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周丛,是第二天中午,是久正在跟甘蔗讨论吃什么。
“火锅,冬天和火锅最配。”甘蔗走到水池边将手上的面粉洗掉。
是久不同意:“火锅虽然也可以,但我觉得只有甜品才能治愈饥饿。”
“相信我,你那颗饥饿的心永远都无法被治愈,黑洞你听说过吧?”
“嗯。”是久信手拈来,“算是这个时代的贡献之一了,广义相对论的范畴,说的是宇宙广阔空间里,一种体积无限小但密度无限大的天体,任何物理能够定义的东西遇到它统统都会失效,包括时间和光。怎么了?”
甘蔗本想调侃她的胃口,却不想被她一番一本正经的说辞给呛得一时无话,是久一问到底:“怎么了,黑洞怎么了?”
玻璃门上的铃铛响了几声,甘蔗如释重负地扭头,但对上周丛的身影后,他觉得还不如跟是久扯淡。
甘蔗只是突发奇想地要开这么一个教人制作甜品的店子,实际上他并不是持证上岗,甚至,他精通的也只有烤曲奇这一项而已。
在他的意识里,是久人傻钱多要求低,好糊弄,但周丛可不一样。那个人温和是温和,甘蔗确定他只是不爆发而已,若让他发现自己这个“老师”其实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骗子,啊不,被生活所迫的可怜孤寡老人,他说不定会当街揍爆自己的脑袋也不一定。
“我来上课。”周丛的右手还放在玻璃门的把手上,身体却全部转向甘蔗,温顺又谦和。
尽管这样,甘蔗还是使劲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周丛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善。
“你等等啊,我先出去吃个中饭。”
甘蔗几乎是逃跑的。
是久将烤好的曲奇装进包装袋准备下午给附近商店订货的老板送去。
“你老婆有消息了吗?”是久问。
周丛说:“算有了。”他也拿了一个包装盒准备帮是久,“我联系了她的朋友,她说她们一年没见了。”
是久眉头一皱:“所以?”
“所以,”周丛勾起嘴角,和甘蔗的感觉一样,温和的表面下,总是有一股邪性,“在此之前,我想学几样甜品,等她回来做给她。”
“……”是久花了几秒思考,“我不是很懂你的逻辑。”
“实际上,她们一周前还见过,一起做了指甲。”
是久将包装好的曲奇放到展台上:“没明白。”
“这叫从中作梗,为的就是阻碍我们和好。”
“但你好像还挺开心?”
周丛擦了擦手:“因为这说明,她和宫似联系过,知道我和宫似吵架的事,她作为宫似的朋友不过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我只要找到她就能找到宫似了。”
“漂亮,精彩。”是久象征性地拍了拍手,“我才知道,原来你们考虑问题都是这么随性地建立在主观臆断上,难怪……”话锋突转,“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找她?”
“她刚辞了一份工作,白天不会待在家里,她要出去找工作。”
是久几乎可以断定,周丛是在自欺欺人,宫似不跟他联系,也不回家甚至让他找不到,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般意义上的夫妻矛盾。她想直接戳破,却莫名觉得有点于心不忍,虽不符合她的行为作风,但还是忍了。
她转移话题:“宫似喜欢吃什么?”
话到嘴边,周丛却突然一顿,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答不出宫似喜欢吃什么。
是久了然,指了指自己买的食谱:“你可以从基础学起。”
尴尬一闪即逝,周丛眉目轻和:“不是说甘蔗只会烤曲奇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同甜品种类的制作原理和过程我已经自己学会了,就差一个作品,对我来说在哪儿都一样。”
之后,整个下午,甘蔗都没出现。
冬天昼短夜长,天黑得早。
周丛离开的时候才不过六点,甘蔗回到店里,是久正在打扫卫生。
甘蔗指了指门外:“那小子走了?”
是久将拖把塞到甘蔗怀里:“要我是你的话,我就把钱退还给人家。”
“我也没说不教他啊,再说了,你不是已经都学会了嘛,你帮着师父教教他怎么了?”
是久脱下罩在毛衣外面的工衣,叹了口气:“通知你一声,我研究出自己的作品之后,就会离开。”
“离开?什么时候?你不学了?”
“学什么?”是久觉得好笑,“烤曲奇?”
“那……”
是久穿上自己的外套,推开店门:“我问你个问题,要是一个女人和你结婚很多年都不愿意为你生孩子,有一天突然离开你,不跟你联系,也不让你联系到她,这是为什么?”
“那还能是为什么,”甘蔗好像是经验之谈,“不爱了呗。”
至少在这个观点上,是久和甘蔗难得地达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