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肚子的酒,于向知一回到家就开始发脾气,妻子柳敏早就习惯了于向知,顾不搭理他。
“宪伟人呢?刚回来就跑没影了?让他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啊,就允许你见朋友?宪伟也有自己的圈子,你在单位专断惯了,别把恶习往家里带。最近你也不痛快,早点睡吧,儿子的事改天再说。”
于宪伟恐怕是于向知唯一放心不下来的人了,就这么一个独苗,偏偏又是个惹事的主。这次跟女友林潇潇在美国拍结婚照,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但这小子驾车出了车祸,所幸没造成人员伤亡,但林潇潇因为此事,一气之下便回了国,回国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婚纱照的事也就没了后续。
于向知正因为这个事犯愁呢,儿子不懂事没关系,但他得罪的可是省公安厅长,要是林伟有意刁难他,于向知肯定没好果子吃,特别是这个特殊时期,让本就心神不安的于向知越发的难以度日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去了趟林伟家,本来马上就成亲家了,但出了这么个差错,让两人逢面后也是十分的难堪。
尽管于向知和柳敏亲临门上,又带了满满的礼品,但还是没能见着林潇潇。
“向知啊,潇潇在局里办案呢,一大早就出去了。”
“啊,年轻人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是好事,但也要有个度嘛,大周末的该休息就休息,你们不心疼啊,我和柳敏还心疼潇潇呢。”
林伟一听这话,马上回道:“怎么还让您二位操心了呢,快别说这话,孩子想做什么咱们长辈只能奉劝,行动权在他们,咱们不管,不管。”
于向知简单回了几句,然后马上道明来意。
“林厅长啊,您看,我们家宪伟这次实在是不懂事,也是太粗心大意,犯了这么个错误,还差点酿成大祸,幸好潇潇没事,否则的话,我们一家三口就算是赔上性命也弥补不了过失。我这个当父亲的管教无方,我和柳敏过来呢,一是诚恳的想跟您和潇潇道个歉,二来呢是希望潇潇和宪伟可以回到正轨上来,毕竟他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高中那会就处了朋友,这一晃都快十年了,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
“老于啊,我比你长一岁,叫我大哥就行,厅长厅长的,那是在外面这么叫,回到自己家,咱们不这么客套。是啊,宪伟我是看着长大的,当年他俩处朋友的时候还是潇潇母亲发现的,那时候孩子都叛逆,不敢管啊,也就是看她没影响学习成绩,才同意他们处下去。就像你说的,时间也不短了,本来嘛,事情应该推进,但这次事故确实不应该,事前潇潇是劝过宪伟的,但你也知道,你这个儿子谁也劝不住,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件事咱们恐怕要先放一放,也让孩子都冷静冷静。”
于向知做梦都没想到林伟会说这样的话,这样一来,林伟等于直接宣判了孩子婚期的不定性。这对于向知岌岌可危的政治生涯来说,很不乐观,要知道,林伟如果站在他这边,农业口的领导在投票站位的时候多少会有所顾虑。但现在他的态度明显没有朝着于向知期望的方向发展。
碰了一鼻子灰的于向知从林伟家出来之后便给于宪伟打了电话。
“你跑哪混去了,赶紧给我回来。”
于宪伟挂掉电话,在酒吧和朋友道了别,他相当了解他这个爹,如果不抓紧赶回去,说不定就断了他经济来源。调酒师这种职业虽然自由,但在于向知看来很不正经,对儿子的教育问题上,他和当年的秦怀春差不多。可于宪伟觉得没什么不好,林潇潇一直以来都支持他干自己喜欢的事,所以每次跟于向知讨论工作问题,他就头疼的要命。
回到家后自然是挨了一顿骂,这次他犯错在先,故不敢回嘴,于向知怎么说他就怎么听着。柳敏在旁边听不下去的时候才插嘴几句。
“行了,少说两句,儿子比你还闹心,就不能让他放松放松。”
“还怎么放松,再放松下去,媳妇都没了。”
“没了就没了,你看林伟对你那态度,明显没把你当亲家看。咱们家也是要脸面的,再说了,宪伟一表人才,林潇潇算是捡着了。他林伟要不同意这门亲事,我还不想跟他攀亲戚呢。”
“放屁,你怎么把事情想那么简单,林伟什么人?厅级干部,宪伟要是能跟林潇潇,以后……”
