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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县的市场就这样被放空了，刘君回去之后，快马加鞭的准备好种子，装车后发到了全省的各经销点。因为这批种子多数是辛威从邻省买来的，所以质量不敢保证。根据辛威的意见，今年卖种子不卖包装袋，农户来买种子需要自己带袋子，否则不卖。
忙完省内，刘君拉着十吨种子又上了邻省的种子批发市场，开始试水省外市场。大卡车在事先预定好的摊位前摆正位置，车厢朝外，刘君背着包，拿条小凳子坐在车厢里，旁边站了两位力工，专门负责卸车，下面有公司的人拉客发广告纸。
早八点一到，市场大门便被打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农户挤了进来，他们的小货车都停在市场不远处，只要看中了，马上用平板车运出去。
凌风又重新回到了刘君的身边，刘君自然不清楚他的背叛，所以照往常一样信任他。
他看到了一大簇人齐刷刷的走进市场，一看就是一个地方的，大有种植大户的风范。凌风小跑过去。
“大哥，买水稻种吗？到我们金怀种业看看，什么粒形，什么香味都有，价格便宜。”
一行人背着手仰着头，就像一只只企鹅，摇来晃去，神气得不行。
“哪儿的种子啊？”
“林海的优质米，听过林育稻1号吧，那是我们金怀种业从省农科院买过来的品种。买点种种看？”凌风一边说，一边从手里的小袋子里掏出一把稻子递给众人看。
走在前面的胖子大哥大腹便便，他瞄了一眼那稻子，用手指搓了搓，然后挑了两粒扔进嘴里就开始嚼。凌风盯着胖子的嘴，等他给与回应。胖子把嘴里的稻壳往地上一吐，又捻起来几粒喂进去，这次他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大米的好坏给评个八九不离十。
“嗯，水分还行，口感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产量好不好？”
凌风把袋子递给他，“你抓一把在手里捏捏看，绝对有产量，发轻的稻子一捏就能感觉出来，我们这个稻子紧凑不说，还有硬度。”
胖子将嘴里的大米吞进肚子，对同来的伙伴点了点头，“你们货在哪，过去看看。”
“哟，您果然是行家啊，一看二摸三尝就知道这稻子的水准，不简单。稻子在这边，跟我来。”
刘君是一个育种家，卖种子的活一直是辛威在负责，但今年他跟杜德松申请，想要跑跑市场，多方尝试一下。可没想到种子市场的旺季简直堪比城郊结合部的大早市，人多不算，关键到处飞扬着砍价的声音，搞得他很不适应。见凌风领着一大票人过来，他也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
“来来来，都过来看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育种家兼高级农艺师，有什么专业上的东西尽管问他。”
胖大哥看了眼刘君，瞅了瞅包装袋上的单位落款，“你们真是金怀种业的？金怀什么时候在我们省也开始卖种子了？”
“大哥啊，你这就不专业了，咱们虽然是两个省，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纬度上没有差别，适合林海种植的水稻，在你们那也能有足够积温保证成熟，我们就是没有太多精力，早就想过来了，这不，头一年。”
“啊？没在我们这试种过啊，那我们哪知道能不能行，不看了不看了。”
“诶，别走啊大哥，话还没说完呢，你看看我们包装袋上写的什么？”
刘君拿起一条空袋子，指着最下面一行字说到：“梧河省农科院特引品种，看到没，这个品种我们早就在你们梧河省做了引种备案，在你们这的试验鉴定结果我也有，你要相中了，我拿出来让你看看。”
作为农民，他哪懂什么叫引种备案，但感觉刘君说的很在理，“东西看着不错，但没看见在我们这里的表现，不敢买啊。”
“我就知道大家都这个顾虑，那有什么办法，我们搞推广的总不能砸了自己牌子吧，这样，每斤稻子我给你便宜五毛，就当是我们第一年做的市场优惠价，来年你要感觉不错，也算是我的回头客了，怎么样？”
刘君的嘴皮子也不简单，很快就把这伙人给拿下了。但对于不卖包装袋一事，大家伙就不干了。
“为什么不给包装袋？”
“请你们理解吧，我们也怕包装袋落到别人手中啊，你们想想，到时候心怀鬼胎的人把我们的包装袋随便灌上种子，冒名顶替再卖给别人，岂不是坏了我们市场。”
刘君的这个说辞也是辛威早早就想好的，如果不这样，到时候地里庄稼出了事，老百姓拿着袋子去执法部门找评理，他们还怎么脱身？
