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当然，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事少不了要让钟实知道，当他把细节对钟实坦言之后，钟实一晚没睡着，跟崔挽明一直说到半夜。
“挽明，不管是谁的功劳，这个品种如果出现在大众视野，起码价值八百万，这件事太大，必须跟秦老师汇报，靠你自己，要想审定这个品种，肯定难上加难，到时候落到别人手里，咱们多年工作就功亏于魁了。另外，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你放心钟叔，明天我就跟秦老师说明，如果可能，我想请他亲自来看看。”
“嗯，秦老师没告诉你，年前他刚从农科院退休了，现在他一身轻松，什么负担都没有了。可以让他来看看，也让他知道咱们这几年工作没白做。”
“老师退休的事刘君跟我说了，我在电话里没跟老师提起，另外，他申报的秸秆还田项目，省里批下来了，全省布了五个试验示范点，其中就有咱们一家，主要为第三方提供用地和大田管理。也算是一个项目。钟叔，到时候你要愿意，我把这个项目给你做。”
“有项目大家一起来，分什么你我，你没时间我就多操心一点，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运作你这个品种。这个事我还要细细琢磨，你也要多想想，错一步咱们就有输盘的风险。”
睡前，崔挽明难掩内心的激动，将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妻子海青。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妻子放心，让妻子相信他的事业和即将到来的回报。
次日清晨，才给秦怀春去了一通电话，秦怀春让他们先不要动，他要亲自过来看看。
离开林海省之前，秦怀春上了次省医院住院部，又在北海道大学给秦志杰联系了一个攻读博士学位的机会，让他出国深造。苏玉嘴上鼓励秦志杰出去，但心里很舍不得，可考虑到他米业生意日渐萧条，只得劝他放弃，先到国外镀金再说。
秦怀春来到海南岛，看见崔挽明所说的品种，手抖了起来。崔挽明搀着他站在田里，亲手摸着一粒粒透着清香的饱满种子，秦怀春眼眶发红了。
“挽明，老钟，林海省水稻事业的春天又要来了，赶紧收了，咱们研究研究怎么审定。”
“老师，我已经观察三年了，各方面表现稳定，我看明年可以申报了。”
“不行，挽明，这件事要做就一定让它成功，沉住气，你再鉴定两年，没有多点示范，千万别妄下结论，我的意思是你一边把品种繁殖起来，一边做产量和品质验证，到时候，连同品种申报和推广一起做。”
崔挽明自觉没这个必要了，但这个材料是秦怀春给他的，他没有权利拿主意，只能听秦怀春安排。
三天后秦怀春返回林海，崔挽明和钟实留下来做最后阶段的收获工作，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能量和信心，秦怀春除外。
李婉琴查出乳腺癌晚期，入住医院的时候，正是他退休之后的第二周，老伴遭此噩运，让秦怀春几近失去活下去的动力。这件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连苏玉都不得知，秦怀春对苏玉只说李婉琴跟社区外出活动去了，因为他不想让秦志杰知道此事。
这个名誉满身的老头，如今成了天下最可怜之人。他不能让李婉琴就这么走掉，他要搏一搏，他一生都在忙事业，熬到退休才有时间陪家人，不该这样认命。他的内心追悔莫及，也在咒骂自己，咒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时间多分点给李婉琴。
收拾好心情，秦怀春带李婉琴秘密上了北京接受治疗。
秦怀春的退休，让于向知找到了钻空子的机会，别的不说，他终于把秦怀春熬走了，不管现在这位院长什么时候走，最起码不会像秦怀春那样对他。加上他跟金怀种业的业务往来一直很顺利，手头票子充足，办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唯一遗憾就是没把北川稻1号的经营权搞到手，私下里找了秦怀春那么多次，甚至拿着钞票上门拜访都无济于事，他虽然不死心，却也无能为力。
直到最近，他得到了一个东西，是邮局送来的信件，这封信含金量之高是他未曾想到的。信里写到：想得好品种，明日万达影城见。
没有落款，也没多余的话。于向知看了半天，想不出谁会写来这么一封信，但上面提到好品种，这就吊足了他胃口。没有犹豫，于向知第二天如约而至，在影城张望了好半天也没看见可疑人，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男子在后面拍了拍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于向知才开口。
“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写信？”
口罩男没回应，转身往楼下走去，于向知回头看了看周围，感觉暗地里有双眼睛盯着他，浑身毛皮立了起来。
一楼的咖啡厅调好了两杯原味，两人对视而坐。
“你不是想要北川稻1号吗？我手里有比它更好的，怎么样，想不想买？”
于向知一听这话，站起来就要走。
“你可想好了，今天你走出这道门，这个事跟你就没关系了，到时候别后悔。”
于向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口罩男，又乖乖坐了下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只能相信我。”