“以后你的事业就会飞黄腾达,于向知,求求你了,好好过两年太平日子,不要再折腾了。”柳敏对于向知的心怀鬼胎自是有成见的,于向知攀龙附凤的心思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现在把话说开,是不希望他自讨没趣。
于向知起身,不再跟柳敏谈下去,走到了于宪伟屋里。
“你应该找潇潇谈谈,好好认个错,女孩子嘛,多哄哄。”
于宪伟一个翻身,正视着于向知:“怎么没找呢,她现在根本不理我,总说自己忙着办案,自我们从美国回来之后,她就没联系过我,不就是出个车祸吗,至于这样嘛。”
于宪伟的一番话也让于向知生出了另一种感悟,加上林伟今天对他的态度,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才出国一个月,形势就完全不受他控制了。外面传闻省里会有大动作的事情难道是真的?否则林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翻脸不认人,单单拿一个车祸出来做文章,未免太过牵强。
想到这一层面,于向知心里打了几个寒颤,他从来都是自信的,可眼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一次,他的自信很可能站不住脚了。
不过,于向知这次之所以能起死回生,绝对跟林伟没有关系,要知道,这两年来林育稻1号之所以能得到省农委的支持,没有他独特的手段是不可能办到的。现在他又把眼光放到省内的大米行业,可见他是准备放弃做种子了。
这条路他走了大半辈子,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每一步会发生什么,说白了,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挑战性了。正值林育稻1号遭了秧,这个时候转型正是最佳时机。
方旭这个人的出现,对于向知和林海省大米行业的兴起可谓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凭着父辈夯实的家底,从餐饮业直接跳到农业口,做的还是大米的高端市场,这种眼光和谋略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于向知能够看到问题的关键,眼光也很独到,这也是他把方旭推荐给杜德松的最重要原因。
辛威作为金怀种业在林海省一手培养起来的销售总监,突然接到杜德松转战的消息,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他不可能放弃掉辛苦在林海省建立起来的客户资源,这是生钱的根本,是一个企业存活的基本点,所以他拒绝了杜德松的提议。更何况,现在的辛威又多了一位得力干将,刘君突然空降到金怀种业是谁也没料到的事,虽然他在事业单位犯了错误,但企业用人可不在乎这个,只要没有政治问题,用人只看能力。金怀种业虽然一直在搞自己的育种,但手里一直没有像样的育种家,培育出来的东西也经不起推敲,虽然他们包装手段百出,但也想有一个自己的明星品种。
刘君被杜德松带到金怀种业就是出于这样一种考虑。因为和于向知曾有上下属关系,所以刘君夹在中间其实是不好受的。当然,这件事最近也在圈子里传开了,刘君好不容易被崔挽明和秦怀春救下来,却一个转身加入到金怀种业,要知道这个公司和崔挽明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刘君的选择无疑是种背叛。
为了欢迎刘君加入,杜德松特意为他举办了一个晚宴,考虑到他和于向知的关系,杜德松便没有宴请后者前来。不过,在晚宴上,他倒是听了听刘君的心声,也算是对刘君做一个清清楚楚的摸底。
刘君近几个月来,内心所受折磨无人可知,崔挽明和秦怀春已经帮过他一次,这一次,他要自己来。和曹海亮一起离开育种所之后,他给远在长沙的崔小佳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他想了足足半个月,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话他只能对崔小佳说,他内心积压的痛苦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在信中说了很多,其中一条便是希望崔小佳可以尽早成家,因为自己的失足,直接断送了他们未来本就屈指可数的幸福。
把信塞到邮箱之后,刘君亲自上了金怀种业,这也是他日思夜想之后做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