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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薛为民出的报告和品质中心的报告同时到了崔挽明手中，他拿着这两份报告直接上了农科院院长姜维的办公室。这一次，崔挽明不想给品质中心好脸色，也不想费口舌。
进门就将报告扔给姜维，“姜院长，我是北川大学的崔挽明，找你有点事。”
姜维看了眼桌上的报告，“你就是崔挽明，早就听说了，当年秦院长在职的时候我还在玉米所出任所长一职，他退休的时候，亲自把我举荐上来的。说起这个事，我还得感谢他老人家。”
崔挽明懒得听这些官腔话，直接入主题，“姜院长，你们省院有的科室不好好做事，我是不是该跟您反映反映？”
“哦，有这种事？哪个科室，说来听听。”姜维站起来，到饮水机那接了杯热水递给崔挽明。
“你们省院品质中心最近就乱作为，也不知谁在搞鬼，给我出的报告全是假的。”
“假的？哈哈哈，挽明啊，你肯定是对我们工作有想法了，你说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我们的品质中心是农业部直属机构，做的是权威鉴定工作。我们的技术人员基本功都过硬，否则进不来这个单位。我想啊，会不会你们样品自身有问题。”
“姜院长，这个样品我还在生物公司做了分析，但结果跟你们出的完全不同，怎么解释？”
“生物公司？有国家授权的认证资格吗？他们做的都是商业营销，检测结果跟我们的不同是有可能的，还要以我们的为准，毕竟外面做的都不权威，没有说服力。这种情况，我怎么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对我们的工作还是有信心的，你随便家生物公司，作出的报告怎么判断真伪，不权威不行的。”
崔挽明被姜维的太极拳打得晕头转向，但他现在看明白了，既然姜维有意袒护自己人。那他也没必要对品质中心客气。
从姜维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崔挽明的心情很不好，农科院这么多年来，还没出过像他这样的院长，单位内部出了问题，非但不排查清楚，还将反应情况的人一竿子打走。
来到品质中心，崔挽明二话不说，先将苏慧拉了出来。
“崔挽明，你干什么，动手动脚，你想干什么？”
崔挽明将她拖到卫生间拐角，咬牙切齿道：“我问你，我给你的米样中间谁插手过？”
“米样？我一直按照正常流程走的啊，登记做账，然后送到样品库，然后检测人员领样品，进行检测，记录和数据整理校核，就是我们中心自己的人啊。”
“你知道我的样品出了问题，谁在里面搞鬼？谁换了我的米样？”
“崔挽明，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检测报告不经我手，这些事都是样品登记员负责联系的。出了什么事？”
“你少装蒜，你们品质中心拿着那么高工资，私自提高测试费不说，居然还不讲职业操守。我要见你们主任。”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主任出差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见不着。”
“见不着是吧？那好，我现在就报案，你们既然负责我的样品，为什么会出来假报告，你不给我说法，我只好立案调查。”
苏慧一看崔挽明是真遇到了事，但个中情况她真的一概不知。
“你说的是真的？凭什么说我们出了假报告？”
“别以为品种特异性检测就你们能做，我给生物公司送了一份样品，结果和你们出的完全不一样。苏慧，有人在背后搞鬼。”
崔挽明的情绪十分激动，这件事要是黄摊子了，他的梦想和家庭就会受到颠覆性影响，品种申报权要是让人剥夺了，一切都不用谈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利益和辛苦付出，还有秦怀春前期的投入，还有钟实的心血付出，以及一届又一届研究生的参与和探索。如果就这样完了，崔挽明难辞其咎。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品种这么在乎和激动过，他以前也受过不公平待遇，甚至连试验点都丢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可这个品种意义非凡，作为一个育种家，他考虑的不单是自己的回报，还有品种本身产生的价值，对林海省地方经济的拉动和老百姓的增收来说也具有十足意义。
因为林海省优质高产的香米很稀缺，优质高产在水稻上的集中表现一直以来都是个假命题，育种家多年摸索总结出来的结论就是优质和高产不可兼得，但崔挽明的这个品种做到了，不管是遗传上基因连锁产生的小概率事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这个品种打破了常规。
优质米和普通大米的市场价相差很大，这就决定它强有力的推广潜力，老百姓一定会买单，如果在产量不变的情况下品质得到了提高，赚回来的就相当于纯利润。这样一种巨大的市场潜力，崔挽明怎么可能放过，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争取下来。
苏慧感受到了崔挽明事情的严重性，看了看手表，“马上下班了，你到楼下等我，这里不方便。”
崔挽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苏慧，虽然他现在谁都不相信，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把情况和苏慧讲了一遍之后，苏慧才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照你说的情况，如果你确定样品没提供错，人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从接待大厅到样品库，再到检验员，每个人都有可能。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我们这里管理很严格的，这种事一旦被查出来，基本上就是拎包走人，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他们凭什么冒险。”
“有人给了他们好处费。”
“总该有个怀疑对象？证据呢？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就算是立案又能怎样，过几天省局就要你们提供报告了，今年恐怕是报不上了。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你要想查处幕后人，那就做好放长线钓大鱼的准备。明年你把样品交给我，我亲自帮你登记送样，亲自帮你检测。”
“你让我今年就这么算了？”
“明知道有人整你你还能怎样？你知道省局那边什么安排？会不会早就串通一气？品种这么重要，你早该跟我说，现在出了事你才来找我，我怎么帮你？是不是去年送来做品质分析的那个品种？”
“没错，就是去年让你分析的那个品种。我现在提供样品呢？几天能出报告？”
“来不及了，品质中心和省局那边在品种申报这边是互相通气的，为了避免个人造假，去年省里就出了新规，检测结果一出来就发到省局了，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苏慧的话让崔挽明唯一的希望都陨灭了，他从来没觉得育种工作会这么难。
得知此事的刘君特地来到北川大学安慰崔挽明，崔挽明没有多说什么，考虑到于向知跟他的个人恩怨，在对待刘君方面，他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以后不要经常见面了，你那头领导要求严格，秦老师退休之后，育种所和北川大学的关系越来越远了。”
“挽明，你和于所的关系我也清楚，于所针对你其实是针对秦老师，那是他们上一代人的恩怨，你应该心胸敞开，跟于所多接触接触，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有的方面你真该跟于所学学，我知道这两年你交了不少朋友，但都帮不上你忙，你看看于所，眼睛都往上看，接触的都是上面的人，这样办起事来才方便。”
听完刘君的话，崔挽明更不痛快了，他明显感到此时的刘君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居然叫他跟于向知学习为人处世，看来时间长了，刘君的思想也慢慢变得跟于向知同道了。毕业的时候他们还都是怀着纯萃梦想的人，转眼间就有了各自对人生的看法和追求。环境所致，选择所致。
崔挽明没有理会刘君的教诲算是给了刘君暗示，他这次在品种申报上吃了大亏，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虽然没有证据指明是于向知干的，但除了他，崔挽明想不出别人。刘君这个时候在崔挽明面前吹捧于向知的人格魅力和处事哲学，无疑是在加重崔挽明内心的不满。
“以后我的事你不用管了，刘君，你好好干你的育种，我这边的事你最好不要操心，免得被波及到。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说，但于向知这个人你最好留个心眼。”
在崔挽明看来，这是他在刘君和于向知关系界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在心中告诫自己，类似的话不会再重复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