“哼，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想阴我？别做梦了，除非你把东西拿出来。”
“笑话，于向知，你现在还不配看这个品种，你要是有意思，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要是没意思，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
“诶，等等？带我去见谁？”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这里有他电话，事成之后给我三万块。”
“你疯了，你们真是什么事都敢做，我是事业单位正式职工，你们敢明目张胆跟我这么说话，你不想活我还想。”
于向知站起来就要走，口罩男说了一句，“想通了来北川大学找我。”
“你说什么？北川大学？你是北川大的？我们认识？”
口罩男笑了笑，先行离开了，桌子上留下一张名片，被于向知一把抓过来揣进了兜里。
一提到北川大，于向知首先想到的就是秦怀春，但依他对秦怀春的了解，不像是会做这件事的人，但既然这个品种能跟北川稻1号媲美，就不得不让他往秦怀春身上联想。
于向知那天晚上怎么都睡不好觉，自己在育种行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靠经营养活育种所，真正称得上王牌的品种，一个都拿不出来。若不是和省局关系搞得好，恐怕连品种都不见得能审定上，更别提推广了。
既然事情主动找到他，那对方一定是对他知根知底的人，纵观整个林海省，能当面跟他这样谈事的人他还没见过，也没这么办过事。就算是金怀种业的辛威，跟他说话也得客气几分。
凭借种种推测，于向知敢断定对方身份肯定不小。第二天就约见了口罩男，拿到了联系人的号码。
于向知接通电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僵固，他的眼长出一根一根的针，他的嘴阴险的微笑着，看上去像一只笑面虎。
对方接通于向知电话的时候，打开了录音机，将两人全程对话录了下来。于向知和对方仅通了一次电话，连面都没见，凭借对方提供的品种试验数据和相关照片，就花钱拿到了对方品种。如果不是绝对信任的人，凭于向知的为人，不可能这么痛快大方。
这件事过后，整个春天，于向知走道的姿势都变了许多，他心里像是多了一把尚方宝剑，走到哪儿心里都自信。他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北川稻1号的经营权对他再没有吸引力了，他要亲手将历史的辉煌从他的时代里抹掉，重新再画上属于他的一笔。
而这一切，崔挽明还不得而知，更让他意外的是，从海南岛回来之后，居然接到省种子管理局的通知，北川大学省品种试验点临时取消了。这样大的一件事，对崔挽明来说绝对是个重大打击，他们试验做的那么好，老老实实，兢兢业业，怎么说取消就取消了呢。他赶紧给品种审定科科长芮静去了电话，想侧面了解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芮静也帮不上忙，只说是局里的决定，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清楚。
崔挽明开着车即刻赶到省局，直接找到一把手谢正言，虽然他脸色非常难看，但情绪还是控制了下来。
“谢局长打扰您了，我接到通知，说我们……”
“你们试验点的事是我批的，情况是这样的，考虑到你们试验点和省育种所试验点距离太近，积温和土壤条件差异不大，省里临时决定把你这个点取消，也算是精简工作，你不要有想法。”
谢正言梳着中分，穿一身休闲西服，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玉戒指，说话的时候，那只手就伸出来指着崔挽明。
崔挽明不干了，“谢局，这些年我们一直做得很好，我们的冷水鉴定和抗病鉴定圃前期投入了大量的成本，这还没怎么利用就给取消了，这对我们太不公平了。我们那熟土层薄，和育种所的地理情况还是有差异的，虽然同在一个积温带，但我觉得还是能代表不同稻作区类型，看看能不能帮我们留住这个试验点，要是我们工作开展有不好的地方，还请谢局明示。”
“这件事已经在省局官网公示了，怎么撤销？再说，这件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不用再说了，先回去吧。”
崔挽明怀着极为糟糕的心情回到家中，妻子海青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还有四个月就到预产期。而他即便是回到凤凰城，也抽不出太多时间留在家中。
试验地农机坏了要买零件，春天苗床用药用肥，坏掉的大棚薄膜也要更换，下面几个农科院地方分院还等着他提供答应好的品种资源，还要带研究生把春播需要的种子准备出来，今年又多了秸秆还田的项目，又要分去一些心力。所以说，现在的崔挽明恨不能变成八爪鱼，将生活的东西南北都兼顾过来。原以为尹振功将这一摊事全部交给他能促就他成事，现在看来，事业可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
可目前崔挽明找不到合适的人跟他一起，这种理想式的奢求只能留给未来的某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