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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茶水，苏慧的眼光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般尖锐。她偏过头对林潇潇笑了笑。
“我们老师还引起你们注意了？他真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好说，不过，我这里有些东西，我想你会感兴趣。”
苏慧看了眼崔挽明，崔挽明很坚定的朝她点了点头。
“什么东西？”苏慧作出伸手的动作，想要朝林潇潇要。
林潇潇喝了口水，微笑着摇摇头，“你们两可要做好准备了，你们这位老师很有可能腐败了。”
崔挽明曾在心里想过这个可能，但随即便过滤掉了，他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在情感上认同这样一种可能。但他让林潇潇去彻查此事，就是心里没底的体现。林潇潇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不足为奇。
“腐败？你说秦老师腐败？别闹了，怎么可能。”苏慧自然没有考虑到深层次，很多细节问题她未能想到，才会如此的诧异。
“先不说这个，你们知道吗，秦怀春在过去四年时间里，一直监视着苏玉。她让楚一茹在理疗院安装了摄像头，谁来看过苏玉，他一目了然。”
“监控？为什么？”
“崔老师，连你也想不到吧，你老师可是林海省水稻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种事自然不该跟他身份匹配，不过，这是事实。楚一茹已经交代了，至于为什么，我还没想明白。”
苏慧一听这话，心里马上燃起了怒火，她将手里的杯子一推，眼一斜，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看着崔挽明。
“这次谁都别拦我，他们秦家欺人太甚，我必须要个说法去。”
站起来转身的一刻，被崔挽明按了下去。
“你可以去，但现在事情一知半解，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问责只会适得其反，不利于咱们调查，你冷静点，咱们再等等林警官消息。我和你感受一样，都难以接受，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你们这位老师啊，深藏不露，都说他一生清贫，我没看见，我只知道，他每个月给楚一茹开六千，六千，什么概念？崔老师现在副教授级别，还不到四千吧，你呢？苏慧姐，这么多年的科室主任，跟崔老师差不了几个钱。秦怀春开这个价，恐怕远远超出了普通工人的工资。秦怀春自己才开多少退休金，他哪来那么大底气，就凭这点就值得怀疑。”
林潇潇的一番话将秦怀春可能涉嫌贪腐的嫌疑扯了出来，苏慧的脸顿时绿了起来。
“难怪他不让我去理疗院，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姐，她已经是个植物人了，还死死的盯着她干嘛。”
林潇潇听到苏慧说这句话，脑子触电一般，一个引人深思的问号出现在心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这么在乎苏玉身体康复状况，以至于费尽心思安装摄像头，如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他不是关心苏玉身体健康与否，而是关心她何时醒来。”
林潇潇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崔挽明，眼神里传递出更深层的蕴意。崔挽明和苏慧看了看对方，心里所恐之事从嘴里爬了出来。
“老师害怕苏玉醒过来？”
林潇潇又是一笑，“嗯，不错，两条老光棍的脑子还算灵光，接下来的事我去挖掘，你们等着看戏吧。”
崔挽明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就疑点重重，作为学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暗查自己的老师，本身就是以下犯上。加上秦怀春对他有恩，这让他心里更加的为难。
不过，崔挽明在乎的并不是别人会怎么看他，他更在意别人眼中的秦怀春，万一查到最后事实没指向秦怀春，对秦怀春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无法弥补，万一查到他身上，让全省四千万老百姓如何接受，他可是彻底改变大家饭碗重量的人，将老百姓的粮食单产提高了数百斤，是林海省粮食链上的英雄。
崔挽明的为难正在于此，他不敢去想事实的真相会是什么，他害怕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就此身败名裂，这对秦怀春的伤害将是摧毁性的致命一击，年迈的他如何承受得住这一切。
但从良知和正义来看，崔挽明又认为自己未免太没有公道人心的觉悟了。他的心虽坚守正义，但行动上却有了偏倚。
