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锦衣卫,张知县就对郭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这让郭准感觉到很不舒服,心里面暗想,或许是张知县遇到了什么难事。
不过,张知县并没有回答郭准的问题,而是以看病休养为由,让郭准未来几日代为管理县衙的事物。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县丞应尽之责。况且张大人此时的状态,看上去确实有一些不太舒服。郭准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将县衙的事情处理好,等待着大人身体康复之后,不至于接回一个烂摊子。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张大人就开始称病谢客,将县衙的事情都交给郭准来打理。
郭准这一干就是半个多月。在这半个多月里,张知县从来都没有露过面,就是郭准想要到后衙看望,也被张九日拒之门外。
经过这十多天的思索,郭准越发觉得,张知县应该是遇到了困难,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行事。所以郭准决定,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张大人,问清楚事情的原由。
处理完公务,郭准就准备前往后衙看望张大人。谁知道刚要离开大堂,就见一名捕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二老爷,二老爷!门外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衣着华贵说是皇宫来的人,催促着堂尊与二老爷快快接旨!”
听说是宫里来人传旨,郭准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派人去后衙请张大人后,就走向衙门口迎接宣旨之人。
来到县衙大门外,果然如捕快所说,门外确实站着十多个人。
这十多个人穿着与半个月前来的锦衣卫,所穿的服饰差不多。只不过领头的穿着大有不同。
那领头的仰着脑袋,冷冷的扫了一眼郭准后,并没有说话,想必是等着张大人来后在行宣旨。
“不对,气氛不对!”
自打来到县衙门口后,尽管没有人说话,但郭准还是察觉到异样之处。
按照郭准的理解,想必是柳成宗等人已经送往京城,并且如实供认了罪责。正常的情况是,皇帝龙颜大悦之下,下一道圣旨嘉奖张大人与一干办案的人员。
不过,这一队人马一个个神情严肃,眉宇之间更是时不时透露出一丝杀意。特别是领头宣旨的人,垂下的右手食指,不停的在敲带自己的右腿,这分明是不耐的表现。
“卑职萧县知县张斌,叩见上差!”
就在郭准不断猜测之时,张大人已经换好了官服来到面前。
郭准看的清楚,张大人今天所穿的,竟然是一套崭新的官服。不仅如此,张大人的目光中,郭准分明捕捉到了一丝坚定之色。
“制约,萧县知县张斌玩忽懈怠,致使重犯柳成宗、柳成念、柳成旭等人遇险被害。此等行径,枉顾律法,有负君父。
着锦衣卫即刻前往萧县,缉拿张斌押送京城受审。萧县一干县务,暂交县丞郭准代为管理。钦此!张大人,领旨谢恩吧!”
“上差,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负责押送重犯的是锦衣卫三名大人,与我家堂尊又有何干系?”
听到宣读的旨意,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郭准更是忍不住,向宣旨之人争辩道。
“放肆!尔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竟然敢质疑天意?咱家看你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见郭准如此说话,宣读之人勃然大怒,尖细着嗓子呵斥道。
咱家?原来宣旨的人竟然是个太监!
这是郭准第一次看到活的太监,果然如书中所写的一样,干干净净的连根毛都没有。
不过,郭准现在可没有兴趣仔细打量这个太监,他要为张大人争辩,为张大人讨一个公道。
“郭县丞不得放肆!上差恕罪,乡下偏僻之地,多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粗鄙之人。上差久沐教化,自然不会与此等山野粗人计较。
微臣领旨,谢陛下圣恩!万岁万岁万岁!”
拉住还要发作的郭准,张大人已经领旨谢恩。
他接过太监手手中的圣旨,随后站起身解释道:“上差,此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还请上差宽裕一些时间,让罪臣交代一些事情。”
张大人所言也在情理之中。必定前往京城受审,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不单单是县里的事情,张大人家还有夫人孩子需要交代,需要一些时间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个咱家可不敢答应。圣旨上说的明白,是着锦衣卫即可押送你入京受审,谁敢忤逆圣意耽误时间?
来啊,请张大人走吧!”
好一个阉货!竟然如此不讲道理。就算是皇帝有意,但耽误个一天两天的又能如何?
这阉贼此举,分明就是在找麻烦,也不知道张大人他是如何得罪了这些东西!
不对,得罪阉贼!明白了,明白了!
