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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我们是吵了一架。”周丛认命一般的口气。

符合这个社会夫妻关系不和谐之后会出现的情况,是久点了点头:“然后,你老婆就走了。为什么,你怎么不拦着?”

周丛伸手捏了捏山根:“吵架之后,我出了一趟门。”

那天晚上,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门的,只是过了很久以后,山风刺骨,灌进他的耳朵,因为吵架而迷失的理智骤然回归。他停了下来,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而剧烈地起伏着,他站定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家很远了,那时他已经站在了环陵路的紫金山下。

“嗯,”是久推测,“吵架之后你夺门而出,这……”

隔壁卖南京特产店子的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是久的话被打断,望向那边,从店子里出来一个女人,中年、高挑,大长卷发搭在肩上,红唇烈焰,白色的低胸毛衣外裹着一个骆色长款羊毛大衣,媚眼如丝,性感十足。

看到周丛的那一刻,那女人鼻尖有小幅度的抖动,紧接着垂下眼尾,挑高了音调问:“周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了?”

周丛回应:“和供应商有约,来等货。”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常,温和的声音在冬日寒凉的气温里,悦耳动听。

女老板索性扭身朝这边走来:“你这个店子啊,是该好好用心经营了,长时间不管的话,迟早得关门。”

周丛不予置否,女老板许是看到了坐在周丛边上的是久,上前的步子突然停住,有些吃味地说:“哟,有客人啊。”

周丛看了一眼是久,也不解释:“嗯。”

那女人点了点头,不再执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店里。

“她喜欢你。”是久瞟了一眼隔壁的店子,话很戏谑,但表情却很认真,“我知道你老婆为什么生气了,因为你在外面招蜂引蝶。”

周丛抬眼,整齐有序的眉毛轻微聚拢:“她不是会因为这种事情跟我生气的人。再说,招蜂引蝶和拈花惹草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

“是吗?”是久表示怀疑。

“我们吵架不是因为有别的女人喜欢我,而是,”他考虑了两秒钟,艰难启齿,“我们结婚几年了,始终没有孩子。”

“你不行?”

周丛闻声差点没被空气呛死:“想什么呢?”

是久并不觉得自己的推断有什么问题:“理论上来说,生命来自生命,这个时代,生孩子还是需要男人和女人身体力行的协作。你说你们吵架了,而你作为一个男人却做出了夺门而出的这种行为,想必你老婆一定是说了什么伤害你自尊心的话。我虽然不了解男人,但却知道你们这里的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综上,你不行。”

“是她不想要。”周丛低头看了一眼表,和供应商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他不打算跟是久继续纠结,简单明了地回,“她总是以没时间、没精力为由一推再推,转眼,我们都快三十岁了。”

推断错误,是久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你回到家里,就发现她已经不在了,那给你留什么了吗?比如短信或者留字条之类的?”

周丛摇了摇头:“家里空荡荡的,房间里的床也很整齐,厨房里我走的时候还炖着的汤也没有了,大概被她倒了。”

“这还蛮符合你们的行为模式,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吵完架之后出门,她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没有,我只是单纯地,想出去透透气。”

“一口气跑到了环陵路?没坐车?”

周丛摇了摇头。

“厉害!这得是有多生气才能让你从这里徒步跑到紫金山,你以前是马拉松选手?”

周丛望向她,眼睛里露出了迷茫:“我也不知道,反正,一回神,就站在紫金山那片别墅区里了。”

周丛频频低头看手表的动作落在是久的眼睛里,明白他是不耐烦了,起身准备离开:“那你,有时间别忘了去甘蔗那里,回头见。”

起身、迈步、打车、上车,所有的动作干脆利落,速度快得像阵风,周丛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是久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周丛就重新坐回院中的椅子上,太阳西沉,天边涌现出一片昏黄的云霞,他闭上了眼睛,任由深冬寒气入侵四肢百骸。

他和宫似的缘分说来奇怪。五年前,就是在他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他的花店刚刚开业。那是一个盛夏的清晨,南京素有“四小火炉”的称号,尽管这夏天的清晨还算是有些微风,比较凉爽,但宫似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

她穿着一条青绿色的长款连衣裙,黑色细跟凉鞋,长发自然垂在肩上,贴近面颊的地方像是刚刚洗过而湿嗒嗒的。她仿佛经历了一场跋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末了全身疲惫地瘫坐在他现在坐的这张椅子上。

他从花店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捆没有整理的黄玫瑰,迎春花藤外的女人,轻轻扭过脸,和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朝他微微一笑。

那笑跌进周丛的眼睛,如天边的流云在他心中铺陈开去,直到他的视线随着宫似一起没入汹涌的人群都浑然不觉。

幸福来得如同闪电,快得让人猝不及防,一个月后,他们宣布结婚。婚是宫似求的,没有婚礼,甚至连结婚照都没有拍,从头到尾,周丛只花了九块九在民政局领了一个结婚证。

陷入盲目幸福的这些年,周丛晕头转向的,几乎无暇回头去审视这段婚姻。现在,他终于得空回头去想,却想出了一身冷汗。宫似她,会不会从头到尾其实只是一个陷阱,挖好了让他往里跳的那种,在他越陷越深之后,她抽身离去,若真是如此,一想到往后还有的漫长岁月,“寂寥”两个字就不自觉地浮现出来。

这种事随便想想都让人恐惧,周丛的心猛地一抽,拿出手机又给宫似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点开了微信,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要她不要生气,早点回来。

她的朋友圈停更在离开前的那一天,她从公司离职,最后一次和同事聚会,她喝得有点多,那张让周丛迷恋了五年的脸微微发红,混在人群当中是独一无二的别致。

她回来得有点晚,或者说,很晚。

周丛给炖在炉子上的汤加了七次水,她开门带进来一身风霜。周丛窝在沙发里打盹儿,听到开门声,立马清醒着站了起来,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宫似就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

原本因为她晚归而略微生气的情绪瞬间就被他收了回去,面对她微启的红唇和迷离的双眼,他的心一时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头吻了吻宫似有些发烫的脸,然后将她抱得更紧。客厅里橘黄色的落地灯将室内暧昧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但疾风骤雨般的温存却在周丛低声呢喃着问她要个孩子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个话题好像是他们之间不能逾越的一道深沟,什么时候提起,什么时候就会让彼此跌落万丈深渊。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起身出门的。

等他再次回到家里,宫似已经不在了。即将天明的凌晨,冬日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扫过他精瘦的锁骨溜进身体,他冷得一哆嗦,没有宫似的屋子里满室萧瑟,好像很久没住过人了一样。 rKNI/5w/YHNjfJ8MWUl8pyrbn2/QNPzfxPyIGBxXO/Q8MWdV0yAWAlzhSkI8Jx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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