所以，最直接的做法就是让老百姓没有抓把柄的机会，不给他们留任何余地，只要种子给他们，他们付完钱，至于种子好坏，那就说不清是谁的责任了。
在这驻守了足足一周，还剩十来袋就卖完了，但刘君突然接到小道消息，说当地工商局会来突击检查。他一合计，干脆打道回府，省得到头来落个不干净。
后来被证实，这个小道消息确实准，听说那晚上粮食作物的假种子被没收了好几吨，加上杂粮和经济作物，加起来恐怕十吨都不止。刘君想想都觉得后怕，好在他提前撤出了。
就在刘君卖种子之际，辛威早就瞄准了林海省的另一块肥肉。崔挽明在平和县折了腰，恰好给了辛威一个讨好百姓的机会，他知道，今年平和县老百姓的种子因为崔挽明一个合作社的原因，基本都滞销了。所以他带了好几张银行卡过去，就是要趁火打劫一番。
董安平知道辛威到平和县之后，已经抽不出时间打这场贸易争夺战了。总不能妨碍老百姓卖粮吧，所以那半个月时间里，辛威四处布点，单价完全凭心情定，老百姓不愿意卖，他立刻就走。可以说，他到平和县的二十天，那里被搞成了一锅浆糊，老百姓辛苦种植的粮食，被他以低出市场八毛的价格全部收走，跟抢劫没有区别。
崔挽明得知此事后自然难受，他甚至将其归到自己头上。
“钟叔啊，平和县水稻要是不得白叶枯病，大家的粮也不能让辛威劫走，我这次犯大过错了。”
“得了吧，世界离开你就转不了啦？别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我可跟你说，这次来的时候，林潇潇可把你交代给我了，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再出去喝酒。你自己也多注意，不要再一味的透支了。”
“她说的不算，听我的。”
“挽明，别怪我话多，林潇潇这姑娘确实不错，你是不是该主动一点，我看她对你可是很有意思。”
“打住打住，钟叔，你多大岁数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不过话说回来，白叶枯病这个事还是要查清楚，不能就这样算了。”
“还要查？不怕再被他们整？谁都知道这是个阴谋，但你也看到了，执法部门可不管你怎么发病的，上来就查咱们的制种地和选种地，我跟你说，这次没把咱们的地封掉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也要查，哑巴亏可以吃在自己身上，但现在不仅搭进去一个合作社，还让辛威占了平和县老百姓的便宜，这笔账一定要记上。”
“换个角度想吧，辛威为什么要去平和县冒险收稻子？还不是为了跟你较劲，他一去，把你在那边的客户全抢走了，但人家毕竟收购了老百姓的粮食，救了他们一场。他如果不去，老百姓的损失更大，你要知道，白叶枯病成了平和县的一条红线，没有哪家种业敢随便碰的。”
“这也不能成为他趁火打劫的理由，我甚至怀疑这件事就是金怀种业在背后搞鬼。前段时间我找刘君谈过了，上次大米被劫的事是他安排的，他们这些年一直干着违背行业的事，到现在却成了所谓的不成文的规定，简直笑话。”
“刘君真的陷进去了，真是可惜了。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件事针对我个人，他是我兄弟，我可以让他欺负，但这是有限度的。如果他还继续执迷不悟，我不会再容忍，有些事，我想他会去思考的。”
“刘君遇见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不过挽明，有时候你也该保护好自己。现在北川大学在传消息，说你带着学校的知识产权在外面搞自己的产业。”
“学校已经跟我谈话了，他们纯属扯淡，当时特种稻和优质米推广是咱们学校新农村发展研究院推的项目，挣的每一分钱学校都要分去一半，他们现在反过来咬我一口，还不是因为白叶枯病的事，我是北川大学老师，这件事跟我有直接关系，省里调查我就是在打学校的脸，你想想看，他们能不给我压力吗。”
林海省这场风波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国内的优质米市场何时才能拔地而起，让每个中国人的碗里都装上高品质大米，这样的梦想还有机会实现吗？崔挽明清楚，要想剥开这一层一层的问题，必须将问题背后的根源肃清，而这样一条路已经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未来或许就在前方，或许还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