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杜甫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① 。江南瘴疠地 ② ，逐客无消息 ③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④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⑤ 。君今在罗网 ⑥ ，何以有羽翼？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⑦ 。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告归常局促
⑧
，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
⑨
，斯人独憔悴
⑩
。孰云网恢恢
，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
①恻恻（cè）：悲痛的样子。②瘴疠（zhàng lì）：山林湿热地区流行的恶性疟疾等传染病。李白于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因永王李璘事流放夜郎（今贵州省正安县西北一带），故称江南瘴疠地。③逐客：被判流放的罪人。④“路远”句：诗人怀疑李白已死，不然中途遥远，除却魂魄，何以能到。⑤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这两句是诗人的想象之词。⑥罗网：当时李白因永王事尚被拘禁在浔阳狱中，故称罗网。⑦蛟龙：即蛟，因其形似传说中的龙，故称蛟龙。⑧局促：拘束，窘迫。⑨冠盖：官吏的冠冕和车盖，借指官吏。⑩憔悴：困苦不得意的样子。
恢恢：广大无边的样子。语出老子《道德经》：“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天网即天理。
累：牵累，牵连。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这里化用了阮籍的“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和庾信的“眼前一杯酒，谁论身后名”。
乾元元年（758）李白被流放到夜郎，次年春遇赦放还，回到江陵。杜甫远在北方，只知流放之事，不知赦还之情，忧心忡忡，因而成梦，这两首诗记录的就是其梦中的情景，分别记述了梦前、梦中、梦后。仇兆鳌在《杜诗集注》中认为两篇皆以四、六、六行分层，所谓“一头两脚体”。
这两首既表达了诗人对友人李白生死叵测的关切，又表达了其对友人遭遇的同情。第一首一开始便如寒风乍起，气氛悲怆，“生别”“死别”，生死相应，足见别后之痛。故人之梦，当是长久想念的结果，倏尔乍见，诗人是何等喜悦，但转念又想到友人还在罗网之中，为什么能到这里，难道是展翅飞来的？但又担心是亡魂入梦，喜后仍悲，欲信还疑，诗人的心情是何等复杂。关山路远，“枫林青”“关塞黑”，他应当是备尝艰辛，忽而梦醒，月落屋梁之际，似乎仍可见友人音容依稀。这是一种错觉，但是诗人的内心仍在祈求友人平安归去。同时这里也化用了《楚辞·招魂》中的“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这就是“魂来枫林青”的出处，更突出了诗人对友人命运的担忧。
第二首则是承上篇后数日写的，起首运用诗家比兴常例，从“浮云终日行”至“情亲见君意”，足见两人肝胆相照，形神相映，这里和上一首起首极其相似，诗人推己及人，衷情至重。接下来六句通过诗人对梦中李白的动作、形貌和语言的着意刻画，直教读者如见其形、如闻其声、如感其情，枯槁惨淡之状，历历在目。紧接下来六句，诗人见到梦中李白的形象，感触至深，醒来之后，诗人愈加愤懑不平，所有情感涌出笔端，沉重嗟叹之中，既寄托了对李白的崇高评价，又饱含着深厚同情。所以清代浦起龙在《读杜心解》中说：“次章纯是迁谪之慨。为我耶？为彼耶？同声一哭！”
总之，两首记梦诗是异工而同曲的，相关而不雷同，整篇之中，全为至诚至真之文字。
元结（719—772），字次山，唐河南（今河南巩义）人。曾著《元子》十篇，故又称元子。唐玄宗天宝十三载（754）进士，肃宗时，曾上《时议》三篇，官至监察御史、道州刺史。元结继陈子昂之后，反对六朝骈俪文风，致力于古文写作，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先驱之一。曾著有《浪说》七篇、《漫记》七篇，今有《元次山集》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