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景明便换了朝服往宫中赶去。没多久,随她一道起床的林兮也换了一身正服,乘了另一辆马车,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林兮几乎一夜无眠,又喝了许多水,此刻不仅一双肿眼泡子,眼睛也布满血丝。
景明让她去后宫找太后告状,说襄王如何欺辱了她,求太后主持公道。
可笑,如若太后,能为她主持公道,也便不会有肆意横行的襄王了。
马车颠波,她一人坐在空空的车厢内。想着此去求见太后的许多种可能,她必须尽可能的考虑妥当,做好万全准备。太后养尊处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她去说她儿子的不适,稍有不慎便是脑袋搬家。
“小夫人,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
林兮走下马车,眼前幽深狭窄的小巷让她神情一滞。
“这不是还没到宫门口吗?她问。
马夫对他还算客气,“小夫人真是说笑了。即便是敬王的马车也不能停在朝阳门外呀。还需您顺着这道巷子一直往前走,到头就能看到宫门了,我就在这等着您。”
林兮看着被薄暮笼罩的巷道,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然而在下人面前,她不能露怯,冲马夫点点头,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了。
小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也不过百来步,林兮眼前便豁然开朗。愈发厚重的雾气中,皇宫的轮廓仿佛一个怪兽的黑影,长着獠牙,等着将她吞入腹中。
她硬着头皮走到跟前,仰头隐约瞧见朝阳门三个字。在守门侍卫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敬王府的拜帖,交给了他。
那人见到拜帖上敬王府的红章,露出讶异之色,再打开拜帖,更是一脸诧异。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林,冷冷道,”小夫人请随卑职来。”
林兮低声道谢,不卑不亢,端庄稳重。
侍卫又偷偷瞥了她一眼,心里嘀咕,怎么看都不像出生奴籍的野丫头。
两层楼高的朱红木门缓缓打开,门轴发出的轰隆声仿佛远在天边的雷声。一阵阴风自三人宽的门缝呼啸而出,撞在林兮身上,叫她不自主后退半步。
侍卫司空见惯,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过十米左右的门洞,贴着宫墙有排屋子,里头有人在说话,听起来还挺热闹。林兮心中的忐忑消解了不少,跟着侍卫停在了屋外。
“小夫人请先在此等着,什么时候太后得空见您了,自有人来请您过去。”
说罢那人掀开帘子,林兮道谢,低头钻了进去。
一脚刚踏进门槛,屋里头的声音便都停了。抬眼,五六个身着华服的女人坐在那里,满目疑惑的打量着她。
她们的年纪都比林兮大了不少,她往里走了两步,道:“见过几位夫人。”
其中一位面善的冲她笑笑,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能在这候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谁家的什么夫人大家彼此都认得,林兮面生,且明显年纪偏小,故有此一问。
林兮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是敬王府才入门的小妾。”
她此话一出,屋内哗然。
“你就是那个昨日在春楼跳舞的?”有尖酸刻薄的声音从屋子的最里头传来,林兮仰着脑袋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笑笑,并未回应。
她坦然的反应出乎众人预料,反倒显得另外一位无趣的很。
她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又道:“脸皮也够厚的,怎的,自己不守妇道,还偏要跑来宫里头告状?”
“好了妹妹,不要说了。”面善的女人冲最里头那位说道,里头冷哼了一声再未说话。
一众人继续聊天,再也没人理会林兮。她十分有眼色的找了处角落坐着,刚坐下,就见对她冷嘲热讽的女人起身走出了屋外……
此刻,景时已与文武百官站在了金銮殿上,龙椅上的云楚夕正对废柴敬王赞不绝口。
新帝登基后不久便是江南水患,那边才安定,这边百年石桥又榻。民间怨声载道,渐渐有新帝并非天选之子的传闻蔓延。
故北乡石桥虽对民生无所影响,但若不尽快修复,恐会影响新帝政权的巩固。
然石桥工程浩大,工期最短四十日。就在此时,在工部挂了虚职,素来无所建树的敬王景明突然站了出来……
原本承诺三日内定然开工,二十五日必定完工。不想也就短短半日,他便将修建长桥的所有难事一并解决,并承诺十日便可建成。
天刹孤星,一事无成。被人小瞧了20多年的敬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此次的办事效率,即便是执掌工部多年的尚书王长青,也是自叹不如。
皇帝夸完,户部侍郎似是心有疑惑,问景明:“敬王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不怕工事出了纰漏吗?”
大学府大夫笑道:“王爷后院失火,自然得赶回来。”
他的话才说罢,便引得众人大笑。他们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看着景明,不知这个皇上身边新晋的红人要如何应对这个既成的事实。作为当事人的襄王远远站着,一脸讥讽。
没想景明蹙眉看着众人,一脸的迷茫,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笑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渐渐僵住,莫不是景明回来并非因为他那个小妾?
“敢问刘大夫,你所说的后院失火是?”
景明神情恳切,愈发叫众人肯定他确实不知。这下轮到刘大夫尴尬了,此事即便与襄王无关,大殿之上,与长舌妇一般讲他人后院之事总归不妥。
“这……”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刘大夫身上。他扫了一眼襄王,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心一沉,愈发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楚夕坐在龙椅上俯看着自己的朝臣,噙着笑的嘴角却泛着一丝冷意。
“行了。”他适时出声,“无事再奏就散了吧。”
一众朝臣从两个偏门鱼贯而出,景明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云楚怀咬牙看着他往后殿去了,这才离开大殿。
才下石阶,身边的小厮就迎了上来,十分紧张道:“爷,敬王的小妾找太后告状来了,您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