得像头驴子。”他愤怒地自言自语。他肯定菲莉帕是在撒谎,却无法打破她固执的否认。

他但愿自己对这个前任上尉海默斯了解得更多一些。他掌握的信息微不足道,部队的服役经历有污点,但这并不能说明海默斯有可能堕落成罪犯。

况且,无论怎么讲,海默斯和给门上油的事儿无关。

是这所房子里的人干的,要不,就是容易进入这所房子的人干的。

他站着向楼梯上望,猛然间,他想弄明白朱莉娅在阁楼上干些什么。一个阁楼,他暗忖道,并非生性讲究的朱莉娅愿意涉足的地方。

她在上面干什么来着?

他轻手轻脚地跑上二楼。附近没有人,他推开朱莉娅曾经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道门,沿着狭窄的楼梯爬到阁楼上。

里面有些大皮箱、小皮箱、各种破家什,比如缺了一条腿儿的椅子、一盏摔破的陶瓷台灯、还有部分老式的餐具。

他转向大皮箱,打开其中一个的盖子。都是些衣服。老式的,质地很好,全是女人穿的。他猜想是布莱克洛克小姐或她死去的妹妹的衣服。

他打开另一口箱子。

全是窗帘。

他转向一个小公文包,里面有些证件和信札。信已年深日久,纸张发黄。

他看了看箱子的外壳,上面标有C.L.B.的字样。他正确地推断出这箱子属于莱蒂希亚的妹妹夏洛特 。他打开其中一封信。信的开头是这样:

最亲爱的夏洛特:

昨天贝拉感觉状态不错,都能去野餐了。兰德尔·戈德勒也休息了一天。阿斯沃吉尔股票的发行获得极大成功。他对此十分高兴。优先股已超过票面价值。

他略过余下的部分,看了一眼签名:

爱你的姐姐 莱蒂希亚

他另挑了一封。

亲爱的夏洛特:

希望你能偶尔想和人打打交道。你知道吗,你实在是夸张了。情况并非像你所想得那样糟。何况人们并不在意这样的事儿。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毁容。

他点着头。他记得贝拉·戈德勒说过,夏洛特·布莱克洛克遭受了某种毁容或有某种畸形。结果莱蒂希亚辞去了工作,回家照看妹妹。这些信里吐露出她对一个残疾人的那种疼爱和钟爱的焦虑之情。她给妹妹写信,显然详尽地叙述了她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并不厌其烦地把她认为可能使病中的妹妹感兴趣的每一个细节和盘托出。而夏洛特一直保存着这些信件。信里偶尔还附有奇怪的快照。

科拉多克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激动:说不定他能从这里面找到一条线索。这些信件里所写下的事儿莱蒂希亚·布莱克洛克自己可能早已忘记了。这里忠实地再现出一幅昔日的画面,其中什么地方还可能隐藏着某条能帮助他辨明未知之事的线索。

照片也一样。这里面可能——只是可能——有一张索妮亚·戈德勒的照片,而抽走索妮亚的其他照片的人或许并不知道这一点。

科拉多克警督小心翼翼地重新把信包扎起来,关上箱子,走下楼来。

莱蒂希亚·布莱克洛克站在下面的楼梯拐角处,惊愕地望着他。“刚才是您在阁楼里吗?我听见了脚步声,我想象不出谁——”

“布莱克洛克小姐,我在这儿发现了一些信件,是您多年前写给您妹妹的。您能允许我带回去看看吗?”

她愤怒得涨红了脸。

“您非得干这种事儿吗?它们对您有什么好处?”

“它们可能会为我展现一幅索妮亚·戈德勒的形象,展现她的性格——可能里面会有一些有助于破案的提示——和事件。”

“这些都是私人信件,警督。”

“我知道。”

“我猜您会把它们拿走……我想您有权力这么做,反正您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弄到手。拿走吧——拿走吧!但您不会从中找到多少关于索妮亚的情况的。她在我为兰德尔·戈德勒开始工作一两年后就结婚走了。”

科拉多克固执地说道:“可能会有所发现。”他补充道,“每一件事我们都不能放过。我向您保证,您遇害的危险确实存在。”

她咬着嘴唇开口了:“我明白。邦妮死了——就因为服用了本来为我准备的阿司匹林。下一个可能轮到帕特里克,要么是朱莉娅、菲莉帕和米琪——反正是前途无量的青年人。或者是把倒给我的酒喝下肚的人,要么是吃了送给我的巧克力的人。哦!把信拿走吧——拿走吧。看了以后把它们烧了。除了对我和夏洛特,这些信任何意义都没有。往事已经结束了——过去了——一去不复返了。如今谁也不记得——”

