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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月份，三亚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冬的生寒慢慢从地表蒸发殆尽，春的暖从植被的身体里渐渐舒展开来，弥漫着胜利的赞歌。
崔挽明叫上廖常杰和刘君陪同，加上张玉祥和董安平，四个人找了个小饭馆，进行了简单的沟通。面对董安平的抱怨，崔挽明没有过多的话要表达。
“市场总是存在竞争，不管是什么方式，都是很残酷的。”
“祥子，你们这些年也算挣够了，秦老师也跟我说过，北川稻1号前几年就有病害的迹象，现在销售量下滑，对老百姓是好事，可千万不能为了业绩而不顾百姓死活，出了事谁也承担不了。”
“明哥，这个还用你说，我们水稻所做事向来都想百姓之想，只是这次太窝囊了，杜德松是个什么玩意，黑社会半路出家，混迹到育种行业，靠的都是手段和阴谋，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忽悠老百姓那一套，简直恶心。现在大家都看到了，金怀种业野心勃勃，谁挡了他的道，谁就没好下场。你看着吧，照这样下去，周边的小企业都得让他给收拾了。”
“企业之间的竞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这个我们管不着，怕就怕他们霸占了市场，任意妄为，不把百姓利益考虑在前，那样就麻烦了。”
“你都不用怀疑，市场真要让他们夺走了，老百姓就成鱼肉了，这不明摆着的嘛。”
“哈，人各有命，咱们也不是菩萨，心怀天下又如何，能做的事有限。本来嘛，我应该回一趟林海省跟董老哥好好请教一下，没想到你们先来了，这件事我没到位，先陪不是了。”
崔挽明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避开了眼下的烦心事。
“这位是廖哥，刚开始在海南做米业，很多想法都不错，大家可以多交流，我打算把优质米引种到这边，帮廖哥把米业做起来，这样兄弟们也多条路子。”
“明哥，你不说做特种稻嘛，怎么又要搞优质米？”
“啊，没错，我虽然对优质米市场不太乐观，但现在看来，不做还不行，廖哥有这个心，他也帮过我大忙，正好就合作了。特种稻是针对林海省目前的状况提出的想法，能不能成还不好说，所以才请董哥出山帮忙，没想到董哥这么仗义，点头便答应了。”
“见外了，一方面有玉祥这层关系，帮你也是帮他，再一个，你说，现在做什么不是做，林海省粮食产业近两年很难做，鱼目混杂，以假乱真，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赚。现在金怀种业搞借着林育稻1号搞优质米市场，我看情况未必乐观。”
“怎么说？”
“挽明，且不说今后的价格如何，大家也都在水稻行业摸索了这么多年，都知道优质米最重要的除了品种本身特性达标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栽培管理技术，化肥农药的使用怎么合理配置，水分管理怎么控制，年份不同的情况下怎么把握熟期，等等细节都决定着最后大米的口感和品质。所以说，要想做好优质米市场，有好品种只是其一，关键要看老百姓有没有这个种植水平了，否则，再好的品种也白费。”
崔挽明听了董安平的话，一下子眉头紧锁，接过话来：“你提醒了我，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哎，你说的对，这些年来，老百姓种粮都形成固定思维了，他们种粮要的是产量，如果他们将相同的管理模式搬到林育稻1号身上来，品质肯定保证不了，市场肯定就完蛋了。”
“没错，优质米最怕用肥过多，肥料一旦多了，品质肯定上不去，但你不让老百姓施肥，他们还不干。所以说，市场没有那么简单。据我了解，现在金怀种业还没有做统销统购，老百姓把粮食种出来，卖给谁还不知道，他们到处吹嘘优质米价格高，可市场在哪儿？”
崔挽明看了看刘君，刘君只好把话接过来。
“挽明，其实今天你不该找我过来，你知道我们单位跟金怀种业在合作这个事，你让我发表看法，不是为难我嘛。”
“哈哈哈，我这个老同学还是这么谨慎，放心，不耽误你发财。再说了，董经理跟我说的这些话，也是对你们的一个提醒，你应该感谢才对。过后你可以跟于向知反映一下这个问题，要想可持续，就必须为老百姓创造市场。说说看吧。”
刘君慢慢掏出一根烟，不紧不慢的点上，“说实在的，我们把两年的经营权卖给了金怀种业，原则上来说，市场怎么样就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了。金怀种业今年虽然放出消息称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客观的订单量，但据我所知，那都是上层对销售经理分发的业务指标，能不能完成还不好说。你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也很现实，如果来年老百姓得不到应有回报，这个品种很可能就昙花一现了。”
