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离除夕还有两天的时候,南京下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铺天盖地地将民国风情街拉回到了上个世纪的画面当中。
是久第二次尝试制作苦尽甘来的甜品,这一次她想用莲芯水来打的,甘蔗阻止她:“苦尽甘来,那一定是原料本身就有那种味道层次,不是说你把两个味道截然相反的东西放一起,先吃苦后吃甜,那就苦尽甘来了。”
是久自然不愿意听他的:“你有这时间,不如多烤点曲奇,免得年都过不好。”
“大不了我再招个徒弟呗。”
“骗钱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我劝你,先把人周丛的钱退了再说。”
“退啥退,他说了,还是会来跟我学习的。”
是久瞅了瞅日历:“也不知道上次的治疗有没有用。”
“催眠治疗这种东西呢,我上网查了,都介绍得玄乎其玄,作用挺广,效果因人而异。我就有一点不明白了,你说你一天操那心干什么?”
是久边分离蛋清和蛋黄边说:“你就当我爱管闲事好了。”
“你可不就是爱管闲事嘛!你说他也真是,有三重人格的话,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当回本尊啊,他那么大一公司,还住在那种高档的地方,非要在卖花的和混混当中来回切换,唉……”
“那个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知道。”
甘蔗问:“什么?”
“你永远都是你,没钱的你,只会烤曲奇的你,一直找不到师娘的你,不会存在一个很有钱的你。”
甘蔗忍无可忍,脱掉拖鞋,抬手就准备给欠抽的是久一巴掌,但是久灵活地躲开,同时还不忘将最新调制好的甜品原料抱走。
甘蔗说不过她,也跑不过她,只好作罢,趴在操作台上说:“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他今天来不来,要是来的话,你就跟他一起去新街口买原料,不来的话,你一个人去。”
周丛电话没接,人也不在花店里,是久给他发了短信,告知他甘蔗交代的事情,然后一个人去了新街口。
虽然那个帮助治疗的医生说,人格切换需要特定条件,通俗点讲就是刺激,如果周围没有出现异常因素,他基本上可以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人格里长期自处。
甘蔗一直觉得住在紫金山的那个周丛是最好的,但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有看到那个他,最后在混混与花店老板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作为他长期自处的人格。
催眠加上药物治疗,至少他现在已经在过今年的时间了,并且强行纠正了关于宫似出轨的那个信息。
现在,花店老板周丛的妻子,只是吵完架后,离家出走了而已,她可能会回来,可能不会回来,周丛只是一直在寻找与等待中无限循环。
可能会很痛苦,但是久觉得,痛苦总比绝望好。
从新街口回去的途中,隔着一条马路,她在对面最后一批购置年货的人潮中,看到了正在等绿灯的周丛。
他没有暴走,穿戴整齐,情绪稳定,是久谢天谢地。
绿灯亮起,她将购物袋抱在怀里大步向他走去:“周老板?”
周丛笑着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花店重新装修,我最近挺忙的,顾不上甘蔗那边。”
“没关系,反正,你只要不找他退钱,他就高兴。”
是久刚说到这里,迎面一群滑板爱好者刹不住车直直朝她飞来,排头的大高个儿尖叫着让她离开,大雪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反应不过来离开是什么意思。
随后,时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她只看到周丛扔掉手中的购物袋将她一把拉开,而声音和速度恢复时购物袋里一盒抹茶粉被挤破正在空中纷飞,钻进她鼻腔里、嘴巴里,合着冰凉的白雪,苦涩的味觉瞬间溢满舌尖。
她回神,见周丛呆立在她面前,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毫无生气。
“周……周丛?”
他抬头,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眼神却是全新的、陌生的、毫不熟知的。他问:“今天,几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