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苏玉从秦家父子身边调走之后,崔挽明终于有心力来处理久积心中的一件事了。
芮静自跟凌风和好之后,多次遭到苏慧的不满,但其中缘由,她并未与之说明。但因为离开了省种子管理局,所以在凤凰城想要在同行里找口饭吃很不容易。既然要摆脱这些事,崔挽明只好将她介绍到利民保健食品公司做市场规划工作,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让她和林海省几乎所有的育种家都打过交道,这对于做市场的人来说至关重要。
芮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所在,崔挽明来找她的时候,她还忙着给客户建档答疑。
简单的一次碰面却引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计划,这是芮静没想到的,本来这件事她不想管,因为涉及到前单位的一些事,但这件事和崔挽明有关,她又不好拒绝。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单位有个仓储,专门用来堆放每年育种单位送来的标准样和参试品种。”
“没错,为了便于今后查验品种真伪,原则上我们是要进行留种备案的。你什么意思?”
“帮我找一个品种的标准样和参试样品,好找吗?”
“哪年的?”
“就白叶枯病那批品种。”
“你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不是怀疑,肯定动了手脚,如果出问题,那问题只会出在你们那。标准样肯定没问题,你们收上去之后直接入库了,但参试品种的话,我们上交之后,你们还要统一编号,再分发到各试验点去,这个环节最容易出问题。”
“我明白你意思,你想看看这标准样和参试样的区别,标准样肯定不能丢,我们一般都会保存好多年,但参试样还能不能找到就不敢保证了。如果当时分样的时候全分出去了,那就没了。”
“找找吧,我记得当时提供了足量的种子,应该会有剩余。”
“行吧,我来想办法,虽说我不在那上班了,但这点小事还是能办成的。不过,最好选周末过去,到时候我联系你。”
回去之后,芮静就和单位以前的仓库管理员取得了联系,给他发了两百块的烟酒钱,很轻松的就拿到了钥匙。对于管理员来说,仓库里的种子没有一点价值,单位领导也从没来视察过,说白了就是一堆用剩的废品,还不如换点烟酒钱。
进库之后,芮静打开大灯,堆积如山的五谷杂粮都汇聚在这,玉米,水稻,小麦,大豆,高粱,谷子全都罗列在一起。要想找出来,堪比大海捞针。
“看样子,你要在这待一天了。”
“待两天也要把它找出来。”
好在每堆品种都有年份标签,崔挽明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东西找出来了。
下午三点钟,他亲自将两份种子送到市检测中心,检测中心让他回去等结果,他不放心。
“我们现在有两种鉴定方法,一种是噬菌体侵染培养,一种是酶联免疫间接检测,你用哪种?”
“最简单方便的就行,要快。”
“那你就选噬菌体,但这个方法最快也要明天上午出结果,我们需要对培养基进行十二小时培养。”
“那我就在你们实验室门口等着,你们现在就取样脱壳做准备,我要亲眼看着。”
“你这人真是的,你在这我们怎么操作。”
“那我上外面等。”
崔挽明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他带来的每一粒种子都承载着他的命运转折,他想重新回到老郭他们身边,重新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他趴在玻璃墙外看着实验员的操作,下班后门卫大爷请他出去,他不听,他要守在这里,他不允许任何的人员失误,他要保证结果的真实性。
好在苏慧跟检测中心熟,一个电话就帮他解决了。门卫大爷给他拿了条毯子,他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度过了一宿,就像等待一个婴儿的降生,当年崔卓出生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但他拿着电镜拍下的病斑回到学校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了任何束缚,这样一个可喜的结果让他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他了解到,当时负责分发这批种子的人正是付京,崔挽明把证据往林潇潇那一交,市局马上采取了行动。
“咱们先拿下个小的,这些粮食链上的蛀虫要一个一个揪出来,他们趴在这块肥肉上太长时间,钻到了很深的位置,必须要精准有力的一个个铲除。”
“我们市局这边早就做好准备了,开始吧。”
付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屁大的一点小事居然引火上了身,面对审问,他一字不提。
“我不知道,你们得拿出证据来,不能随便抓人,否则我起诉你们,你们这样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我要你们偿还名誉损失。”
“要证据是吧?好,我问你,2015年3月12日那晚,你和谁在一起?”
“哼,两年前的事谁能记得。”
“好,那我就好好帮你回忆回忆,那天你开车到机场接了一个人,你还记得?”
“不记得,没印象。”
“付京,你最好老实点,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你最好抓住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就把那晚上他们在一起吃饭的监控照片提了出来,扔在他面前。
“怎么?总不至于我跟朋友吃个饭都不行吧?”
“你还狡辩,那年的白叶枯病就是你跟何峰搞的事。”说着给他听了一段手机录音。
录音正是来自那顿饭局,付京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圈,把那晚上饭局上的人挨个捋了一遍。
“谁给你们的?这是诬陷,纯属诬陷。”
“谁给的我们能告诉你吗,录音我们已经做了技术鉴定,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绝对公平。怎么样,还不肯交代?”
意识到自己被突破了,付京再没有还手的余地,因为他清楚,这份录音资料的曝光意味着何峰、方旭等人都难逃法律制裁。只能老实交代了具体细节。
崔挽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何峰在于向知指使下,配合方旭把带菌稻草偷运回林海省,然后通过将稻草粉碎的方式掺入崔挽明的品种中,导致后期病菌侵入,引发大面积受灾。
崔挽明恨透了这帮人,但同时他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他自己,如果他没有跟对方较劲,也许对方就不会有这些动作,更不会伤害到老百姓利益。因为他一个人的原因,导致了平和县合作社的全盘崩塌。
当他以这样一个角度审视事情本身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不可饶恕。但好在问题得到了解决,不管他如何纠结,属于他承受的,他必须要自己说服自己,这种心理负担,没有人能帮他。
市局虽然对付京参与破坏生产的事实定了性,但并没有将消息外传,就连谢正言都不清楚付京突然被逮起来的原因,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那件事上面漏了马脚,这几天怕得要命,想方设法打听付京在拘留所的情况。
但林潇潇何等的精明,她早就将付京转到了其它地方,这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就连他父亲林伟对此事都一概不知。
谢正言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身在外面的于向知和方旭等人可就不那么从容了,付京进去之后,何峰好几天都不敢来上班。他当年和于向知搭档时候干过的那些事,可都一笔一笔在付京那记着呢,如果付京是因为这方面事进去的,那他迟早会被吐出来。
市局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要让他们自乱阵脚。
于向知对这件事的敏感程度不是何峰比得了的,他明知背后已经波涛汹涌,但每天还是镇定自如的上班开会,所不同的是,他将用了十多年的电话卡停用了,用儿子于宪伟的身份新办了一张卡。这个时候,他不敢随便出去走动了,就算想打听消息也不能正面接触。
方旭接到于向知电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于向知坐不住了。
“于院长,急什么,里面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别慌。”
“怎么不慌,你不知道,我在付京那有一屁股烂账,他要是吐出来,我就完了。”
“那就跟我没关系了,于院长,那是你自己的事,作为朋友,我也替你着急。但这种事我也帮不了你。”
“方旭,你什么意思,别忘了,白叶枯病菌是你带回来的。”
“我只是帮何峰邮寄,可你别忘了,东西是从你三亚的育种地取的,邮费是何峰出的,怎么也查不到我头上。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方旭,你怎么……”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总不能因为他进去了,咱们就不活了吧,想想办法嘛。”
说这话的时候,方旭明白,可能是时候跟于向知切段往来了。
于向知答应给方旭几个省里的科企联合项目,到了这节骨眼上才主动送上门,但方旭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