她抬起手,按住她戴着的假珍珠短项链。科拉多克觉得这与她的呢子上装和呢子裙子极不协调。

她又说了一遍:“把信拿走吧。”

| 3 |

翌日下午,警督拜访了牧师住宅。

这是一个天色昏暗、狂风大作的日子。马普尔小姐把椅子拉近火炉,手里织着毛线。圆圆匍匐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按照模板裁剪布料。

马普尔小姐往后靠去,把挡住眼睛的一绺头发拂开,期待地望向科拉多克。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违反保密条例,”警督对马普尔小姐说道,“可我想请您看看这封信。”

他解释了自己在阁楼里发现这些信件的来龙去脉。

“那是一些相当动人的书信,”他说,“为了使妹妹对生活保持兴趣,为了让她保持良好的健康状态,布莱克洛克小姐倾其所能。这对姐妹的背后,非常清晰地展现了一个守旧的父亲的形象,也就是老布莱克洛克大夫。一个地地道道的死脑筋,恶霸,彻头彻尾地自以为是,而且深信他想的、做的一切都正确无误。也许因为固执,他已杀死了成百上千的病人。他绝不能忍受任何新思想或新方法。”

“我不知道是否该为此责备他。”马普尔小姐道,“我一向认为年轻的医生总是跃跃欲试,急于求成。等把我们的牙齿全部消灭,用大量的药物灌满那些奇形怪状的腺体,并一点一点摘掉我们的内脏之后,他们却向我们承认已无能为力。说实话,我更喜欢老式的药方,那种黑瓶子里装着的药。因为毕竟,人们可以把药水往阴沟里倒嘛。”

她接过科拉多克递上的信。

他开口了:“我请您看看这封信,因为我认为您比我更容易理解这一代人。我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马普尔小姐打开了脆薄的信纸。

我最亲爱的夏洛特:

我已有两天未给你写信,因为我们遇到了最可怕的家庭纠纷。兰德尔的妹妹索妮亚(还记得她吗?那天她开车接你出去的。我多么希望你多出门啊。)索妮亚宣布要嫁给一个叫迪米特里·斯坦福蒂斯的人。我只见过他一面。他非常具有吸引力,但我得说,不值得依靠。兰·戈极力反对,说他是个无赖和骗子。贝拉呢,愿主为她祝福,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躺在沙发上。原本脸上毫无表情的索妮亚大发雷霆,简直要找兰·戈拼命。昨天我真以为她要杀了他!

我已尽了全力。我找索妮亚谈,又跟兰·戈谈,要他们多用理智去思考问题。等他们凑到一块儿,却又开始大吵特吵:你无法想象这有多无聊。兰·戈一直在找人打听,似乎这个斯坦福蒂斯真的一无是处。

与此同时,生意被忽略了。我在办公室继续工作,而且从某方面说这是相当有意思的,因为兰·戈放手让我干。昨天他对我说:“谢天谢地,世界上还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你绝不可能爱上一个无赖,对吧,布莱奇?”我说我可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什么人。兰·戈说:“咱们来讨论几个伦敦城里的枝节问题。”他有时候真是一个调皮的恶魔,在面临危机时又容易冒失。

“你决心让我诚实做人,对吧,布莱奇?”他有一天说。而我也正有意如此!我真是不明白人们对作假怎么会视而不见,可兰·戈的的确确就是辨不分明。他只知道什么是真正违法的。

贝拉对这一切只是发笑。她认为对索妮亚的事儿小题大做全是无稽之谈。“索妮亚自己有钱,”她说,“她要是愿意,干吗不能跟这个人结婚?”我说这桩婚事会是个可怕的错误,而贝拉说:“嫁给一个你所爱的男人绝不会是个错误——即便你后悔也不是。”她还说,“我想索妮亚为了钱不想跟兰德尔闹翻。她非常喜欢钱。”

眼下就是这个情况了。爸爸怎么样?我不会说‘向他致以问候’的。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样做好,你就说吧。近来见的人多了些吗?亲爱的,你不能老是病恹恹的啊。索妮亚叫我给你带个好。她刚进来,正把双手反复地握紧又松开,活像一只愤怒的猫在磨爪子。我看她跟兰·戈又吵了一架。当然,索妮亚很会挑起事端,她总是用镇静的目光直盯得你不敢再跟她对视。