郭准是聪明人,他可能会因为情绪的原因,一时三刻想不明白一些事情。但若是让他仔细的琢磨一下,自然会看透很多东西。
刚刚郭准在气愤之余,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前来宣读旨意的可是宫里的太监,这宫里最大的人自然是皇帝。但是除了皇帝之外,最牛的大哥那必然就是权倾朝野的王振了!
要说张大人得罪了宣旨太监,那追根溯源必定是得罪了王振。原本两个没有交集,且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见面的人,其中一个却要除之而后快,那么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必然是乙巳大案与柳家庄的血案,被王振知道了。王振在情急之下,用了一些手段,让正统皇帝这个昏君,下了这一道混账圣旨!
“你们欺人太甚!带堂尊走也可以,但总得给人一些时间,交代一些事情吧!”
“是啊!张大人在萧县担任知县多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深得百姓爱戴。上差如此不通人情,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知县在萧县口碑一直不错,见这些锦衣卫要马上带走张大人,刘捕头李豹等人,自然是仗义执言,为其争一些公道。
“反了!反了!怎么?这萧县衙门不是大明的衙门,陛下的衙门,反倒是他张斌一个人的了?咱家看一看,今天谁敢阻拦!”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已经算是谈崩了。宣旨的太监态度很坚决,就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非要马上带走张大人不可。
而衙门的一干人等,虽有也有不平之心,但无奈人微言轻,实在是没有办法为张大人讨一个公道。
见县衙的一干人等低头不语,宣旨太监十分得意。扬着脑袋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是用鼻孔看人了!
“诸位大人,张大人究竟犯了什么事,为何要入京受审啊?”
宣旨太监带领的人马,是站在县衙大门外等候的张大人。如今正是大白天县里百姓出外活动最多的时候。这么一大队陌生的人,自然引来了很多百姓的注意。
此时的县衙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这些百姓见宣旨太监要带走张大人,而且还这么不通情理,就推举出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汉,出来说话。
或许是这宣旨太监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根本就没把百姓们放在眼里。在他的眼里,更没有民意沸腾这四个字。如今见有百姓站出来说话,他自然不会给好脸色看。
“大胆的刁民!这里哪有你一个布衣说话的份!来人啊,还不将这个刁民给咱家轰走!”
宣旨太监一声令下,身后就走出两名锦衣卫,想要将说话的老汉轰走。
这个举动,彻底将百姓们的怒火点燃了!
也是该着这死太监有此一劫,说话的这个老汉萧县的老人都认识。此老是萧县之内最大姓氏李姓的老族长。不单单是在李家,在萧县的百姓心中,也是德高望重之人。
如今见京城来的官差,竟然要对李老动粗,围观的百姓可不管这些家伙是什么身份,一拥而上将宣旨太监一行人围了起来。
宣旨太监在最开始,就触怒了刘捕头等人。如今见到百姓们围堵这些人,衙门里的人自然是袖手旁观。
“干,干什么?尔,尔等还要造反,造反不成?”
那宣旨太监看到百姓们愤怒的围向自己,心里已经没了胆气,躲在数名锦衣卫的保护中,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我等不是要造反,而是你们欺人太甚!张大人为官一任,造福我萧县数万子民。如今你们要带他走,竟然连让他交代事情的机会都不给!说起来,还是你们太欺负人了!”
“对!乡亲们,咱们也不管这些腌臜货是哪来的,他们想要带走张大人陷害他,那就是不行!”
“要带走张大人,先问过老子的拳头再说!”
有了老族长仗义执言,围观百姓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
在场的所有百姓,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准备与京城来的这几个货死磕到底!
直到此刻,宣旨太监的心里终于害怕了。也后悔刚刚为何要咄咄逼人。
且不说朝廷在得知消息后,会如何惩处这些百姓,但传旨太监心里明白,自己若是处理不好的话,这一行人会不会被打死不好说,但一顿毒打肯定是逃不了了。
“李老,乡亲们!感谢大家为张某仗义执言,张某在这里谢过大家的恩情了!
张某恳求大家,不要伤了各位上差。既然天子急切,身为臣子,张某自然不能忤逆圣意。
上差大人不要怪罪,百姓们也是一时激愤,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偏颇之事!这样,犯官现在就跟几位上差走,一路上就有劳各位上差了!”