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 ② ,中间小谢又清发 ③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日月 ④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①宣州:即今安徽宣城。谢朓:南齐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字玄晖。与谢灵运同族,曾任宣城太守,后为萧遥光诬陷死。以山水诗闻名一时,风格秀丽清新。校书:官名。②蓬莱:海中三神山之一,藏有幽经秘籍,此处借指李云掌校典籍。建安:东汉献帝年号。“建安骨”即“建安风骨”的简称,指建安时,曹操父子与孔融、王粲、陈琳、徐干、刘桢、应玚、阮瑀等人诗文的风骨,其特征是“志深而笔长”,“梗概而多气”。③小谢:指谢朓。④览:通“揽”,摘取。
此诗是天宝末年李白游历宣城时,饯别校书李云所作,诗题一作《陪侍御叔华登楼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起句极为突兀,既非言别,亦非登楼,直将胸中郁结泄于笔端纸上,时光流逝,去而不返,诗人屡不得志,其忧愤的郁积日甚一日。破空而来的话语作为诗的发端,一鼓作气,将诗人那种不可抑制的情绪全面触发。
如果说首二句是“千丈游丝入长空”,那么下二句则由高昂而急转平直,好似“一腔幽笛荡清池”。“长空万里送秋雁”,将秋高气爽、北雁南飞的秋日风光呈现在人们面前。在这样的画图中,高楼远望,则胸襟开阔,精神为之一振,烦襟为之一涤,心境契合,豪情逸飞。接下来则是主客双嘉,紧扣诗题。“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日月”,彼此豪情奋发,心雄志壮,揽月之心,则是对超凡脱俗、境高意洁的追求,此时此刻,心头愁绪一无所存。
然而诗人的愁绪真能荡涤一空吗?短暂的快意之后,仍不能摆脱失意的羁绊,因而才会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诗的行文大起大落,就其对于诗人心境的表现而言,则是相当妥帖的。精神的枷锁是很难解开的,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诗人最终发出了“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感慨,与其说这是一种解脱,不如说这是一种无奈,甚至是在强迫自己逃避现实,但是李白之为李白,既未屈服于外在压力,更未向内心的压力投降,他以豪迈之气,张扬个性,雄视今古。
这首诗是自然与豪放的完美结合,在思想上弹指万变,波澜壮阔,腾挪跌宕,随意西东;在语言上高华明朗,嘎金振玉,达到了一个极为和谐的艺术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