姐姐深深地爱你,亲爱的,要振作起来。这种碘疗法会大不一样。我一直在向别人咨询,碘疗法似乎的确疗效很好。

爱你的姐姐 莱蒂希亚

马普尔小姐把信折好,递还给警督。她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您对她怎么看?”科拉多克催促道,“关于她您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对索妮亚?通过一个人的眼光去看另一个人,您知道,这是很难的……她打定主意把自己的那份儿拿走——这一点,我想,是肯定的。而且想在两个世界都占尽上风……”

“‘仿佛一只愤怒的猫,把双手反复地握紧又松开,”科拉多克念念有词,“您知道,这句话使我想起了什么人……”

他皱起眉头。

“咨询……”马普尔小姐喃喃自语。

“但愿能弄到那些咨询的结果。”科拉多克说道。

“这封信使您回想起圣玛丽米德的什么事儿了吗?”圆圆问,但由于她嘴里含着别针,所以听起来很不清楚。

“我实在拿不准,亲爱的……布莱克洛克大夫也许有点儿像威斯勒安的传教士科蒂斯先生。这个传教士不愿让自己的孩子戴牙套。说如果孩子的牙齿长歪,那是上帝的旨意。‘毕竟,’我对他说,‘您得剃须、理发呢。让您的发须长出来可能也是上帝的旨意呀。’他说那是两码事儿。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可这对我们目前的难题帮不上忙。”

“我们一直没有追查到那把左轮枪。那不是鲁迪·谢尔兹的。要是知道奇平克莱格霍恩谁有过一把左轮枪——”

“伊斯特布鲁克上校有一把,”圆圆说道,“是放在他放衣领的抽屉里的。”

“您怎么会知道,哈蒙太太?”

“巴特太太告诉我的,她是我家的日工。或者说明确点儿,一周来两次。她说,作为一个行伍出身的绅士,他自然有一把左轮枪,而且要是窃贼进家,他随手可以拿到枪。”

“她是什么时候跟您说的?”

“很久以前了。我想大概半年前吧。”

“伊斯特布鲁克上校?”科拉多克自言自语道。

“这很像打活动转盘上的靶子吧?”圆圆嘴里含着别针说道,“转呀转,然后每次打中的东西都不一样。”

“可不是嘛!”科拉多克呻吟道。

“有一天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到过小围场送书。当时他也有可能给门上油。尽管他对去那儿的事儿直言不讳,可不像欣奇克利夫小姐。”

马普尔小姐轻轻咳了一声。“您得原谅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警督。”

科拉多克迷惑不解地望着她。

“毕竟,”马普尔小姐说,“您是警察,对吧?人们不可能什么都对警察讲,对吧?”

“我看不出为什么不能,”科拉多克道,“除非他们想隐瞒犯罪事实。”

“她指的是黄油,”圆圆说,一面奋力爬行着绕过一条桌腿,压住一张飘起来的纸,“用黄油和玉米去换母鸡,有时候是奶油——甚至有时候是一块咸肉。”

“把布莱克洛克小姐的便条拿给他看,”马普尔小姐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可读起来像是第一流的神秘故事。”

“我把它搁哪儿了?您说的是这一张吗?简姨?”

马普尔小姐把便条拿过来,瞧了瞧。

“对,”她满意地说道,“就是这张。”

她把便条递给警督。

布莱克洛克小姐写道:

我作了一些调查咨询——是在星期四。三点以后的任何时间都行。

如果有我的,放在老地方。

圆圆吐出别针,哈哈大笑。马普尔小姐注意看着警督脸上的表情。

牧师的太太抢着解释:“星期四是附近的一个农场做黄油的日子。他们让关系好的人拿一点儿。通常都是欣奇克利夫小姐去取的,她同那儿的农民都很熟,我想这是因为她养猪。可这一切都是暗地里进行的,您知道,有点像本地的以物易物。一个人拿到奶油,然后送去一些黄瓜,或类似的东西——或者等杀猪的时候再加点儿什么别的。偶尔,一头牲口遇到意外事故,得销毁。哦,您懂这种事儿的。只是人们不能对警察直说。因为我估摸很多这样的以物易物交易是非法的——可谁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法律的事儿怪复杂的。但我料想是欣奇带着一磅奶油溜进小围场,然后把奶油放在了老地方。顺便说一下,老地方就是餐具柜下面装面粉的箱子。但里面并没有面粉。”

科拉多克叹了口气。

“我很高兴自己到你们这些女士这儿来了。”他说道。

“过去还有购布券呢,”圆圆说,“通常不能买卖,因为这样做会被别人看作不诚实。不能用来交换钱。可像巴特太太、芬奇太太和哈金斯太太这样的人,要是喜欢某件还不算太旧的漂亮羊毛衫或是冬装,就用购布券去支付,而不是用钱。”