“林警官，苏慧，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你们查到什么，不要把事情落在公家明面上，还有，别让第四个人知道。”
“崔挽明，你什么意思，要包庇你老师？”
“林警官，等你查清楚再说，你可以放心，我有我的原则，但这件事我想换个方式处理。”
崔挽明清楚，这一次，他恐怕要做好最坏准备了。
苏慧是个没太多主见的女人，平平淡淡的一份生活就能让她安静下来。但这件事她实在忍受不了，她在恋爱中吃尽苦头，身边没有一个能交心诉情的人。不过，好在崔小佳回来了，这是苏慧能想到的唯一可诉衷肠的人。
忙完手头事，给崔小佳打电话的时候，刘君正好不在家，崔小佳也就应了苏慧的要求，出来见了一面。
这对苦命姐们当年在北川大学的时候，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二人是课题里唯一两位女生，多数时候还是很吃香的，虽然那时候崔挽明对崔小佳管理严格，但能伸手帮她做的事，都尽力帮她。
可谁能想到，毕业的离散和各自爱情的沦丧，让她们成了天涯沦落人。
苏慧这次约崔小佳，也是崔小佳从长沙回来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虽然心里有诸多话急着表达，但苏慧最想问崔小佳的却是她和刘君的感情问题。
“真是想不明白，你离开了刘君七年，这七年来，刘君勤奋工作，踏实上进，就这么表现你都不回来。现在呢，他跑到了金怀种业，和你哥闹那么僵，你倒跑回来了。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刘君的吗？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叛徒，于向知是北川大学的敌对，这个事实从秦老师他们那代人就传到现在，刘君不是不知道，后来于向知又跟你哥闹成那样，就在这种情况下，刘君还上金怀种业出力出工。你们俩苦苦等了对方七年，既然心里有对方，为什么不劝劝刘君，他有技术懂业务，到哪儿找不到工作，为什么非要跟你哥作对，再说，金怀种业名声一直不好，他去到那，明摆着给自己抹黑嘛。”
崔小佳笑了笑，这笑容意味深长，既不是讽刺，也不是无奈，而是藏了一种不可告人的情愫在其中。
“苏慧，你了解我这个人，原则性很强，我认准的事轻易不会放弃，刘君是我七年前就选好的人，既然他没有在情感上错失于我，我愿意相信他，也支持他做的选择。”
“金怀种业现在就是林海省的恶霸公司，这你也能接受？”
“苏慧，每个行业每个集体都会有老鼠屎，我相信他不是。”
苏慧拗不过崔小佳，“你现在智商为零，我不跟你理论，等你清醒的时候我再来给你洗脑。现在说说正事。”
苏慧在崔小佳面前阐述秦怀春可能涉嫌腐败的事，可谓做到了细致入微，把她知道的东西全都讲给了崔小佳听。
“不相信吧，就知道你这个反应，你哥跟我说的时候，我和你反应一样。”
“我哥？他怎么知道的？看来这些年，他在林海省没少管闲事啊。”
“那是，别看你哥老老实实的，他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呐，你想想看，原则性这个东西可以不违背，但要想在行业混出点名堂，不守规矩肯定被淘汰出局。”
“他确实变了不少，但私下里查秦老师，是不是不合适？秦老师对他有大恩，他居然拿小人之心对恩师，苏慧，单凭你说这些情况，还不能说明什么，现在你们没有直接证据。还有，那个林潇潇什么来头，怎么和我哥搞到一起去了？他离婚是不是跟这个女人有关？”
“师生之情也在情怀范畴，但人的欲望却远远驾驭情怀之上，崔挽明之所以要查秦老师，是在为老师好。至于林潇潇，你就别操心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跟你说，你哥和海青离婚，里面有太多东西被牵扯，一方面是感情破裂，加上观念不同，还有就是海青的背叛，但你哥绝没有做出格的事。”
崔小佳没有应答，她仔细的思考了苏慧的话，赞同了她的说法。
“你姐的命太苦，你们姐妹两造的什么孽，怎么都跟他秦志杰拉扯上了，当时把你害了还不够，又去骚扰你姐姐，现在弄成这样，秦家脱不了干系。”
苏慧叹了口气，微笑道：“我跟秦志杰是因为各自走进死胡同了，那时候他觉得我不够风情，我呢，也对他的纨绔性格失望了，也就散了。至于我姐，那是合了秦志杰的意，一个文学系出身的女人，做事想问题自然比我感性多了，秦志杰那时需要的就是这个。一开始我恨透了他们两个，以为是他们抢走了属于我的爱情，但后来我想通了，我要感谢他俩啊，是他俩让我解脱出来了。”
崔小佳嘴里啧啧不停，冲着苏慧竖起大拇指。
“既然这样，带我看看她去？我回来后一直没过去。”
“真的去？不怕秦老师在监控里发现你。”
苏慧略带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崔小佳感到了世事无常，曾经多么和睦的一个大家庭，现在却各自为散了，丧钟之声仿佛已经从地心传来，她的耳膜发出一丝丝轻微的震颤。到底自己的归来是否是次错误的选择，她不知道，她所清楚的是，林海省粮食产业链始端的从业人员恐怕就要看到一场惊天动地的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