“所以说，金怀种业接下来一定会有动作，他们花了那么多钱购买经营权，不可能不做市场终端。”崔挽明突然反应过来。
“好了好了，还是说说特种稻的事。就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天源县做这个是最适合的。现在老郭正在那边闹事，虽然北川稻1号遭了重创，但金怀种业要想在那大展拳脚，不会那么轻松。纵观全省来看，这个地方是市场最薄弱的环节，特种稻从这里开始做，正是最佳时机。你手里要有种子，我马上回去想办法联系种植户，咱们可以先试一年，看看效果。”董安平扭转话题道。
“销售的事我来做，我珠海深圳那边有朋友，可以把热度炒起来。”廖常杰接了一句。
崔挽明点了点头，歪着脖子看了刘君一眼，“看见没有，别看你们现在热火朝天，我也没闲着，怎么样，怕不怕我抢了你们的市场？”
“挽明，真会开玩笑，你干的好我也替你高兴，你是为自己干，我就是个马仔，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你比不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事情就这样一点点促成了。从饭店走出来的时候，何峰骑着摩托车正好赶来，见他四人出来，赶紧迎上去打招呼。
崔挽明一看是何峰，额头突然皱了起来，心中不免责怪起刘君来。其实董安平出现在这里，不应该让外人知道的，尤其是和金怀种业扯上关系的人更是如此。但既然都被何峰看见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希望他能管住自己嘴巴，别到处乱讲才好。
刘君坐着何峰的摩托车离开之后才开始问他，“峰哥，你怎么跑来接我了？我没让你来啊。”
“你不是说在这吃饭嘛，正好我出来买点东西，顺便把你带回去，怎么，我还不该来了？哈哈，放心，你和崔挽明是老同学，朋友之间喝个酒很正常，我不会跟于所反应的。”
“什么意思？我又没做什么不光彩的事，还怕你反应不成？”
“你看你，怎么尽跟我抬杠呢，不过，你们怎么和省水稻所的人扯到一起去了。那个董安平我可认识，了不得啊，要是能帮咱们推广一下品种该多好，我回去跟于所建议一下，现在北川稻1号出了丑事，他们那些个销售代表估计都等着找下家呢。”
“峰哥，损人利己的事咱们还是别做的好，咱们这叫落井下石，不能乘人之危啊。”
“你小子，学起高尚来了，告诉你啊，出来混，不长几个心，早晚让人给生吞活剥了。”
何峰的话让刘君隐约有些担心，崔挽明跟董安平在一个桌子上喝酒，看似平常的事到了小人那里，很可能被做成一个庞大的窟窿陷阱。
果然，崔挽明和刘君的担心还是发生了，董安平在返回林海省的途中，突然接到所长李国华的电话，李国华剑锋所指，毫不客气的对董安平提出了批评。
“安平，有人跟我说你趁单位有难的时候跑到海南散心去了？还跑到了崔挽明的饭桌上，什么原因？”
董安平哪里有时间准备应付，别看平时舌尖嘴利，在领导这里，再长的舌头都发挥不出来余地。
“李所，我留在单位也帮不上忙，和崔挽明见面也算机缘巧合，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不想听你说，让张玉祥接电话。”
董安平看看张玉祥，无奈的将电话递给他。
“李所，你说。”
“说什么说，玉祥，你搞什么鬼，不是让你组织人调查吗，你怎么还伙同董安平跑到三亚去了，你知道于向知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崔挽明要打董安平的主意，你给我解释解释。”
“怎么可能，李所，我和安平出来，就是为了调查此事，出事的那批货你也看到了，包装用的全是海南本地产的，我们推测这批货早就在海南打包好，然后直接发到林海的。所以才过来调查。崔挽明是我亲师兄，顺便吃个饭而已，于向知现在在同行眼中就是个强盗，李所不能听信这种人的话。”
“你说的是真的？那调查出什么了？”
“李所，具体情况回单位再当面向你汇报，电话里不便说太多。”
张玉祥的机敏避开了李国华的继续追问，同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吃一顿饭的功夫，事情便传到了李国华耳朵里。现在他们还有时间思考应对的办法，只是这个突袭电话让张玉祥感到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困难重重。于向知在李国华那里还说了什么，他猜不到，但李国华生性多疑，从今以后要想在他眼皮底下把事运作明白，不拿出十倍的细心是不可能的。
一旦把崔挽明扯进这次品种掺假事件中来，林海省就真要煮一锅大杂烩给于向知等人吃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