“您最好别再跟我说下去了,”科拉多克道,“这全都是违法的。”

“那就不该有这些个愚蠢的法律。”圆圆说道,然后把别针又塞进嘴里,“当然啦,我可没干,因为朱利安不喜欢我干这种事儿,所以我就没干。但我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种绝望涌上警督的心头。

“这一切听起来竟是那么愉快和平常,”他说,“既好玩又简单。然而一个女人和男人被杀了,如果我不干点儿具体的事儿,还有一个女人可能要被杀。我暂时不去考虑皮普和艾玛,我现在要把注意力放在索妮亚身上。但愿我知道她是什么模样。这些信札里有一两张快照,但没有一张可能是她。”

“您怎么知道不可能是她?您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模样吗?”

“她个子挺小,很黑,这是布莱克洛克小姐说的。”

“真的吗?”马普尔小姐道,“这就十分有趣了。”

“有一张快照使我隐约想起什么人。是个高个儿的漂亮的姑娘,头发盘在头顶。我不知道她可能会是谁。总之,不可能是索妮亚。你们觉得斯韦特纳姆太太当姑娘时可能很黑吗?”

“不会很黑,”圆圆道,“她有对蓝眼睛。”

“我希望有一张迪米特里·斯坦福蒂斯的照片,不过我想这个希望有点儿过高……”他拿起那封信,“很抱歉这个没有给您任何启示,马普尔小姐。”

“哦!可它给了呀,”马普尔小姐说道,“它确实给了我很多启示呢。再把信看一遍,警督,特别是讲到兰德尔·戈德勒调查迪米特里·斯坦福蒂斯的那一节。”

科拉多克直瞪着她。

电话铃响了。

圆圆从地上站起来,走进过厅。按照维多利亚时代的传统,电话过去就放在那里,如今依然在那里。

她回到客厅对科拉多克说:“是找您的。”

警督略感吃惊,走出去接电话——同时小心地随手关上客厅的门。

“科拉多克吗?我是赖德斯代尔。”

“是,局长。”

“我仔细看了一遍你的报告。在你跟菲莉帕·海默斯谈话时,她肯定地声称,自从她丈夫从军队逃跑之后,就没有见过他,是这样吗?”

“不错,局长。她说得很肯定。但我认为她没有说实话。”

“我同意你的意见。你还记得十天前的那个案子吗?有个男人被大卡车撞倒,后来被送到米尔切斯特总医院,结果是脑震荡及盆骨骨折,还记得吗?”

“就是把一个小孩从车轮底下抢救出来,而自己却被碾伤的那个人?”

“就是这个人。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任何人来指认他。看样子他好像是被警方通缉的。他一次也没有苏醒,昨天夜里就死了。但他的身份弄清楚了,是个逃兵,名叫罗纳德·海默斯,在南洛姆郡服役的时候是上尉。”

“菲莉帕·海默斯的丈夫?”

“对。他身上有去奇平克莱格霍恩的旧车票,顺便说一下,还有不少钱呢。”

“这么说他的确是从妻子那儿拿到钱了?我总觉得他就是被米琪听见在凉亭里同菲莉帕说话的那个人。当然,她矢口否认。局长,车祸是先于——”

赖德斯代尔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是的。他是在二十八号被送到米尔切斯特总医院的,而小围场的抢劫发生在二十九日。这就排除了他与此事有牵连的任何可能性。不过他妻子当然还不知道车祸的事儿。她三缄其口,这是很自然的,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嘛。”

“真是见义勇为的壮举,不是吗,局长?”科拉多克慢吞吞地说。

“从车轮下救出小孩?是啊,有种。别以为海默斯从部队逃跑的原因是胆怯。不过,这都是过去的历史了。对一个毁了自己名声的人,这倒是死得其所。”

“我为她感到高兴,”警督说,“也为他们的儿子。”

“是的,他不必太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耻。那个少妇又可以再婚了。”

科拉多克缓缓说道:“我也在想这个,局长……这就展现了……可能性。”

“既然你在现场,最好由你去通报这个消息吧。”

“我会的,局长,我这就赶去。或许我最好还是等她回到小围场再说。这个消息可能会相当令人震惊,再说,我想先同别人谈谈。” fo+cUIjB6l2Bciq8QpDI/MVJlTr/ochSACCCvbw4VnotXw2E0nDWaRMhzT6bX20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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